第7章 庄周梦蝶
许如清和尽职尽责贴身保护他的肖念一道，从崖底出发，循着弟子契，最后在一处山洞口停住了脚步。
那山洞周围的石块大小不均，形状不等，颜色也是五花八门，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幸亏山洞外围被不知名的藤蔓状的植物层层覆盖，倒也不至于扎眼，为这处山洞保留了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颜面”。
山洞外围是活色生香的染坊，内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以修仙者超于普通人的目力，站在山洞口也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许如清打量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山洞，寻思着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的路星染进去，但转念一想，按照固定套路，男主的大机缘一般都是隐藏在不易察觉的地方，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够理解的。这么想着，觉得路星染进去也是有理的。
“肖公子，星染应该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好，还请许长老跟在我身后。”
肖念从刚刚距离山洞还有一定距离时便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但却并没有杀机，这种感觉让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在看到这个山洞后这种感觉更是浓烈，但看到许如清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的，不禁怀疑是自己太过紧绷了。
“不用，还是我在前面吧，肖公子跟着我就好。”
许如清自从穿过来，到现在为止，虽然对原主的身体已经基本适应了，修为也能应用自如，但却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眼下，他能感觉到山洞内并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危险，这么好的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肖念看着许如清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活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一展歌喉的大公鸡，便也由着他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踏入了这个未知的山洞。
秘境内的天气变化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在许如清他们进去不到片刻，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一片，风雨欲来。渐渐地，乌云遮蔽了最后一缕天光，秘境笼罩上一层黑纱，大风呼啸而过，山洞旁，一棵年老体弱的枯树终究是难以抵挡这身强力壮的狂风，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地，一时间尘土飞扬，又瞬间被狂风席卷而去。
山洞口那层层缠绕的娇弱的藤蔓自然也不敌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狂风，一大片藤蔓迎风而起，只有根部还在垂死挣扎，不想离开扎根已久的岩石缝隙，这时再看面前的山洞，会发现它现在活像一个黑脸绿发的脑袋，满脑袋还别着五颜六色的花发卡，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阴气森森，让人不敢靠近。
没有了绿发的遮挡，在这个脑袋右侧一个不起眼的紫色发卡上，露出了歪歪扭扭，已经不甚清晰的字迹——庄周梦蝶。
山洞内的许如清和肖念对洞外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他们一进到这个山洞里面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四周静谧无声，回头望去，刚刚还在他们身后的山洞口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面凹凸不平的墙壁，面前也只有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狭长小路。
“这个山洞不太对劲，长老小心些。”
“怎！么！回！事！姐，原主的修为不是很高吗？刚刚怎么没有感应到这儿的不对劲呢！”
“人外有人，许如清又没飞升，他又不是无敌的，察觉不出很正常。”
许如清：“……这么淡定的吗？”
许如清故作镇定，覆手而立，但颤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于是为了压住心中的恐惧，一天只会吃喝玩乐的他，现在在心里已经把刻苦勤奋的原主教训了百八十遍了——平时为什么不努力修炼？！路漫漫其修远兮，修行是苦，但也要坚持啊孩子！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像是有人贴在许如清耳边说话，激得他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长老跟在我身后。”
许如清刚刚在山洞外那以一敌百的豪情瞬间偃旗息鼓，乖顺地跟在肖念身后寸步不离，为了捡回早已拾不起来的脸面，还大言不惭地对肖念说他在后面防止有人偷袭。
