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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哲人恒达观


筠华殿院门紧闭,两旁站了足有二十个男兵,这样的雨天,男兵们也没有丝毫松懈的样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得笔直,那一丝不苟满脸警惕的样子,倒像是在看守武功高强随时会越狱的犯人。薛恺悦打着伞走过来,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心里头就有些烦躁,明帝说只禁陈语易十天,他原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卫兵守门,哪知竟是这样的情形。这等情况下,陈语易不知该有多气恼。他这么想着,就加快了步伐往院门里走,士兵们看了看他,没有阻拦,也没有给他请安,就仿佛他不曾从大门中进入一般,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

        薛恺悦微微有些诧异,但他也顾不上思索,径直从游廊穿行,往筠华殿走去。

        筠华殿中,陈语易正坐在左侧书柜前的桌子旁教小皇子读书,教得太过认真,薛恺悦进来后,陈语易并未起身,而是向小皇子指着阅读架上的古书,继续朗声念诵:“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

        倒是在窗户前的长桌上正有模有样地悬笔练字的三皇子停下了手中的毛笔,从高高的椅子上小心地扭过头来向薛恺悦颔首见礼:“孩儿见过薛叔叔。”

        孩子练字最是打扰不得,薛恺悦冲三皇子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乖,你先练字,叔叔待会儿陪你玩。”那三皇子听了就乖巧地转过头去,继续提笔写字,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练起字来已经很是专注了,薛恺悦在他背后观察了一会儿,就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抬头打量陈语易。

        陈文卿这两年常穿海棠红、珊瑚粉、丁香紫、杏子黄等明丽色彩的衣服,今个儿却是一身蓝色,内里是靛蓝色绣石竹花的宫袍,外面是一件海蓝色绣栀子花的半臂,腰上是藏蓝色绣忘忧草的织锦腰带,头上是个软软的松包髻,髻尖处戴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雕松枝的发环,整个人看上去既宁和沉静又温润如玉,让人一见就能忘却外界的烦嚣。

        薛恺悦暗暗点头,陈语易这状态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只不知是乐而忘忧还是苦中作乐,若是前者自己不必过问,若是后者自己能帮上忙的还是要帮上一把。

        此时外面的雨比上午又大了许多,雨声如瀑不绝于耳,殿内陈语易却似浑然不觉,仍在继续诵读:“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薛恺悦边听边回忆自己幼时读书的情形,恍惚间回到了当年坐在父亲膝头学书的情境。薛家是武将世家,并不怎么要求女儿读书,男儿就更不怎么读书了,用他祖母的话说:“男儿家读的什么书,读书越多,性子越硬,除了忤逆妻主,再无好处。”因而他的祖舅舅、舅舅、哥哥都是不读书的,到他的时候,情况却又有了变化,他的生父是他母亲的正室,二十几岁才得了一个他,爱如珠宝,不顾他祖母的反对,亲自教他读了好几大本的诗书经典。当然人各有天赋,他后来仍旧是爱枪剑超过了爱书籍,不过他虽然最终成为了一名武将,却并没有武将常有的粗犷鲁莽做派,也没有普通男儿常有的市井尘俗之气,这还是要归功于他父亲当年所做的诗书教诲。

        一章读完,陈语易还想继续读,可是小皇子却不耐烦了。自薛恺悦一进殿来,小皇子就骨碌碌地转着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此刻再不肯老实听讲,一只小手扯住陈语易的胳膊,一只小手指着薛恺悦,急乎乎地告诉陈语易,“爹爹,爹爹,薛叔叔来了。”

        陈语易听了,便把书卷放在了阅读架上,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你个耐不住性子的宝宝,爹爹当然看见你薛叔叔来了,你薛叔叔都不急你急什么?”说是这么说,陈语易仍旧站起身来,抱着小皇子朝薛恺悦这边来。

        薛恺悦忙起身迎接,小皇子伸开双臂要他抱,他便把小皇子接在手上,与陈语易两个各自落了座。

        “这孩子不像弘文能坐得住。”薛恺悦把小皇子放在膝头,双手握着小皇子的小手,跟着小皇子一起挥舞胳膊,笑着对陈语易言道,他本想问陈语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是一抱小皇子在手,注意力就被皇子给吸引了。

        “宝宝挺聪明,就是太活泼了,这性子也不知道随谁?澄之说他小的时候可乖了,坐着读书能一坐就是一天。”陈语易笑着接话,声音如常,没什么悲苦郁烦的情绪。

        “小孩子嘛,就要活泼一些,我倒挺喜欢小皇子这调皮的劲儿。”薛恺悦把小皇子放在右腿上,而后快速抖动,假装在骑马,这是奕辰小的时候,他用来哄奕辰的招数,小皇子果然很爱这个游戏,高举着小手做出扬鞭的架势来,嘴里兴奋地催促,“驾,驾。”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累的,若是平日里也没什么,可薛恺悦是夜间才承了宠的,腰腿都还在酸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有些吃力了,但难得逗小皇子一次,他想多坚持一会儿,半盏茶后腰酸难忍,他只好停了下来。小皇子一见他停了,就转过头来看他:“薛叔叔,马怎么不走了啊?”

