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灭灵
许如清一看到路繁手中的那根玉箫，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果然，只听路繁说道：“这玉箫是我在山洞周围的一处假山后纳凉时发现的，当时我看这玉箫质地精良，应当是有人不慎遗失，便想着先收起来交给处理杂事的长老来处理，希望能物归原主。”
“你是何时发现的？”站在许如清身后的肖念开口问道。
“今早巳时末。”路繁毫不犹豫回答。
许如清接过路繁手中的玉箫打量一番，“那就对的上了，我和肖公子那会儿已经离开了，而且，诸位请看——”
许如清食指和中指并拢，缓慢从玉箫上划过，随着许如清手指的推进，玉箫上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黑气，使原本洁白无暇的玉箫都显得诡谲起来。
“这玉箫上有煞气残留，使用它之人要么是魔族之人，要么就是大奸大恶，心思不正之人。诸位都能够看出来，我徒弟灵根清净，身上可没有这股子煞气。”
许如清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陈落，甩手将玉箫扔给他，“陈宗主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方才我在人群外围进不来，听到肖公子说的那番话才知道陈光是死于精神攻击，这才意识到这个玉箫和陈光的死有关，再结合陈光服用过‘聚灵丹’，我便想到了一个曲谱。”
“灭灵。”肖念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许如清却听出他似乎又有些不高兴了，这又是怎么了？
“灭灵”二字一出，人群中也有了骚动，知道“灭灵”的人全都不寒而栗。
“竟然还有人用这个曲谱，真是不配做人……”
“就是就是。”
“使用这个曲谱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许如清不明所以，原主是个剑修，对音律等了解的并不多，许如清不知道也正常，他见肖念脸色不好，偷偷地退到肖念身边，拽了拽肖念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生气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肖念方才听路繁说到与“聚灵丹”有关的曲谱便立刻想到“灭灵”，之前没有考虑到，是因为这个曲谱太过阴邪，他已经潜意识里将他划为禁地，认为不会有人去用，却没想到那个“樊公子”或“樊公子”的人竟如此歹毒。
这让他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年许如清被人设计服用“聚灵丹”后的场景，若是那群人不光想要许如清走火入魔呢？若他们更恶毒一点，想要许如清的命呢？
肖念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怕他会想到许如清口鼻出血，血流成河，躺倒在地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这让他感到愤怒，更感到恐惧，他不想再一次失去许如清了。
肖念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走廊里没有光，他身边没有人。
不知道多少年前，他意外身死来到这个修真世界，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就是当年那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名叫许如清的小孩儿，那个他喜爱的人。
后来他又在这个世界中见到了“许如清”，为了就“许如清”，他错失了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他当时醒来后后悔吗？或许吧，但他并不难过，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许如清陷入危险而不去相救，那是支撑他走过迷途的信念啊。
肖念陷在过去的回忆中，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抽离身体，回到过去，直到许如清的那句“别生气了”才将他唤回神来。
肖念看着许如清攥着自己衣袖的一角，正如在现实世界那般，心中阴霾驱散，他感觉，自己的那条走廊可能要迎来光了，而他也有了能与他结伴前行的人，共赴前程。
“不要担心，我没事。”肖念附在许如清耳边轻声说话。
温热的气流铺洒在耳畔，让许如清莫名有些脸红，他松开肖念的衣袖，轻咳一声，便又是一副清心寡欲的得道高人模样。
“没错，就是灭灵。”
路繁方才听到肖念说出“灭灵”似乎有些吃惊，愣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书中记载，‘灭灵’这一曲谱弹奏可乱人心，扰神智，一般人听了会觉得心烦意乱，心思不静者可能会走火入魔，修为受损，但若是服用过‘聚灵丹’的人听了，便会口鼻流血，经脉尽断，而且，因为服用过‘聚灵丹’的人本就神识灵魄受损严重，再加上‘灭灵’，那便是绞杀魂魄的存在，这不光是□□的死亡，更是神识灵魂的消弭，不再入轮回往生，从此，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洞穴内陷入一片寂静，许如清也没想到，这个“灭灵”竟是如此恶毒的曲谱，彻底消弭于世间，从此以后，世间任何角落都不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再也无法回到这喧嚣的凡尘。
良久，陈落掰断了手中的玉箫，碎裂的玉块被他握在手心，嵌进血肉，红的刺眼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面，而陈落的脸则白得几近透明，没有丝毫血色，他的眼神不像方才争论时那么光亮，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就像早上许如清审讯的陈光那样。
陈落颤颤巍巍地走向血泊中的陈光，步履蹒跚，他的手下想要扶他，却被他甩开，整个人像是忽然老了二十岁一样，陈落此时不再是盛气凌人的陈宗主，而是一个失去亲子的父亲。
许如清别过头，不去看他，冲着山洞内的众人说：“现下诸位已经清楚，此事并非是我弟子路星染所为，行凶者另有其人。”
陈落走到陈光身边，缓缓蹲下身，又像是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凌绝派自会将此事追查到底，功过是非，日后必有定夺。”
陈落动作笨拙又尽量轻柔地将陈落揽在怀中，又用自己的衣袖擦拭陈光脸上的血迹，像是在碰什么易碎品，但陈光脸上的血始终擦不干净，反而越擦越多。
“诸位先出去吧，今日仙盟大比第二日的结果也该出来了，麻烦掌门师兄操持了。”
路岑：“好。”
