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暗深渊

在黑暗的深渊不断坠落，黑红粘稠裹挟着，呼吸道吞吐的黏腻猩咸，让人丧失活着的真实感。缺失明显的痛觉和听觉，耳边嗡鸣声波不断收拢齐聚一线，直直钻破脑仁。

        掩藏在坍缩过往里的记忆如暗红的血液，漫过鼻孔，钻进耳洞，从每一个能进去的角落，将虚弱的躯体塞满，爆炸，将尸体溺在一场谋杀的阴谋里。

        仰面最上空是撕碎的光，涣散的瞳仁里映有整片暗，以着飞坠速度下落的光芒掠影而过，比黑暗堕落得更深。

        满月倾移，冷白的光笼罩在男人光洁的额头上，男人呼吸一滞，猛地睁开阴骘的眼睛，眼里的暗光深邃危险。

        他屏住呼吸，缓缓转过头去转头看向交握的双手，发颤的目光顺着光滑的小臂上移，不足半寸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前世所有的记忆。

        都回来了。

        他们是怎么被拆散的。

        她是如何惨死的。

        他又是如何将那些人一步步送上绝路的，那些充满的血腥的记忆全部清清楚楚刻在他的脑海里。

        江秋泽眼眶发颤，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云聆。”

        江秋泽伸出手去够粘黏在额前的湿发，云聆不安地皱了皱眉，无意识地更温顺向他靠近了些。

        连日的生死变故让云聆的身体变得疲惫不堪，云聆一直在浅眠中，眼皮明明有千钧重，偏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几日的种种。

        这次的车祸是谁下的手？

        他们身在港城，离开了他们最有利的保护网，等于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蔡建仁的直播已经惹恼了很多人，一时间江秋泽树敌者众，勾结的个股势力，庞大复杂的利益网，上通下达的暗处监控，已经像是一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牢牢笼罩了起来。

        京城盘踞的最大是家里边是方昊和他勾结的那几个人，只要在京城，无论江秋泽生意做得再大，暗地里势力拥有的再多都没有办法与之对抗。因为方昊所做的事情没有人敢说，没有人敢查，谁都不知道往下查会查出哪些人。小鱼吃不了大鱼，但是深海可以吞没大鱼，云聆一定要江秋泽来到港城的原因就是这个。他们俩收拾不了的方昊，在这里有更大的势力可以轻松断掉他的左臂右膀。

        但是她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的出手，毕竟他们还在夏家老爷子的寿辰上高调亮了相，江秋泽还巨资购了港城半岛上有名的两处豪宅，上了本地的报纸头条，虽然报纸上没敢提及具体是谁，但是港城高级社交圈的人都知道是谁拿走了那里。在这种时候动手更像是一种鱼死网破的亡命徒不得已的反击。

        方昊是个脑残，保不准会做出这些事情，但是以今天晚上他妹妹在寿宴上怏怏不乐的反应来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二人死的这么轻松。

        仅仅只是车祸或者是枪杀，方昊这样的变态，可能还会说一句死的不值得，过于仁慈了。

        江秋泽最近清理的人里面没有能动用这么大阵仗的人，即使是深圳耀龙金融的那个姓韩的芦苇哥，也不可能在港城这样是里盘踞的地方弄一场这么轰轰烈烈的杀人案。

        江秋泽……江秋泽，江秋泽，他在哪？云聆不安地颤抖着，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

        在车子被大卡车压过来的那一瞬间江秋泽忙着给她穿防弹衣，给她系安全带，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弄，失去平衡撞上了挡风玻璃板，粘稠的血液不断顺着他的额角下落。

        眼前情景一转，又变成了那个剃光脑袋的男人冲进病房里的样子，他整个人在沐在光下，身体似乎摇摇欲坠一般。

        他问她，你活过来了？

        云聆看到眼前的男人化在光里，如轻烟版飘散，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云聆着急地大喊着他的名字，他却始终没有回头，慢慢消失在光影里面。

        云聆满头大汗，猛地睁开眼睛，大喊道，“江秋泽！”

        云聆脑袋发懵，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手臂上搭着固定器，一副虚弱的样子。

        黑亮的眼仁慢慢聚焦，云聆看见身旁静坐的背影，心里安稳了些，未注意到他从头到尾没有动静，吓得她强忍住手臂的伤痛坐起身来，倾斜半个身子喊道，“秋泽！秋泽！”

        背坐着的男人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动。

        云聆以为又陷入另一个噩梦，但是梦而不知，焦急喊道，“江秋泽！江秋泽你别吓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转过来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江秋泽听到声音，终于往她的方向转了一点，确实没有直接看她。

        是侧着身，可怕的视线透过眼角看过来，猛击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僵硬地停了停。

        那一个眼神，充满着复杂情感的眼神，她发誓她这一辈子，看过一眼再也不会忘。

        是他们口中那个杀人狂，在被恨意逼到绝望的极点之后，残忍屠杀最后一批人，将最结实的防护铠甲脱下来留在车子盖住制冷箱，怀里抱着死去多年的尸体，从高空坠入岩浆翻滚的熔岩洞口。

        那种视死如归的绝望感。

        江秋泽视线飘忽而沉重，从爬满了红色瘢痕的眼角直勾勾看过来，看着极为可怕。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云聆眼睛通红，焦急道，“……秋泽，你回来了……对吗？”

        上一世那个十恶不赦，抱着她尸体远走天涯的亡命之徒，那些人口里丧心病狂的疯子，会温柔地挪动她的尸体，温言耳语将他心里全部缱绻思恋毫无保留地倾诉给她，会为了她这个平白无故死了的小人物，到处复仇，最后连自己也没有放过。

        “你……是不是记得尔维斯火山熔岩湖？”

        江秋泽身体的角度倾移得更多，沉重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通红的眼睛不眨动，几乎不像是个活人。翻腾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如同巨浪席卷而过，留下的满是疮痍。

        江秋泽涩声道，“……我记得。”

        云聆身体不自觉颤栗起来。

        她红着眼，轻轻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抱着我……”

        江秋泽大概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睁大双眼带着些不可置信，抖落原本笼罩着的沉沉死气。

        面前的人委屈得要哭出来了，她噘着干燥脱皮的嘴唇，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你上辈子欺负我，这辈子欺负我，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准备继续欺负我吗？江秋泽，你别忘记，我现在是江夫人，是你新买的两套半山豪宅房产证上的房主，是你还没有来的娶回家的……”

        话音未落，云聆就被拦进了他怀抱里，紧贴在江秋泽的胸膛上，听他发狂的心跳无规律跳动着。

        他臂膀隐隐发力用像是想贯穿她身体，把人揉进骨子里，手下却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这样矛盾又复杂得抱着。

        云聆被搂得满怀，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江秋泽你个王八蛋，你这样突然回来……你还记得不记得要娶我的事？我这辈子回来就在追你，里子面子全丢尽了，甚至都签了包养协议……你能不能好好地，像是我一样，我盼着你好，盼着你笑，盼着你家里有我，盼着……盼着我们最好，连一秒钟都不要再分开。”

        江秋泽赤红着眼睛，将人将怀里又搂近了些，他哑声道，“……”

        云聆没听到他说什么，仰头去看他，光滑的脸上带着泪痕，眼睛红肿着，“……你说什么？”

        江秋泽再试着张了张口，很费劲才冲破喉间的腥甜，用苍凉破碎的嗓音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说，只求你别让我离开你，其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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