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掌舵人
“澄澄，你说这些天发生了多少事，我都不敢信。”赵玉泽把宫里的这一个多月发生的大事小事逐个给江澄讲了一遍，讲完脸上满是感叹的神色。
江澄也有些惊讶，也就一个月，宫里大大小小事情无数。
林从为明帝退而求其次生气、为明帝不分与他酒糟鱼窝火、为明帝拿他家人做典型惩罚过重发怒，似乎这怒火偏盛了些。
顾琼把给明帝梳发的差事让给了林从、又被倩儿勉强穿纱衣、被安澜裁掉了应得的衣裳，每一件都郁闷伤心。
董云飞贪玩木牌拒绝恩宠、去紫宸殿请罪又与明帝起了口角、去南郊天不收主持正义又打死人命，最后总算是在过云轩救了奕辰，把之前的事情一笔抹倒。
陈语易忙画画跟明帝关系冷淡、听闻儿子被抓亲自跑去救援、回来后仍旧我行我素，前天被天子教育了一番，似乎略好了一些。
薛恺悦怀的是个皇子在宫中地位下降、因为奕辰去碧宇殿打人同奕辰起了冲突、又因为明帝被瓜儿亵渎动了胎气，日子过得也不算顺心。
安澜在冷清泉被禁闭之后一家独大、主持侍儿们的才艺大考算得上知人善任、不满邵诗茹裁掉了顾琼和陈语易应得的衣裳、带着奕辰前往南郊给顾琼捧场又遇到了贼人，虽然经历了凶险，但目前在宫里巍然独尊。
倩儿因为长于梳发被天子看中提拔为皇仪宫副主管、因为假传圣旨被明帝罚跪、又因为被明帝罚去东都与冯太卿勾结，最终以谋害公主罪被判死刑，临死之前尚且诬告林从指使他，一步步走向罪恶之路。
冯太卿与苑护卫被明帝撞见、跟明帝据理力争被明帝罚去河道工地、不思反省自己反而与西境贼人勾结图谋杀害大公主，被朝廷明正典刑可谓死得不冤。
“玉玉，多谢你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下我就明白，为啥朝中宫中都看着怪怪的了。”江澄也不掖着藏着，直接把自己的感激之情讲给赵玉泽听。
赵玉泽毫不客套地点点头，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撩撩头上月白色的发带，江澄这内殿有两把椅子，他都没有坐，伸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倚在靠窗安放的半月形的梳妆台上，月色从菱形的窗户里透过来，照在他月白色的薄绵披风上，衬得他仿佛是月中仙子。
仙子住在人间，谈论的是宫中的琐事，心思玲珑剔透：“我是怕你不知道情况，惹上麻烦，宫里也还罢了，有陛下在，事情终究不会太离谱，皇后哥哥担心你同小从子过于要好，也不过是自己对你好一些，朝中怕是没这么轻松。”
江澄忍不住冲赵玉泽伸大拇指：“你又不在朝中，居然连这一层都想到了，当真是水晶心肝琉璃人儿。”
“还真有事”赵玉泽眨眨那矜贵无双的眼睛，好奇地询问。
“有，柳相估计是担心我和小从互相勾连，今个儿对我格外提防，本来左右二相分管六部，中午我让人去要我分管的那三部的公事，她居然不给我，我当时还纳闷是怎么回事，方才你说倩儿临死前诬告了我和小从子，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江澄想起柳笙的做法，就觉得好笑，这位忠心为国的柳相国居然也用这么幼稚的法子，他真要是跟林从勾连，那岂是柳笙不让他过问公事就能够拦得住的？自古以来，阴谋诡计从来不在明面的公事上。
赵玉泽听了，倒没他这么轻松，继续给他提供信息：“听说昨个儿上午朝堂上为了你和小从这事争了起来，谁和谁争执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陛下让人把你写给小从的信拿到朝堂上去了，可能是要当证据。”
江澄听了，越发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微颦着眉头道：“陛下可能是被挤兑得受不住，就拿我给小从的信做证据，想要证明我没有和小从合谋害奕辰，但这个做法却让柳相更加认定了我和小从关系要好。这却是有些难，我总不能因为柳相疑心我，我就和小从保持距离吧？她今个儿疑心小从，我和小从保持距离，明个儿疑心你，我和你保持距离，后天疑心清泉，我和清泉保持距离，这还有完没完？”
赵玉泽耸耸肩膀，“你就和我们三个都保持距离不行吗？兄弟要好，不在行迹。”
江澄摇摇头，“就算我跟你们三个都保持距离，她就不疑心了？大公主又不是皇后生的，照她这个疑心法，她早晚得疑心我跟贵君联手架空皇后。”
