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闪闪的天赋
下午，兰斯洛特如约带着幼崽去找亚瑟。
远远看到上次亚瑟专门提及的那棵古树。深褐色的枝干高大繁茂，树枝从中部向四周延伸，一层一层累高，挂满了苍绿饱满的大叶片。
靠近树心的树叶脉络错杂，单单一片叶子就能将幼龙包裹进去，变成一颗圆润饱满的银色糯米粽子。
整棵树有将近五层楼的高度，恰好生长在靠近亚瑟院子的那一侧。午后太阳光线从西侧照过来，大部分阳光都被密不透风的树冠挡住，让亚瑟的房子一半晒在阳光下，另一半挡在阴影下。
“贝拉，兰斯学长，你们来啦！”
隔老远就听到亚瑟的声音，少年声线清朗明脆，对待朋友更是多了十分的热情。
然而伊莎贝拉却没看到他的人。
“我在这里。”
一颗亚麻色鸟窝头从树冠里探出来，亮橙色的猫眼格外显眼。
“……你怎么爬人家树上去了？”伊莎贝拉无语。
亚瑟挠了挠蓬松的头发，哈哈一笑，随随便便从三层楼高度的树枝上轻松一跃，稳稳落地跳回自家院子里。他到门口给二人开门：“我在找莉迪亚。”
他解释道，“一年级这次外出做学院任务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我去问过他们级长，说莉迪亚今天早上也已经提交过任务，按道理说中午就该到家。”
“我给她发了几封飞信，到现在都还没回复。”
“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伊莎贝拉问。
“不应该啊，除了有时候睡得太熟，莉迪亚从来不会不回复我消息的。”亚瑟叹了口气，目光里显得有些担心，“我刚还去波尔德学长的树上找了一圈，她也没在上面睡觉。”
兰斯洛特安慰道：“回到学院一般就不会出什么事的。如果一直没有回复的话，我们可以去学生事务中心挂牌任务，找专业人员调看飞信的发送终点，看看莉迪亚在哪里。”
学生事务中心接收学生们各种学习外的所有杂事，将其挂牌生成学院内的“日常任务”，在快速时间内分配给有能力接任务的其他学生。
宿舍里水管坏了可以找他们，失物招领也能找他们，甚至有些学生想找人帮忙送情书，也能找学生事务中心。
包括上次亚瑟的晶卡被伊莎贝拉不小心咬碎了，如果当时没有兰斯洛特帮忙修好，回学院后在事务中心挂牌，也会有人愿意接任务。
——只不过要花费一笔额外的昂贵积分支出。
“那倒是……”
精灵空灵的声音自带安抚心神的作用，亚瑟脸上的焦躁褪去几分，“确实，学院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抬手又抓了抓后脑勺，逐渐放下心来。
正想将幼崽抱到怀里玩一会儿，突然发现眼前精灵和巨龙幼崽奇怪的造型。
“你们俩……这样多久了？”
亚瑟一脸震惊麻木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揉杂，忍不住地张大嘴巴。
此时伊莎贝拉正四脚并用，像块牛皮糖一样粘在精灵身上。
明明是最威风凶狠的巨龙族后代，还继承了一双骨翼锋锐有力的大翅膀，却硬是把自己盘成了一条胖乎乎毫无棱角的大蛇模样。
从胳膊上端开始，用尾巴一圈一圈紧紧缠住精灵。
兰斯洛特不得不把手放平搭在腹前，才能免于幼崽掉下去的危险。
当然，他俩如果只是这样，亚瑟不至于这么震惊。
最多是认为伊莎贝拉太粘人。
可问题在于……
前半部□□体趴在精灵手掌心的某头银色小龙，正用两只尖尖的前爪捧住精灵的一根食指，塞在嘴里舔来舔去，舔得精灵满手都是亮晶晶的液体。
脸上还挂着幸福满足的红晕。
像极了……人族刚出生时到处缠着妈妈找奶吃的婴儿。
可精灵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全然纵容着幼崽不停地咬他的指头。偶尔幼崽觉得咬累了脖子酸，他还主动把指尖往前递了递，让她更方便捧在爪子里。
亚瑟：“……”
学长清冷温柔、崇高强大、无所不能的令人敬仰的形象，逐渐一点点崩塌。
而新树立起来的……是一个全职奶妈（？）。
亚瑟：三观颠覆了。
精灵表情倒是十分淡然，空闲的另一只手拿出怀表看了眼，低头摸了摸幼崽的脑袋：“时间到了，贝拉。”
伊莎贝拉哼哼唧唧一阵子。
她故意拖着嗓音说话，撒娇想要精灵心软：“再让我亲一会儿嘛……”
兰斯洛特不为所动，严格计算她的奖励时间：“今天早上累计练习走路六十分钟，所以奖励就是六次。一次一分钟，这是你亲口答应好的。”
他教育幼崽：“要做一头有时间观念的巨龙，约定好的事情不可以随便找借口拖延。不然下次的话，很难再让其他人相信你。”
“好吧……我听你的话。”伊莎贝拉缓缓松开嘴，恋恋不舍抬起头。
趁着兰斯洛特不注意，迅速伸出舌头，大大的又舔了一圈。
“嗝——咳咳！”结果口水把自己呛到了。
兰斯洛特：“……”
他好笑地拍了拍幼崽的背，“明天如果不出来玩，你就有时间多练习几次了。”
练习次数多，等于奖励次数也变多。
