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闪闪的时间
今天还要在艾斯伯格再停留一天, 卡洛斯想多在龟奶奶家陪陪她和小孩们，其他三人就先回了旅馆。
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
伊莎贝拉趴在亚瑟的头顶，耷拉着尾巴不停用眼神余光去瞥身后的精灵, 可金发精灵不知道在想什么, 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
感觉被忽视了。
伊莎贝拉心里不太舒服。
竟然被自己的储备粮忽视了, 这让巨龙饲主很没有面子！
但一想到之前把他真的惹生气，自己似乎不太占理。伊莎贝拉也找不到理由让兰斯洛特来陪她玩，只好无聊地用爪子扒拉亚瑟的头发。
有点犹豫，要不要去主动哄一下精灵。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兰斯洛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安静。
亚瑟粗神经没察觉此时安静下的暗涌，大大咧咧地戳了戳幼崽的脸。
顺手把伊莎贝拉垂在自己脑后的尾巴绕过肩膀搬到前面, 用手掂量了一下重量，半开玩笑地吐槽道：“你的尾巴又变大了诶，压得我脖子都酸了。”
？？？
蠢亚瑟在说什么猪话？
伊莎贝拉收回悄悄观察精灵的视线。
她解决不了兰斯洛特，但解决一下亚瑟还是轻轻松松。
一把揪住少年的头发，在耳旁阴恻恻问道：“你是在说我重吗？”
亚瑟头皮一疼，发际线岌岌可危，他立刻否认：“没有没有！”
“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像龟奶奶说的那样，你的蛋壳都不能吃，没办法解决现在发育不良的问题。可你的兽形身体在不断长大，人形一直没有变化, 那你变成人形后该怎么办？”
亚瑟有些替伊莎贝拉感到忧虑。
大陆上一切种族, 不论是人族、兽族，或者是莉迪亚那样的半兽人, 都是在完全进入少年期后, 才会激发自身的魔法天赋或者是战斗天赋。
像伊莎贝拉现在这样, 她化成人形后就和最脆弱普通的人类幼崽一样，力气小的连块砖头都拎不起来，更别提比她自身还要重上快十倍的大尾巴了。
猫眼少年想的很长远，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现在我还能经常抱着你走路，可万一以后我死了，你还是现在这样，那该怎么办啊……”
伊莎贝拉整个愣住。
什么死不死的，这话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重。
她结巴了几秒，“不是，好好的，你干嘛说你要死了？”
伊莎贝拉只觉得满脑袋问号。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兰斯洛特奇怪，那个龟族老奶奶奇怪，现在连每天只知道傻乐的亚瑟，也变得好奇怪。
亚瑟道：“人类总是会死的啊，大陆上绝大部分种族，都会面临这么一天，只不过或早或晚。”
大部分人族的寿命都极其脆弱，亚瑟算是幸运的人，在少年期刚开始就激发了自己的战斗天赋，能够逃离极度冷血压榨的家族，来到克拉维亚魔法学院学习。
他的生活其实不像伊莎贝拉以为的那样悠闲快乐，左手撸巨猫，右手rua龙崽子，后宫里塞满倾慕他的各种少女。
他只是足够努力，也足够强大，恰好能够打败所有想要伤害他的人。
亚瑟心里清楚，在这个竞争残酷的大陆，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他打不过的对手，或许那就是他的死期。
但亚瑟也不羡慕巨龙族永生的寿命。
他有自己的命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命运轻易将自己打败。
伊莎贝拉：“……你真的好奇怪。”
她没听懂亚瑟究竟想表达什么。
不过她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理解安慰一下莫名忧虑的小少年：“没关系啦，反正我早就猜到蛋壳吃不了了，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卡特琳娜以为大陆上只剩下她一头巨龙，其他人似乎也都这么认为。
但伊莎贝拉自己清楚。
她的山洞里，还藏着另一头，谁也不知道的巨龙。
艾瑞克。
-
回旅馆后，伊莎贝拉呆在亚瑟房间里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睡觉前回房间，发现兰斯洛特竟然又不在。
伊莎贝拉有点生气。
他到底要躲她躲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咬了口他的耳朵吗，大不了让他咬回来！
卡洛斯刚从外面回来，路过伊莎贝拉的房间时探头进来，热情邀请道：“贝拉，晚上兰斯有事情要忙，估计很晚才会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竟然打算一个晚上都不回来！
伊莎贝拉气得用尾巴狠狠砸了一下床。
