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苏云飞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凌兆向来专横独断惯了的，根本没打算询问苏云飞的意思，直接将人抱上了马车。
他将人安放好，自己坐正，抬头见顾宁钻进了车厢，语气微微放缓，问道：“你还有事？”
苏云飞在心里嘀咕，感情这凌兆对人的态度还要看对方是谁，这是一天十八个晴雨表啊。
“啊，没什么重要的事，我送您一段。”
凌兆没再说什么，外面张宇宁驾着马车缓缓行驶。
“我想去找宋元……”苏云飞小声道。按理说凌兆也是值得她怀疑的对象，应该防备警惕才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此人她的底气几本呈弱势。
她闷闷地想，大抵是两个人接近时，彼此之间所营造的氛围所致。凌兆明明看起来不好相与，自己却能从中感受到善意；舅舅一家明明和颜悦色，自己却能感受到算计。
有点奇妙，说不清。她不确定凌兆的善意是不是更高超的伪装。
得不到凌兆的回应，苏云飞又重复了一句，“我想去找宋元。他今天去杀江枫，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有事也是他自己愚蠢！”凌兆道，“知道刚刚抓你的这些人吗，皓月宗的，一个调虎离山他都能如此大意，可见是个蠢材。”
他一口一个“蠢”字挂在嘴边，听得苏云飞心里极不舒服。
她直言道：“若不是你让他去杀江枫，怎么会如此？”
等等！苏云飞忽然想起刚才被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她是早知道凌兆的身份，可凌兆却不知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自己就是个陌生人。能让一个高高在上的掌门亲自来救她这件事着实说不通。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也是冲着三十六式来的？想到这里苏云飞犹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莫名发冷。
凌兆见她面色发白，以为她真是担心宋元，道：“放心吧，我听顾宁说那宋元身手不错，江枫不是他的对手，不会死的。”
旁边的顾宁附和道：“正是。”
此时，苏云飞冷静地不能在冷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凌兆奇怪地看了苏云飞一眼，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师兄的女儿，我当然要救你。”
他这话倒令苏云飞有些措手不及。她咬了咬嘴唇，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兆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道：“就你去上清门前不久。”
顾宁接道：“数月前，我观音楼门下弟子在颍州发现你父亲的踪迹，便一路追踪寻访，可惜没过半日人便被他给甩掉了。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追踪，那时我恰好在上清门，几天后等我和凌叔叔收到消息赶到时，已经寻不到他的踪迹。同时我们发现还有另一波人似乎也在寻找楚叔叔。”
苏云飞微微惊讶，顾宁竟是观音楼的人。
“于是，我便命人抓住那伙人当中的一个小头目。用了些手段，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们竟是碧心山庄的人，而我也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追杀楚叔叔许久。要说这千里追踪的本事，这江湖中没人比得上观音楼，要想查出一件事情，观音楼必然最快。”
说到这儿，顾宁微微叹息，“只可惜，等我们找到楚叔叔时，只剩一座孤坟……”
苏云飞道：“你叫我爹楚叔叔，可见和上清门关系匪浅，凌掌门又是我父亲的师弟，我实在想不通，他遭遇了杀身之祸不去找你们反而来找我舅舅。”
她的质疑在狭窄的车厢中犹如深夜的一道惊雷，使得顾宁和凌兆同时沉默了下来。他们的沉默让苏云飞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隐情。
车厢内一片寂静，外面的马儿仍在疾驰。方才有多惊心动魄，现在苏云飞的内心就有多平静。
时间过去许久，凌兆率先开口道：“你眼睛还要不要治？”
“你想怎样？”
顾宁看了凌兆一眼，道：“云姑娘我们没有恶意。”
苏云飞道：“我想见宋元。”
凌兆一口回绝，“不行，我信不过他。在你治好眼睛之前，我不会让你见他。”
苏云飞皱眉道：“那你就信得过顾宁？”
顾宁哭笑不得，“云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顾某哪里得罪过你，竟让你如此嫌弃？”
苏云飞道：“你不是和宋元是朋友么，怎么不见你替他说半句好话？”
“云姑娘，你可别赖我，被人说两句宋元又不会掉块肉，况且不让你见他是凌叔叔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
苏云飞耐心告罄，也不叫马车停，起身就要往外闯，顾宁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穴道。
苏云飞瞪大眼睛，咬牙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自然给你治眼睛。”