而且……她跑出来找亚瑟玩的时间也可以变少。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倏然闪现，兰斯洛特暗自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还没理清楚思绪，又听到幼崽笑嘻嘻地喊他名字，抱起她的大尾巴就往他的掌心蹭，典型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占他便宜，又自以为不着痕迹。
“兰斯，你手上好脏哦。我帮你擦干净好不好？”
幼崽将精灵的手舔得黏糊糊的，液体未干还挂着几丝亮晶晶的痕迹。而原本血色淡得几乎没有的指尖，也被巨龙幼崽偏高的体温烤的微微发红，像枝头一朵初初绽放的白色玫瑰。
伊莎贝拉自豪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想要用尾巴去将它盘在中心。
把宝贝盘在尾巴里，是巨龙族的本能。
然而兰斯洛特还沉浸在刚才闪过的陌生想法里，下意识直接抽回手。
伊莎贝拉怀里一空。
下一秒，直接整个身体腾空，被拎着后颈放到了亚瑟怀里。
“……？”
发生了什么？
精灵手腕一翻，轻巧地施展了一个小型清洁咒，毫不费力祛除了指尖的痕迹。
又恢复了润玉一般的冷白色。
他刻意避开了幼崽满头问号的表情，而是开口和亚瑟聊起了学院的事情。
“马上要到三月份，传奇决斗塔的春季赛就要开始报名了。我今年没空参加擂台赛，之前攒的入场券可能用不上，你需要吗？”
“啊哈……？”
擂台赛入场券是通过特殊任务获取的，而且并不是每一次任务都能成功掉落。
因此擂台赛入场券在学院交易集市上的价格被炒得极高，在赛季初几乎一票难求。
亚瑟有点意外，兰斯洛特会主动和他聊起这件事，甚至还愿意送他入场券。
在亚瑟印象里，兰斯洛特是九年级级长，平常除了会解答同门学弟学妹功课上的困惑，其他时候几乎不主动和学院里其他学生们交流。
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外面的人轻易无法靠近。
天生超强的直觉告诉亚瑟，如果不是因为伊莎贝拉的原因，这只精灵压根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交流。
交流归交流。
还要送他东西……
亚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还在脑子蒙蒙不明所以的幼崽。
她对学长的影响力已经有这么大了吗……？
伊莎贝拉听到新名词，耳朵尖尖竖起，好奇问道：“兰斯，你说的决斗塔、擂台赛、还有入场券，都是什么东西啊？”
兰斯洛特抿了抿唇，不像往常那样立刻给幼崽科普知识。
“咦，不好解释吗？”
伊莎贝拉歪着头，在亚瑟怀里翻了个身，趴着看向精灵，眼巴巴又格外耐心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决斗塔啊，”亚瑟在一旁想插话，“我知道我知道！”
他也想体验一下给幼崽当老师的快乐。
亚瑟只学习了战士类的课程，伊莎贝拉之前的问题他几乎都答不上来。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他熟悉的话题，立刻举手踊跃发言：“决斗塔我熟啊，上学期恨不得一天在里面打三顿！”
“？”这么夸张？
望向某位“深藏不露”的好斗分子，幼崽摆出不信的表情，“你这么能打吗？”
“当然！！”亚瑟不服，正要拍着胸脯开始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兰斯洛特也恰好这时候开口。
淡淡的声音空灵缥缈，如湛蓝湖水深处突然上升的一颗气泡，在静谧里开出璀璨的花。
他微微一笑，“亚瑟在学院里很出名，尤其是决斗场上，上一学年他在单人决斗练习赛里拿到了年纪第一。”
被决斗场上堪称不败传奇的兰斯洛特学长夸奖，亚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他哈哈笑了两声，都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略显腼腆道，“学长才是最厉害的呢……”
精灵弯着漂亮的眼睛，无声含笑。
深深像两弯皎洁的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无瑕圣洁，散发着盈盈的光亮。
又转向伊莎贝拉，温和细语地说，“之前只讲过学院三塔的划分，没有和你具体提及学院内的课程设置。正好今天谈到这个话题。”
“新生入学后会先在光明塔、战士塔和法师塔中选择一塔，作为自己的初始院系，第一学年由各塔带领着学习基础通识课程，并完成学院统一分配的见习类学院任务。而进入第二学年后，则会开展各项丰富的活动，包括学院日常任务、特殊任务以及传奇决斗塔活动。”
“啊等等……见习学院任务、日常任务和特殊任务，我有点晕。那亚瑟妹妹莉迪亚这几天参与的，应该是新生的见习类学院任务？”
通用语不是伊莎贝拉最熟练的语言。