“嘭！”
巨大一声闷响，窗外停驻在树枝上的小鸟都被惊得四处乱飞。
下一秒。
旅馆的大床瞬间四分五裂。
卡洛斯：“……”
伊莎贝拉：“……”
小小的尾巴，大大的能量呢。
真不愧是巨龙（竖大拇指jpg）。
卡洛斯咽了咽口水，他作为纯粹的战五渣法师，真的是脆皮到被打一拳就会鼻青脸肿的。
但照顾幼崽不畏艰险，卡洛斯自信没有谁能拒绝漂亮的大狐狸。
卡洛斯主动变出他那条蓬松柔软的火红色大尾巴。
毛绒绒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支棱在后腰处，故意左右晃了晃吸引到幼崽的目光。
他避开屋内到处乱飞的木头残骸，绕到屋里将坐在一堆废墟里的幼崽拎了起来，放到桌上和他面对面。
尾巴主动塞到巨龙小姐的手里，笑吟吟道：“床没了，贝拉小姐，你今晚真的要跟我睡了。”
幼崽也呆呆地，完全没想到会把床砸塌。
一下子连继续生气都忘了。
伊莎贝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罪魁祸首的大尾巴，默默往后藏了藏。
抬头对上狐狸妩媚精致的脸。
沉思片刻。
虽然眼睛小了点，下巴太尖了点，嘴巴也没有兰斯的好看。
但是……
漂亮的事物总是会让巨龙心情愉悦。
尤其是，毛绒绒的大狐狸。
伊莎贝拉眨眨眼，慢慢咧嘴，笑得甜蜜蜜：“卡洛斯学长，那晚上我要抱着你的尾巴睡。”
她想通了。
狮子都知道去草原上捕猎新食物，她也可以偶尔出门找点代餐嘛。
卡洛斯虽然没有兰斯洛特闻起来可口。
但偶尔吃点零食，也是很香的呢。
嘻嘻=w=
伊莎贝拉乖乖地说，“那我先去洗漱啦，一会儿到你房间找你。”
“贝拉真乖！”卡洛斯摸了摸幼崽的脑袋，把她抱进房间内的盥洗室，贴心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伊莎贝拉把大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洗澡！”
卡洛斯又夸了她两句，把房门带上离开了。
伊莎贝拉垫着脚看了看门外，确定红毛狐狸已经走了，将浴室的门也仔细关好后，才从怀里隐隐发烫的戒指中取出艾瑞克给她的笔记本。
在留了无数条消息后，艾瑞克终于给她回信了。
【哦，抱歉，我的贝拉小宝贝，好久不见！最近维克特洛天气寒冷，我在山洞里睡了一觉，错过你的消息了。】
笔记本的纸页上微光闪烁，对面正在写字回复。
【让我来看看你之前的留言……】
这句话还没写完，伊莎贝拉翻出羽毛笔直接在后面画了个大叉。
【之前的都不用看了，我有新的问题想问你。】
答应了要和卡洛斯一起睡觉，伊莎贝拉没时间和艾瑞克多聊。
她耐心不好，想问的问题积累的实在有些多。与其等艾瑞克啰啰嗦嗦，还不如她重新来问。
【好的，我的小宝贝。哥哥永远听你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可等艾瑞克停下来等伊莎贝拉主动问问题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组织语言好难哦。
既然书信模式都制作出来了，为什么不能进一步改善一下，变成语音通话呢？
发愁！
写字苦手伊莎贝拉小姐陷入沉思。
对面等了一会儿，笔记本上一个新的字都没有。
于是小心翼翼打了个问号过来。
艾瑞克：【贝拉，你还在吗？】
伊莎贝拉咬着羽毛笔，心一横，干脆决定省略一切前因后果，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幼崽要把蛋壳吃掉？】
她破壳的时候，艾瑞克一直都在山洞里陪她。
可无论是最开始她睡觉的那两年，还是后来她醒过来后，他从来没有提到过蛋壳的事情，甚至将那堆蛋壳塞到戒指里让伊莎贝拉一起带走时，也对它们的存在一字不提。
似乎完全不担心幼崽将它们当垃圾丢掉。
伊莎贝拉不理解。
她想听艾瑞克的解释。
【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家小贝拉也要开始慢慢长大了呢。
我竟然错过了你的第一次化形，真遗憾。】
见到蛋壳两字，艾瑞克就知道，伊莎贝拉已经进入化形期了。
当哥哥的很欣慰，但不免又有些遗憾和感慨。
隔着大陆遥远的距离，不能亲眼看到自家幼崽的成长。
艾瑞克缓缓写道：【当幼崽不好吗？】
无忧无虑，每天只用考虑今天吃什么口味的金币珠宝。
当一个简单快乐的幼崽。
巨龙族是永远不会死亡的种族，任何魔法和兵器都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尤其是现在，几千年没有过战争的和平岁月，连最锋利的宝剑都蒙上了一层薄锈，更不会有其他东西，能够伤害到巨龙的外壳。
所以，哪怕伊莎贝拉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对她造成伤害。
伊莎贝拉愣住了。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羽毛笔停在纸张上，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
艾瑞克知道这个问题对于幼崽来说太难直接读懂，于是换了个问题：【贝拉，你现在每天开心吗？】
