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北太走狗
将暮,小镇的街道上行人渐疏,唯一客栈亮起灯火,客栈的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等待行来的旅人。不多时,几个行色匆匆的半大少年走了过来,个个衣着华贵,手中拿着法器。
小镇位于梵域三大魔宗之一的北太宫附近,因此镇子上时常有修士往来,伙计常年在此摸爬滚打,见这些小少年知他们必定是仙门子弟。这些年他在此迎来不少仙门子弟,无一不出手阔绰,眼睛登时亮了几分,立刻端着笑脸迎上去,点头哈腰:“几位仙家小爷,住店还是打尖?”
“一间上房!”为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比起小姑娘还要秀气几分,头戴一顶宝石金冠,着一身紫色烫着金丝花纹的道袍,手中持一尾雪白的拂尘,那拂尘隐隐闪着雷霆之光,不似凡品。
“一,一间。仙家四人只要一间!”伙计看了看小少年坚定的神色,不像胡扯,抽了抽嘴角,拿了天字号上房的房牌与他,一边在前面一路,一边想着,让他们多点些招牌菜也是一样赚的。继而,笑嘻嘻的说:“仙家,我们这招牌菜有……”
“四碗清粥,送上楼来。”小少年打断伙计的话,携其他三位小少年匆匆进了客房,徒留目光幽怨的伙计一人。
伙计送完清粥后,眼神越发幽怨,这些个仙家子弟们莫不是也和掌柜的一样,越有钱越扣,唉……
而房间内的小少年们,除了一人默默饮尽清粥后,远远坐在一边。剩下三个看着四碗清粥,眼神与那伙计如出一辙的幽怨。
“三百年之期将尽,焚尘大渊封印都要破了,届时大渊里的妖族一涌而出,我们都不知还能活几日,这仅剩的岁月却仍不能大口吃遍人间美味,可怜日日喝这清粥!”说话的小少年神情凄凄,满脸忧伤,一身麻灰色的素裳,腰间挂着一柄窄细的青铜色长剑,发髻只着一根桃木簪绾着。
那为首的小少年,一掌拍在桌子上,愤然呵道:“哼!这都要怪那个北太宫的走狗——沈阙。要不是他在北太宫外方圆十里都布上毒瘴,我们何至于此。”
满脸忧伤的小少年忙去捂他的嘴:“嘘,封霁月小姑奶奶,你可小声点。这里离北太宫不远,当心被沈阙的爪牙听了去。”
那被唤作封霁月的小少年原来是个小少女,她拨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强硬,声音却是小不少,带着几分颓然:“怕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就被抓进北太宫。”
说到这,三个小少年们的面色都僵了僵。他们三人作为试炼前三甲,此行本是要冒死从沈阙手中夺取魔兵“戮魂”的,哪知连北太宫的宫门都没摸清楚朝哪开,就在北太宫外的毒瘴中迷失了。幸得一位在附近打探消息的清域前辈所救,才勉强化解所中之毒,但在余毒未清之前只能服食清粥。
忧伤小少年叹了口气,打破僵局:“家里的长辈提起沈阙都讳莫如深,据说他曾也是我们清域之人,还是曾经三大仙门之一的流月阁的小公子,为何会成为北太宫的走狗呢?”
“可不是么!”另一个与封霁月穿着相似的小少年对忧伤小少年说,“昔年,他在焚尘战场大战妖族,驭天地草木为兵,仅凭合境修为,就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万马,斩妖君、屠妖王。可谓是当世英豪,风光无限,我道中人无不钦佩敬仰。可惜呀……”
小少年顿了顿接着道:“他受穹阳殿妖人颜泱师徒蛊惑,杀父弑兄,还屠尽了流月阁满门,带着破坏焚尘大渊封印的魔兵—“戮魂”叛入梵域,最终沦落为破落户北太宫的走狗。欸?说起这沈阙,我还听过一则秘闻。曲陌,说来还与你们天素派的曲音前辈有些渊源呢。据说当年他们二人差点便结成道侣。”
“封霁辰,这没有的事!”曲陌的雪白的小脸顿时黑了几分,道,“当年曲音师祖以身殉道,使得焚尘大渊封印得以加固,才换来了这三百年的天平盛世,岂会与沈阙这等清域败类有瓜葛。”
封霁辰也不服气,与曲陌争辩起来:“他手中的那只丑埙不就是曲音前辈的遗物,这在两域可是人尽皆知。”
“哼,那是因为他用情不专!”曲陌拍着桌子,气的鼓着腮。
“看看,你也知道沈阙与曲音前辈有故。”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几欲拳脚相向,早把怕沈阙爪牙听见云云抛到了脑后。
封霁月见两人越来越不像话的,上前去劝二人,却被二人各一掌,把她推到了地上。封霁月正要起身,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原来是被气的余毒发作了。
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皱着眉头,走到争辩的二人跟前,左右手各提一个人的后领,将他们分开来。两人以为是封霁月又来拉他们,正要推开他,一转头看到一张清肃的少年面孔,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立刻安静下来,小声叫到:“萧沐(小)师叔。”
那叫做萧沐的少年略显清瘦,比之二人要高出大半个头来,一支木簪绾着乌发,眉眼间一片清冷之色,带着不似少年人的沉稳。他着一身深褐色素衣,周身无半点饰物,腰间挂着一柄通体乌黑的古朴木剑,剑柄处刻着“斩魄”二字,字体甚是凌厉。
“前人是非,我辈莫要妄加评论。”萧沐的音色低沉,语气冷淡,令听者心中自觉其中的威严。“今夜且将就打坐一晚,明日一早随我回清域,不得再生事端。”
“记下了。”封霁辰与曲陌乖乖的向萧沐行一礼,各自找个角落窝着去了。
封霁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挨着封霁辰坐了下来,小声咕哝:“封霁辰,你不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萧沐一说话,你就这么,这么乖乖的了!呵!”