再无他法，苏云飞只能认命，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凌兆也是想从她手中得到三十六式，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她都不会妥协。就算是用刑，自己熬不下去，大不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她以为，凌兆一定会把她带进上清门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可是等了几天后，才发现凌兆把她带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也对，上清门和观音楼目标太大，容易让人找到。
顾宁见苏云飞不是很情愿地跟在自己身后，在无人搀扶下，寻着声音便可按照自己的脚印丝毫不差地走过。
他道：“这里是我观音楼的别院，你以后就住这里了。有什么需求，大可吩咐下人们去做。”
苏云飞冷着脸没说话。
走在最末的凌兆难得地说：“赶了几天的路，这两天就都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出门时走得匆忙，还有许多事未交待门中弟子，等过几日我回来再帮你治眼睛。”
顾宁给苏云飞安排了两名侍女，沐浴、更衣、吃饭面面俱到。这般优渥的待遇使苏云飞心里直打鼓。因为猪被宰之前也是被养得膘肥体壮。
当天晚上，她趁着夜深人静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偷偷逃跑。她观察过了，整个院子不过十余人看守，只要避开完全可以脱身。
只可惜，当她准备爬出自己留神许久的窗户时，悲哀地发现自己虽然恢复了如常的力气，但内力依旧无法调动，确切的说能调动的只有一丢丢，只能助她蹦离地面半米高，根本飞跃不了墙头。
苏云飞咬牙切齿地重新躺回床上，重重地呼气。
第二日吃早饭时，顾宁关心地问：“昨晚睡得好吗？”
苏云飞慢吞吞道：“我梦见你了。”
顾宁大感意外，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梦到我什么？”
苏云飞面不改色地说：“在茅房里吃东西……”
顾宁初闻不解其意，再然后就笑不出来了。嘴里还在咀嚼的食物顿时变得难以下咽，尽管他努力克制，但他脸上的表情仍旧随着脑海中无法控制的想象逐渐扭曲，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下一秒整个人冲出了饭厅。
等苏云飞快吃完时，他才重新走进来坐下，一脸古怪地盯着苏云飞。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看起来漂亮文静的姑娘，居然张口就能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
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苏云飞问道：“宋元是托你帮他调查我父亲的事吧？”
顾宁回答得干脆，“是。”
苏云飞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比你久。”顾宁说完又补了一句，“早年，他曾在上清门学艺。”
苏云飞微微一愣，也就是说宋元早就认识凌掌门，凌掌门也认识他，而从最开始找神医、去上清门、甚至到碧心山庄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看着苏云飞脸上的深思，顾宁知道她定是想得歪了，忙道：“那时他易容换姓在上清门待了约莫两年，你们去上清门凌兆并不识得宋元，宋元是真心为你好，你切勿多想。”
苏云飞忽然忆起之前告诉宋元自己的身份，宋元竟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凌兆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份的？
苏云飞心中顿时惊疑不定，可一想到宋元对自己种种的好，下意识便他找好了各种隐瞒自己的理由，兴许自己拜托他帮自己查楚襄故的事，那时他就猜测出自己和楚襄故关系匪浅。
“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去上清门？”
顾宁不疾不徐地起身，让人搬了两张躺椅放在走廊下，邀请苏云飞一同纳凉。
苏云飞木木地由之任之，随他一同坐下。
顾宁捏了一颗葡萄送进口中，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听说楚姑娘犹会说故事，不知顾某能否有幸聆听？”
这是苏云飞第一次听人称她为“楚姑娘”，这个陌生的称呼真真正正地拉近了她和楚襄故的关系。最初从本名莫小小改成苏云飞时多少是有些别扭的，而今被人直接叫楚云飞她内心竟生出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苏云飞怔怔不说话。
顾宁又道了声“楚姑娘”。
苏云飞忽略顾宁的打岔，道：“你还没说宋元为什么隐藏身份去上清门学艺？”
顾宁并未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那日，你误入我院中使的轻功可是三十六式中的？”
“是。”
顾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道：“那日见你便觉身法不俗，事后我抱有猜测，今日听到你的答案，没成想你竟真的学会了三十六式。”
“很难学么？”
顾宁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对常人而言，确实挺难的。你小小年纪竟能学成，已是难得。”
苏云飞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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