【开心呀~】
简单问题，答案秒回。
【那如果长大以后，会遇到很多问题，会变得不开心，你还想长大吗？】
伊莎贝拉沉默，她好像有点懂艾瑞克的想法了。
【……我不知道】
【但是。】
伊莎贝拉抱着本子快速写道，【艾瑞克，可能我真的有很多问题都不懂，但我知道一点，很清楚的知道一点——】
【你不能替我做任何决定。】
伊莎贝拉抿唇，垂眼写字时，圆圆的兽瞳里溢满冷银色的光芒。
巨大的侧影映在浴室的白墙上，神色冷淡严肃的模样，竟有几分艾瑞克的影子。
他们毕竟是同族。
也应该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我是大陆上最了解你的存在，我当然不会替你做决定。】
光是看到幼崽回信里那个冷淡的句号，就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行为生气了。
艾瑞克连忙解释道，【我们有数不尽的时间可以慢慢浪费，所以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区别。】
并及时保证——
【如果你想要快点长大，无所不能的艾瑞克自然会有办法。】
写到这里，笔记本恰好写满了一整页纸，自动翻了新的一页。
等待翻页的过程中，伊莎贝拉放下羽毛笔。
她很想说，早一点和晚一点，应该是有区别的。
如果早一点的话，她早一点长大，兰斯洛特就不会因为她发育不良而露出担忧自责的神情。
可是……
透过空白的纸张，伊莎贝拉似乎看到了笔记本对面里那头孤独呆在山洞里的银色大龙，像她往常那样趴在高高的金币山上，遮天蔽日的翅膀低垂着收拢在一起。
他睡了太久，连翅膀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时间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没有区别。
伊莎贝拉莫名有点难过。
【哥哥，我有点想你了。】
伊莎贝拉心里酸酸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看你呀？】
【我也想你，亲爱的小贝拉。不过不要着急回家，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哥哥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的。】
看到幼崽说想自己，艾瑞克心软的几乎要化成一滩流动的金币液体。他用自己拙劣的画技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流泪感动的大龙图案，都快要嘤嘤哭出声了。
伊莎贝拉盯着那坨半黑不黑的奇怪图案，反而沉默了。
丑到极致，有点破坏气氛。
幼崽心也不酸了，言归正传道：【哥哥说的办法是什么？】
【你将蛋壳碎片夹在笔记本里，十天后再取出来，你就可以吃了。】
伊莎贝拉意外，有点不可置信：【这么简单？】
龟奶奶当时那种绝对果断的语气，让伊莎贝拉都做好了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让蛋壳重新软化的准备。
结果，就这？
艾瑞克自豪地扬起鼻子，【当然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艾瑞克！自然会将一切事情都考虑周全，绝对不会让可爱的小贝拉感觉到困扰。】
【只不过——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长大，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伊莎贝拉听懂哥哥的言下之意，她也不逞强，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卡洛斯询问道：“贝拉，洗完澡了吗？”
幼崽在浴室里呆的时间快两个小时了，红毛狐狸有些担心她。
伊莎贝拉：“我不知道。”
她还沉浸在和艾瑞克的对话里，下意识答道。
卡洛斯一头雾水：“什么不知道？”
伊莎贝拉眨眨眼，这才回过神。
“哦，我是说……”她连忙将笔记本和羽毛笔塞回戒指里，拉高声音回答道：“我是说，我不知道要穿哪套睡衣。”
伊莎贝拉从空空的浴缸里爬出来，四脚并用拖着身后那条重重的大尾巴，爬到浴室门边推开一小条细缝。
门缝里，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披散了满地，小姑娘露出半张白皙的脸，脸颊上还有被浴室里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红晕。
她睁着一双雾蓝色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小声道：“卡洛斯学长，我好像又化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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