        薛恺悦笑着摸摸小皇子嫩嫩的脸颊:“马儿累了,咱们让马儿休息休息好不好,等它休息够了,再让它跑,它就有劲儿了。”

        小皇子张着粉嘟嘟的嘴巴看着他,显然不大明白马儿为什么需要休息。

        陈语易见状,一伸手就把小皇子抱了过去,“让你薛叔叔歇会儿,你先跟爹爹玩。”

        孩子不在腿上,便是可以谈事情的时候了,薛恺悦偏过头来看着陈语易,轻声问道:“文卿这两日还好么?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也没什么不好,生而为人,顺境十六七逆境十三四已是幸事,哪能都是顺风顺水呢?既到了逆境,顺而应之,思而省之,也就是了。”陈语易却是没看他,说了两句文绉绉的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薛恺悦听了,对陈语易越发地同情起来,慨然言道:“文卿有什么话不方便跟陛下讲的,不妨跟我说说,我能帮上忙的,必不推辞。”他怕陈语易不肯麻烦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的午膳怎么样,有等很久吗?若等了很久的话,我就去跟御膳房说一声。”

        陈语易听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瞬,微笑答道:“今个儿虽是比前两日送得迟了些,也只迟了一两刻钟,不能算很久。我和孩子的饭菜是自己做的,久不久的倒也不相干,侍儿乳父们的迟一些也无妨。”

        “不是说各殿的小厨房都停了吗?”

        “别的殿里连主子们都吃御膳房了么?那看来是他们没存够木柴。自己做饭的院子,米面油这些都不缺的,别说下个十天八天的雨,便是连着下上一个月,也不会没有吃的,停火的缘故多半没有柴火。各殿院子都不是很大,能腾出一两间来做厨房已是不易,柴房是万万没有的,通常是在院子里随意地堆一些木柴,用完了就去内侍省要,我殿里却是有个专门的小柴房的,虽不怎么大,但里面的木柴足够烧。只是不知这雨究竟下到几时,我这才把侍儿们的伙食停了让他们吃御膳房送来的,小厨房只供应我们三个,怎么着也能撑上一两个月,就是吃不到鲜菜新肉罢了。”

        “为何吃不到新鲜菜肉呢?”薛恺悦有些想不明白,认真地询问。

        “你这个人,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呢?”陈语易忽地笑了起来,笑容不见一丝凄苦,仿佛是说薛恺悦不懂他话里的典故一般,神情颇为轻松有趣。薛恺悦琢磨了片刻,方才了悟,陈语易既被禁了足,筠华殿里的侍儿乳父多半也不能出门,自然也就无法采购新鲜蔬菜鱼肉了。

        “我听陛下说,顶多禁你十天,今个儿已是第六天了,你且忍耐几日,菜肴的事我会跟皇后讲的,还有别的吗?”薛恺悦看着陈语易,真诚地许诺。

        “多谢英贵君,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下雨本也就出不了门,英贵君难得来一趟,咱们做些有趣的才是正经,英贵君可会下棋,我们杀一盘如何?”陈语易朗然一笑,表情越发地豁达。

        薛恺悦本是个大方的性子,见陈语易如此说,自然乐意奉陪,当下陈语易也不传侍儿进来伺候,直接抱着小皇子坐在了棋桌前,薛恺悦跟着坐了过去,两个开始厮杀。

        薛恺悦于琴棋之事都不怎么精通,可他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在形势的判断上要远胜于陈语易,一招决胜负的本事更是陈语易这样纯粹的文人怎么样也学不会的,不过他想快速赢了陈语易,却也不容易,陈语易是个下棋高手,虽然性情清通疏阔,在下棋时却讲究谋定而后动,一步步计算缜密,常在最后让对方出其不意。两个一连杀了五盘,最终是薛恺悦赢二输三,败给了陈语易。

        薛恺悦看看外面的天色,一推棋盘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还得给皇后送祈晴忏文,这就回去了,下回再来与文卿手谈。”

        陈语易含笑起身相送:“英贵君的盛情厚意,我铭记在心了,以后得空了,常来玩。”

        “宝贝,给叔叔说再见。”薛恺悦冲小皇子招手。

        “叔叔再见,叔叔下回来给我带小鸭子好吗?”小皇子屈起五指,边跟他说再见,边提要求。

        “小鸭子?”薛恺悦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御花园里的小鸭子啊,叔叔下次来能带一只过来吗?”三皇子停止练字,跑过来替弟弟解释。

        “行,叔叔知道了,下回给你们带小鸭子,你们要乖乖的哦。”薛恺悦挨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又冲陈语易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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