平常日常交流还行，但现在出现有特向定语指定的新名词，她那颗小脑袋就被这些陌生名词绕得头晕，只能一项项努力厘清后吸收成自己能理解的意思。
“是的，贝拉很聪明。”兰斯洛特鼓励地点点头。
“下次有机会再给你细讲学院任务的分类，我们今天主要讲的是传奇决斗塔。”
今天的精灵，不知为何看起来格外耀眼。眼睛里像是有碎光和星星，尽数倾泻到幼崽那双透蓝色的兽瞳里。
伊莎贝拉出奇地不觉讲课枯燥，摇着尾巴欢快道，“好呀好呀。”
兰斯洛特继续道，“传奇决斗塔分为单人决斗和三人团队赛。”
“单人决斗，又分为练习赛和擂台挑战赛。其中，练习赛只允许同学院之间进行决斗比赛，比如法师塔只能和法师塔比，光明塔只能和光明塔比。
从二年级开始，学生通过日常任务累计获得入场券。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之初开始报名该赛季的比赛，学院会自动为同学随机匹配同年级积分相差不大的对手，通过获胜场次累计积分，在赛季末统计该赛季的积分并按年级排名。”
“擂台挑战赛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同年级挑战，挑战者有权根据年级内排名榜单制定挑战人选，获胜者与失败者交换彼此的积分。
除此以外，每一年都有三次跨年级挑战机会，可以挑战比自己年级更高的擂主。
跨年级挑战赛在积分奖励上有所不同，比赛前，挑战者设置该次挑战奖池内的积分，挑战成功则获得多倍积分，失败则所有积分清零。而对于守擂者而言，守擂成功则获得奖池内积分，守擂失败则失去多倍积分。”
伊莎贝拉“咦”了一声，皱着眉不确定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用积分来赌博？”
兰斯洛特没有直言回答她的疑惑。
他轻轻抚摸幼崽的脑袋，目光透过室外温馨的阳光，看向很遥远的地方，“学院的一切课程，都是为了让每个学生深刻认识到最清晰的自我，并不断锤炼学习，进一步壮大能力。如果不早日发现自身缺陷和不足，在离开学院之后，许多学生往后的生活会变得格外困难。”
“毕竟，这个世界最终讲究的，还是弱肉强食。”
“……”伊莎贝拉似懂非懂。
听到兰斯洛特的话，亚瑟颇有一些意外。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再次抬眼看向兰斯洛特时，眼里多了一抹赞同和改观。
亚瑟以前听到兰斯洛特的传言，大多都是热爱学习，强大又完美，遥远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星星，高高悬挂着不容靠近。再加上对精灵一族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以为兰斯洛特也是一位住在象牙塔上、不知阴暗处肮脏和艰难的、纯粹的学术研究者。
现在才发现，传言不可信。
“学长……”亚瑟心里颇有几分热血沸腾。
在精灵周身永远温和安抚的气息之下，亚瑟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倾诉感。他很想将自己那些不公的幼年生活、那些挣扎与奋斗、那些一次次摔倒在尘埃里，又咬牙狼狈爬起来的经历，都讲给他听。
兰斯洛特淡淡看了他一眼。
当看到少年满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激动又热情地想要靠近——
“……”精灵无语。
这臭小子，竟然被精灵的天赋影响了。
精灵族天生就能安抚心灵，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靠近时感受到的每一寸气息，都能悄然无息让人抚平内心焦躁和创伤。对于防备心不强的幼崽而言，精灵是最容易让其产生信赖和亲近感的种族。
这也是格林阁下为什么会选兰斯洛特当伊莎贝拉的引路人。
但兰斯洛特向来厌恶这个天赋。
那些虚无缥缈的信赖和情感依托，都是已有所图，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除了伊莎贝拉。
只有他的伊莎贝拉是真的。
眼见着亚瑟身体愈发往他身上靠，兰斯洛特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
伊莎贝拉粘着他，那叫可爱。
亚瑟要是也敢粘着他，他现在立刻就能一脚将他踹到遥远的北境冰湖里冷静一下！
精灵侧眸瞥了眼窗外，匆匆起身道：“格林阁下给我传了飞信，让我现在立刻去实验室找他。”
“亚瑟，贝拉就先放在你家玩一会儿，晚上我来接她。”
“啊……？”
亚瑟茫然地应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眼前精灵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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