赵玉泽吸了口气，“这不能吧？你跟恺哥又不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怎么不能？我母家姨父与贵君的父亲是闺中兄弟，中秋那天我姨父还拜见过贵君呢，两个叙旧叙得可欢畅了。”
“这可咋整？”赵玉泽有些发愁。
“不用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就不能惯柳相这个毛病！用不了多久，我就得把这个毛病给她捋直了！”他甚少说得这般霸气果决，赵玉泽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拍手欢笑：“澄澄，你这话说得真是太霸气了，你以前都是斯斯文文的。”
江澄从床榻上直起身来：“让玉玉见笑啦，我这一个多月天天跟那些工匠们打交道，说话做事不自觉地就比以前粗鲁了许多。”
“粗鲁有粗鲁的味道，你以前太温和了，让人觉得唯唯诺诺的，不如现在好。”赵玉泽毫不吝啬地表达对他的肯定之意。
江澄笑了笑，算是接受自家好友的赞赏之意，想着人难得来一趟，他想问的索性全问了，“你和小从一直没去瞧淑君吗？”
赵玉泽坦率地点点头：“我和小从怕皇后哥哥觉得我们俩和泉哥是一体的，就一直没过去，恺哥和琼哥各自去了一趟。你想去瞧他？”
江澄点头：“是啊，我得去瞧瞧他，他这个人爱多思多虑，关了这么久的禁闭，该不开心了。”
赵玉泽转了转眼珠：“这都是小事，陛下把二公主承嗣给淑王府才是大事。”
江澄微有些惊讶，“已经在宗正寺过了明路了？”
“还没有，但我听小泓说，陛下亲自跟忆月说过了，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江澄听了，很是唏嘘了下，“他也是年纪老大了，才生了这个女儿，眼下又赔给了淑王府，想来是不开心。”
赵玉泽用手指轻轻扣着梳妆台上的纹路：“不开心又能怎样呢？陛下已经说给忆月了，还能再改回来吗？再说，不过是给出去，以后还能长相见的，比那些因为夺嫡被废被杀的公主，不知道强了多少了。”
这意思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江澄赞许地看看赵玉泽：“还是玉玉看得透，想得开。”
赵玉泽郑重了神色：“生死之外无大事，只要人平安，名份上委屈些、富贵上差一些，这都不是事。终究是王府世女，将来要做亲王的，就算是差能差到哪里去呢？但这话我不能说，我说了倒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
江澄心领神会，“我见了清泉，把这些话跟他讲讲。只是你就心甘情愿让应儿做个富贵公主？”
赵玉泽双眸炯炯，“富贵公主有什么不好么？家国重担不在她肩上，所有的忧患为难不用她管，锦衣玉食，三夫四侍，使奴唤婢，自在轻松地过一生，这日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你我求神积德，下辈子能成为这么一个富贵公主么？”
江澄笑着道：“在女神像前修个五百年，可能有门。”
他说到这里，想到林从，敛了笑容道：“你是这么想，小从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赵玉泽道：“我在旁边瞧着，小从应该也没有让景儿做太女的想法，他和林叔叔都是劳苦功高的武将，能避免兔死狗烹就不错了，哪有功夫考虑别的？不过他有没有想法是一回事，别人认为他有没有，是另一回事。我估计他这烦恼，还得持续两年。”
江澄点头，“林侯是立有战功的武将，小从本身也骁勇善战，这的确容易引人猜忌，不过陛下是个有宏才大略的人，又很疼爱小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的。”
赵玉泽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看法，却又对他言道：“有些事，澄澄你还是要教教他，他听你的。”
江澄慨然答应：“这个我会的，玉玉放心好了。”
赵玉泽立马就笑了：“澄澄，你回来，我就踏实了，这阵子宫里鸡飞狗跳的，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变成史书上那种腥风血雨的后宫。”
江澄微笑着宽慰人：“那不会的，有我在，绝不会让朝廷和后宫变成那个样子。”
在其位负其责，他绝不会放任朝堂和后宫往猜疑防范的方向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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