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功深宠不轻
“陛下，你怎么跟皇后说得一样啊？”薛恺悦一听明帝根本不觉得学蘅馆有什么问题，立刻就急了。
他昨晚上把学蘅馆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安澜讲了，安澜听完了笑着问他：“这怎么了？沁雅和那位陆正君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他跟安澜讲了半天道理，然而安澜却如没有听懂一般，浅笑着对他言道：“我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啊，男儿家向妻主问安可不就应该这样嘛，不这么问还能怎么问啊？站直了问啊？那还叫问安吗？”
他听了有些不知道怎么把话表达清楚，只好换了个例子道：“那他俩不让那个高个儿男儿穿高屐总是不对的吧？”
安澜用十分和善的眼神看着他道：“这也没什么不对啊，这男儿既然生得人高马大，那他要想赢得他家妻主的欢心，当然是往小鸟依人上打扮啊，你再让他穿高屐，可不是凸显了他的缺点么？”
他瞧着跟安澜越争论越争不明白，不由得着急起来，当时天已近亥正，安澜急着回麟趾殿，便对他言道：“好啦，不是什么大事，小恺不要替别人担忧，今个儿既是白跑了一趟，明个儿且在宫里歇一天吧。若是闷啊，就去我那里或是小云那边坐坐。”
他知道安澜是要回去照料奕辰和乐安的，只得由着安澜离开了。好在安澜走后，董云飞陪着他山南海北地闲聊了半个时辰，把入睡前的时光算是打发过去了。
一觉睡到巳初，起来用过早膳，他先派了个侍儿去剑星殿询问，林从果然不出门，他只好一个人在碧宇殿坐着，白天日头朗彻，风和云淡，他在殿中闲坐可就有些无聊了。
看看天近午时，他就赶紧吩咐露儿去外面打听圣上下朝了没。
露儿不敢违令，乖乖地去了，回来却报说圣上今个儿政事繁忙，已经传了旨意今日午膳在睿思殿用。
他听了便知道明帝积累了两个月的政事，今个儿怕是有得忙，便自己用了午膳。
午膳用过了，仍旧觉得无趣，看什么都没兴致，皎儿劝他睡个午觉，他其实没什么歇午的习惯，但看在肚子里的份上从善如流地去午睡了。
一觉睡到日头偏西，他瞧着殿中绿石地面上洒满了从绿纱窗中透进来的金色的余晖，情绪比中午好了些，兴冲冲地吩咐皎儿道：“去让刘师傅把昨晚上陛下爱吃的那道菜再做一盘子出来。”
皎儿“哎”了一声，却立着不动。
“你怎么不去？”
“主子，圣上那么忙，今个儿未必得空过来吧？”
薛恺悦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粘人了，然而不知是孕期的缘故，还是他近来更加爱明帝的缘故，他着实受不了一个人待着。
“主子，要不奴才明个儿开始陪您给肚子里的小殿下做衣裳吧？”皎儿外头看看他，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出主意。
薛恺悦兴趣缺缺：“还不知道是女是男，现在做衣裳早了点吧？”
露儿在旁边殷勤地打边鼓：“不早了主子，百姓家给孩子准备衣裳，那都是从坐胎就开始做了。虽说还不知道是个公主还是位皇子，咱们把衣裳做成红色的，公主皇子都使得。”
也是个主意，薛恺悦看看天色：“今个儿晚了，明个儿再做吧。”
他眼下只盼着能在晚膳时见到明帝，其他的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皎儿和露儿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留下来给他按摩肩膀，一个跑到院门口观望情形。
感谢姚天，酉时四刻，明帝的玉辇终于朝着碧宇殿来了。
“主子，主子，圣驾来了。”露儿一溜小跑着给他报信，很少这样兴奋过。
薛恺悦被侍儿的情绪点燃，心里头比方才还要激动，一个箭步飞出去。
“主子，您慢着点啊。”皎儿在后面吓了好大一跳。