众人也知道此时也不适合待在山洞中，纷纷散了，许如清和肖念最后走出山洞，走到山洞一个拐角处时，许如清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悲号，那个人前飞扬跋扈的陈宗主现在哭得像个孩子般，毫无形象可言。
许如清轻叹了口气，又想到，在他坠楼死后，他的名义上的父亲是否也会像陈落那样？
许如清的思绪刚开了个头，又被自己打断，他苦笑一声，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从来没把我当作过是他的儿子，又怎么会因为我的死而掉眼泪，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吧，毕竟，他从此就不用再因为有一个和自己嫂子生出的孩子而感到羞愧了，后人谁也不会知道有他许如清的存在，没人会在意。
肖念跟在许如清身边，看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苦笑，心里也有些难受，以前的许如清不会这样的，他离开的那几年，许如清究竟经历过什么。
肖念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怕许如清不肯接受他，怪他错过了他的生辰，不再理他，又怕让许如清知道后，他会忍不住自己的心思，吓到他。
快走到山洞口时，肖念忽然拽住许如清的衣袖，就如同方才许如清拽他那般，道了句：“别难过了。”
许如清被肖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整得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嗯，我不难过。”
许如清心想，他不是一个人，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许如清和肖念最后从洞穴中出来，豁然开朗，山洞中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路星染、欧阳瑾辰和路繁三人还有时雪、陈逸清等在洞口，许如清看到一群美人，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彻底将方才矫情的忧伤甩到九霄云外。
许如清看着面前的五人，询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等着？不去看仙盟大比的结果吗？”
欧阳瑾辰因为路星染冤屈得以洗刷，心情也好了，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没什么好看的，路星染、陈师姐还有我分别位列前三，积分拉了第四好大一截，已经确定可以进入第三轮了。”
“不错。”许如清受他的影响，语气也比较轻快，在原文中，也是这三人占据前三，虽然这次仙盟大比发生了这么多事，但结果到底是好的。
“师尊……”路星染有些扭捏地走上前，半天不说话。
许如清神色怪异地看着男主，和88吐槽：“姐，咱们的男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88：“……”
许如清被自己这个比喻雷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肖念打断了许如清的联想和路星染的犹豫，“你有什么话要和你师尊说吗？”
“有！”路星染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终于鼓足了勇气，但声音还是很小，语速也很快，“师尊对不起！是弟子被人下了套，还让您操心来替我解决麻烦，是弟子的不是！弟子……”
“打住！”许如清制止了路星染的道歉炮弹，“在山洞中你都已经道过歉了，我也早就不生气了，而且，你是我的弟子，我替你解决麻烦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可是……”
“不许可是！”许如清最怕路星染这种怕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实诚孩子了，他一把捂住路星染的嘴，“你要是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在最后的一轮比试中给为师赢个魁首出来，能做到吗？”
“能！”许如清松开手，路星染听到许如清这么说，心中的愧疚感才稍微有所减轻，“师尊放心！弟子一定拿到仙盟大比的魁首！”
欧阳瑾辰：“唉唉唉，路星染，别瞎说，还有我和陈师姐呢，你想拿魁首可没那么容易！”
陈逸清：“嗯。”
路繁：“星染哥会拿到魁首的！”
时雪：“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魁首必定是我们家逸清的！可不是是你们说出来的！还不去修炼！”
陈逸清：“师尊说的是。”
欧阳瑾辰：“时阁主袒护陈师姐！”
“……”
几人沿着山路向比试的场地走去，许如清和肖念跟在打闹的几人身后，许如清看着眼前充满生气的几人，脸上无意识地挂上了轻松的笑，他感觉心中有一股被尘封很久的东西流出，充斥着整个心脏。
“时阁主真是，都是长辈了，还和小辈们打成一片，还有陈逸清，自家师尊在，性子也比平日里活泼些。”
“许长老不去吗？”
“什么？”肖念方才的声音被欧阳瑾辰的一声“路星染”盖过，让许如请没有听清。
“许长老不去和小辈们打成一片吗？”肖念凑近许如清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带着笑意，因为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活力四射，无忧无虑的许如清。
“我？”
“对。”
许如清收起笑意，将自己的嘴角拉直，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我可是很高冷的，不会像他们那样幼稚。”
许如清说完每三秒，立马就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金乌西坠，天空上隐约可以看到弯月淡淡的轮廓，没有刺目的阳光，肖念却被许如清的笑晃了眼，从此，山川河流，日月星河，万般风情皆入不了他的眼，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许如清，心中也只装得下这么一个许如清，他的许如清。
“肖公子？肖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肖公子，你说，为什么星染一直要跟我道歉啊，我那会儿进洞的时候有那么凶吗？没有吧。”
“嗯，没有，不凶。”
“是吧，我也觉得不凶，所以不是我的原因。”
“嗯，是路星染的原因，你一点也不凶……”还很乖。
最后三个字肖念没有说出口，他看着许如清难得的如此轻松的笑颜，也跟着笑起来。
肖念心想，上天待他不薄，何其有幸，前世今生，都能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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