“你说什么,谁怕了!我……”封霁辰被揭了短,辩解之下不自觉的扬起了声音,又想到方才与曲陌吵到一半被打断,自己还没发挥出来真实水平,正准备再与自家阿姐继续发挥,突然感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自身后射来,他一回头看到萧沐正望向这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封霁月见封霁辰突然停了嘴,还捂住自己嘴巴,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抬头正对上萧沐那双清冷的琥珀色眸子,眸子里满是责备。她嘟起嘴,冷哼一声,转向一边。
萧沐收回视线,熄了灯,走到窗边,望着空中那弯孤月,右手扶在剑柄上,拇指一下一下的顺着“斩魄”二字描画,眼前浮现出那个眉眼间与他一般清冷孤寂的女子面容。良久,他闭上眼睛,掩去痛色,心中喃喃自问:掌门,阿律一定可以做到的。
客栈之外,万家灯火俱灭,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一条灰影从客栈里溜了出来。那条灰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滑动,速度极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窜出了小镇,直奔北太宫的方向而去。
临近那毒瘴所在的范围,灰影停了下来,左扭扭,右扭扭,终是扭成个人形,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抬起双手从头顶一扒,那层灰蒙蒙影子外壳便脱落下来,没入地下。月光下独留一个红衣男子,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眼波流转间尽染风流,左边眼角下挂一颗朱砂,更添几分魅色,在这无边的夜色映衬下,像极了传说里美貌精怪。
只是这红衣美男的行为举止可半点也配不上他美貌。他先是扇了一把这毒瘴,一蹙眉,随即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毒瘴中的某一点,如同市井泼妇般破口大骂:“沈阙,你这放的什么鬼玩意,老子不过出趟门,就连家都进不了,快滚过来接老子,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咱们几百年的交情都喂狗了吗?”
红衣男子正哀嚎着,从毒瘴中飞出数条藤蔓一下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给拉入了毒瘴之中,藤蔓再松开时,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男子站在他面前,正是“罪魁祸首”——沈阙。
红衣男子看到沈阙心虚的呲了呲自己的一口大白牙,“那什么,你不是要回清域了,以后都没人陪我打架吵架了,权当再过过嘴瘾。”
沈阙懒得理他,转过身向北太宫深处走去,红衣男子忙跟了上去,一边跟着一边絮叨:“喂,喂,我现在好歹是北太宫的正经掌宫,你就不能给我点机会,让我也表现表现,清域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们骂的都是你,半点没有我的份,都当我是透明的。”
“容澜,阿律还好吗?”
“自然是好的,我一路引他来这里把那几个熊孩子给带到客栈去了,这会都在乖乖喝白粥呢?那几个熊孩子不情愿的小表情!啧啧,想想就觉得好笑!唔,不过阿律那小子倒是和曲音越来越像了,语气神态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容澜边说边叹气,“可千万不要学的如曲音一般薄情寡义……”容澜自知失言,生生掐住了后面的话。
闻言,沈阙的身形顿了一下,涩声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什么好,要不是曲音你会混成现在这幅光景。容澜心中不忿,但仍是岔开话题:“沈阙,你当真要再回清域去,你在清域可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一旦被发现,我怕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三百年了,我也该回去了。”沈阙微笑着拍了拍容澜的肩。
容澜知他心意早决,劝了几百年也没劝住过,可是不劝自己又忍不住。“切,你爱去就去呗,可别指望老子到时候冒险给你收尸。老子睡觉去了,累死了。”
容澜离开后,沈阙踱步至北太宫深处花海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从腰间取出一只白玉葫芦,拔开塞子,晃了晃白玉葫芦,酒香便从葫芦中散了出来,缠着晚风,弥漫开来。
闻着酒香花香,沈阙眯起了眼睛,慢慢品着美酒,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染上一层朦胧的醉意,耳边似响了埙声,低沉而清寂,却让人沉醉其中,他的思绪也跟着这埙声飘回了数百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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