薛恺悦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然而明帝就在门口了，他哪里还能镇静得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最后用力一跃，挂到了明帝的身上。
明帝才刚下玉辇，薛恺悦就朝着她迎面扑了过来，她刚来得及喊“悦儿”，薛恺悦便已然环住了她的脖颈，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她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他向来是个庄重的，怕是要直接将腿盘在她的腰上了。
抬辇的宫侍全都低下了头，小莫则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悦儿，怎么了宝贝？”明帝也被惊到了，她来之前还担心薛恺悦记着昨个儿她去清若空的事不怎么理会她呢，哪知道迎接她的是这样真挚的热情，她一边伸手托住人的腰身，一边在人的耳朵边小声询问，唯恐人今个儿受了什么委屈，。
薛恺悦这时才觉出自己的表现过于奔放了，不过他是个坦荡耿直的性子，既已做了，便没什么扭捏的，当下也不松手，搂着明帝的肩膀随着明帝进内，到得殿中，方才笑道：“陛下果然说话算话。”
明帝视线一扫，见餐桌上仍旧是空的，连忙抚着肚子嚷道：“赶紧让他们摆膳，朕今个儿饿得狠。”
她今个儿中午用得迟，吃得也饱，此时并不怎么饿，可是怕他午膳没好好用，便装出饿极了的样子。
薛恺悦见明帝喊饿，哪里还会思考，一股脑地道催着皎儿去传膳，待皎儿几个七手八脚地把晚膳端上桌，他就忙忙地给明帝夹菜剥虾。
明帝吃了两口，发现她家贵君只顾着招呼她了，自己根本没动筷子，连忙笑着止住：“乖，朕自己会用，宝贝顾好自己就好。”
“陛下哪里会用？”薛恺悦看了明帝一眼，大为不放心，他家陛下明明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如辰儿省心呢？
明帝一边在心里悄悄地笑，一边给贵君夹菜：“悦儿赶紧用膳，再慢些该饿了。”
薛恺悦这才开始用膳，其间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明帝，他家陛下今个儿许是从睿思殿直接过来的缘故，头上是十二尾的蓝色凤冠，身上是织成凤凰凌空图案的孔雀蓝缂丝凤袍，整个人看上去既大气又温柔。倒让他有些替她担心了：“陛下今个儿这一身太柔和了，怕是压不住臣僚们吧。”
明帝微笑，一双明眸在落地宫灯的映衬下流光溢彩：“悦儿担心朕啊？”
“是啊。”他坦然承认。
“无妨，朕现在已经过了靠衣装唬人的阶段了。别说朕今个儿穿常蓝了，朕就是穿粉，她们也都得给朕乖乖的。”
今儿朝政是有些忙，但她处理起来颇为利索。左右二相是柳笙和江澄，出巡途中她与徐淳和关鸣鸾结成了儿女亲家，惠亲王中风，淑亲王和德亲王都被她卸掉了上朝议政的权力，楚昀被她强迫着在家养病。岳飘唯恐她不同意岳昉和宸雨的婚事，今个儿乖得跟什么似的。朝堂上敢持异议的也就是几个言官，但御史中丞陈语陌的身体已经大安了，遇到言官们太过放肆的，她可以交给陈语陌私下处理。
她怎么能穿着这样温柔的装束说出这么霸气的话？薛恺悦痴痴地看着明帝，手中的筷子都忘了动。
“悦儿，悦儿宝贝。”明帝伸开手指在薛恺悦眼前晃一晃：“宝贝这么喜欢朕穿蓝色啊？那朕以后多穿穿。”
“不是喜欢陛下穿蓝色，而是喜欢穿蓝色的陛下。”薛恺悦坦率地纠正她。
悦儿这嘴巴甜起来也太会说了吧？明帝只觉心里头熨帖极了。
没等晚膳用完，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同他进内殿去腻歪了。
“陛下”，薛恺悦喝完最后一口汤，从皎儿手中接过茶盅漱了口，就开始向明帝讲学蘅馆的事。