肖念一进到这山洞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进了一个迷阵，庄周梦蝶。这个阵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其实就是通过挖掘入阵之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再据此编织出一个梦境，将人困住，若是入梦之人能战胜内心的恐惧，便能轻易发现破绽，破梦而出，回归现实，但若是不能……外力倒也可以破解，只不过有些许麻烦罢了。
恐惧是扎在人心头的一把匕首，一直扎着令人疼痛难忍，但□□也是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会血溅当场，让一颗鲜活的心脏停止跳动。
他曾经也经历过这个迷阵，一开始还把自己弄得浑身狼狈，但后来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假的永远是假的，迈过心里的那道坎，其实也就过去了。之后，他有时候也会自己设个庄周梦蝶，再自己踏进去，虽然梦境是痛苦的，但至少能够看到那个人……
山洞内的这个阵法不同于一般的庄周梦蝶，他能感觉到设阵之人不同寻常，这个阵法隐藏得这样微妙，影响可能也会更大，但他有信心能带着许如清走出去。
熟悉的阵法让肖念心下轻松，脚步轻快，本想立刻告诉许如清，但看着许如清那草木皆兵的神色，他忍住笑意，有心想要逗逗他，便故意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还小跑了起来，肖念忽地脚步一顿，许如清一时没刹住，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许如清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刚刚撞到的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饶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肖念这是在逗他玩呢！还玩得不亦乐乎！
“肖念！”
许如清急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这种情况下还逗他玩，他本想好好说教肖念一番，但当他看到眼前人转过身哈哈大笑的模样，心里那用一小瓢水就能浇灭的火很识趣地自我了结了，准备说出口的话也在喉咙里紧急刹车，又慢慢倒退回肚子里了。
肖念平时总是温文尔雅，虽然手上拿着的不是刀就是剑的，但身上总有一股书卷气，像是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像是一汪清泉，甘甜无比，让燥热的人忍不住去亲近他。
这是许如清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笑，不同于平日谦谦君子的笑，也不同于之前对路星染“悲惨遭遇”的笑，这种笑的感觉许如清说不上来，但总之很好看就是了，许如清就这么没原则地跪倒在肖念的笑颜之下了，就这么臊着脸任凭肖念取笑了。
肖念笑了一会儿，见许如清脸上的红都蔓延到脖子了，也不敢把人欺负得太狠了，便止住了笑意。
“笑够了？”
肖念很懂得顺坡下驴，得了便宜立马卖乖：“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这个阵法我之前见过……”
肖念将庄周梦蝶这个阵法跟许如清全部说了一下，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许如清是个好人，但他的情感让他选择相信许如清，毕竟也没有证据证明许如清是个坏人。
肖念盯着听完这个阵法陷入沉思的许如清，心里想着：但愿我的直觉没有错吧。
“这么看来，这个阵法其实也不难破。”
肖念对他的这份自信感到一丝诧异：“长老难道没有恐惧的事情吗？”
“恐惧是一种毫无用处的情绪，它既不能放松身心，又不能使人异常专注，办事事半功倍，恐惧这种情绪只是废物的代表，无关紧要。”
许如清这番话倒不是装的，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曾经有多少年是浸泡在恐惧的罐子里的，那几年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是阴暗的，他害怕，他痛苦，他渴求别人手下留情，但那有什么用呢？除了日复一日的煎熬难耐，他什么都没有。
到后来，他从恐惧中惊醒，意识到恐惧毫无用处，那只会不断磨平他的棱角，把他彻底折磨成一个傻子，没有自己的思想，然后任人摆弄，他不甘心就这样把最自己的控制权拱手交给别人，那些人不是想让他听话吗？他偏不让他们如意，他把恐惧斩退，把自己逼成一个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疯子，是啊，谁敢招惹一个不知恐惧的疯子呢。
肖念听了这一席话，再看看许如清那张年轻却漠然的脸，心控制不住地揪住了，他想要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只手拿起又放下，原地僵硬成一个提线木偶。
就在这时，两只身上泛着淡紫色微光的蝴蝶朝两人飞来，身后洒下星星点点的淡紫色微光，围绕着两人转了几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肖念眉头一皱，直觉有些不对劲。
渐渐地，许如清的意识开始模糊，五感也在慢慢丧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到了肖念轻轻动了动嘴唇，有两个字模模糊糊地传入他的耳中——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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