明帝忍着满腔的柔情，耐着性子听完了薛恺悦所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家贵君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看不惯：“男儿家跟着沁雅和几位世家正君学礼仪学琴棋，学完了得一个礼部颁发的淑男告身，这不是挺好的么？”
“哪里好啦？”明帝和安澜居然如此一致，薛恺悦急得团团转：“男儿家不学文不学武，光学些规矩礼仪琴棋针黹有什么用？”
明帝一怔，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清楚，便用姚天人人都能想得到的道理来开导薛恺悦道：“怎么没用啊？哪个女儿不喜欢懂规矩有才艺的男儿啊？男儿家学了这些，没妻家的就会有人来娶求，有妻家的也能够多得妻主怜爱，这对男儿来说，还不叫有用啊？”
“话不是这么说啊陛下，男儿家，男儿家多得妻主怜爱就够了么？不用建功立业了么？不用报效朝廷了么？”
明帝一笑，伸手把气愤愤的薛恺悦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这是两回事啊，建功立业也不碍着多得妻主怜爱啊，悦儿为国出力跟朕宠悦儿一点都不矛盾啊。”
她说着便箍紧了他的胳膊，仰着头吻他。
“唔”，薛恺悦挣了两下便由着她了，只是在她结束了这个温柔与霸气交织的吻之后，蹙着眉问她：“那陛下是更爱会弹琴的男儿呢，还是更爱能够建功立业的男儿呢？”
这个问题太犀利，明帝有些招架不住，索性两边都不得罪：“朕哪一种都爱，会弹琴的朕喜欢，能够为国出力的朕也喜欢。当然若是悦儿宝贝，便是什么都不会朕也爱到骨子里。”
这好像不是自己要的答案啊，薛恺悦刚要组织一下语言继续讲述自己的观点，明帝便又一次吻向他。
两个痴缠了好一会儿，明帝方才停了下来，犹自恋恋不舍地抱着他耳鬓厮磨：“宝贝你这是在朕身上下了蛊么？朕根本不想移步。”
薛恺悦脱口而出道：“那就不要走好了。”
明帝尴尬地笑笑，没有接话。
薛恺悦立刻就不乐意了：“陛下这是惦记谁呢？人在臣侍这儿，心里想得都是别人。”
悦儿难得主动邀她，她今晚竟不能留下，明帝大为愧疚，连忙将人抱得更紧了些，郑重地许诺：“朕明晚过来陪悦儿好不好？朕说话算话，一定来的。”
薛恺悦微有些奇怪，追问道：“到底是谁？陛下这么一副不走不行的样子。”明帝身上热热的，就连呼吸都带着烫，却仍坚持要走，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明帝微微叹了口气：“是澄之啦。”
薛恺悦暗暗地点了点头，明帝回宫之后似乎还没有翻过江澄的牌子，这会子赶着过去，也着实算是努力做到雨露均沾了。
明帝既已讲出了名字，为免薛恺悦存了心，便继续解释道：“悦儿你知道的，朕之前待澄之不大好，他也不是很自信，朕今个儿不过去，他大概会很难过的。”
薛恺悦瞬间就想起来明帝给了江澄五份礼物的事，便有些为明帝不平：“连礼物都给他五份，还说待他不够好，陛下也够难为的。”
明帝越发尴尬了，小声问道：“悦儿知道朕给澄之补生日礼物的事啦？”
“生日礼物？那些是生日礼物吗？”薛恺悦敏锐地捕捉到明帝话中最关键的信息。
明帝以手遮脸，“朕把澄之的生日给漏掉了。”
明帝说着把漏掉江澄生日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薛恺悦听完立刻就对明帝道：“那陛下赶紧过去吧，别让澄之等久了。”
悦儿真是率直又识大体，明帝心头感动，在薛恺悦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下，复又满怀歉疚地道：“朕让人去把云儿请过来，云儿最会讲故事，悦儿听他讲几个故事夜里就睡得实了。”
这个主意倒也不错，薛恺悦点头表示同意。明帝起身向外走，走到院门前便吩咐小莫去请嘉君过来，她自己则乘了玉辇赶回紫宸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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