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姬鹤川……”
　　这一刻，兰初尧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再次见到姬鹤川完好无损的站在眼前，他竟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楚。
　　姬鹤川看着兰初尧湿漉漉的一身，长长的睫毛还挂着些许水珠，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楚楚可怜。
　　姬鹤川心里一痛，大步上前将兰初尧扶住，关切道：“你没事吧？”
　　兰初尧并没有处于下风，但再次听到这人温柔的话语，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姬文轩破口大骂：“你还哭起来了，明明是你先动脚踢……”
　　兰初尧忙哭诉道：“我刚才不慎落水，一上岸便遇到了五皇子撕扯我的衣服……”
　　“五皇子欺负了人，连一声道歉也没有吗？”姬鹤川剑眉一蹙，不怒自威。
　　“皇……皇叔。”姬文怀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是不甘心，“您要我给一个小官家的庶子道歉，他也配？”
　　“无论他是何身份都不是你随意欺辱的理由，皇城之内便敢仗势欺人，若本王将此事禀明皇兄，你该当何罪？”
　　姬文怀咬牙切齿地看了兰初尧一眼，却不敢违逆姬鹤川，只好含恨拱手道：“兰公子，今日之事，是本殿下多有冒犯。”
　　姬鹤川一向奉行明哲保身的准则，从不参与朝堂党争和皇子纠葛，却破例为了他教训姬文怀……
　　上辈子他怎么会相信是姬鹤川害了自己？
　　他怎么会舍得害自己呢？
　　接着回廊便响起一大片脚步声，随即以皇上和贵妃为首的一干官员及仆从缓缓出现，兰初尧想，这大概便是如上辈子一般，被姬文轩安排过来捉奸的吧。
　　看到兰初尧好端端站在这，姬文轩的生母柔贵妃略显惊讶，皇上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姬文怀酒早就醒了，一听这话吓得冷汗直冒。
　　姬鹤川正要开口，兰初尧不想他为了自己这点事儿和皇上起冲突，便主动说是自己不慎落水一笔带过。
　　在场之人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打从心里觉得兰家这个庶子上不得台面。
　　姬鹤川脸色微沉，似是不悦。
　　兰初尧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兰初尧刚才哭得眼圈通红，鼻尖也泛着红，此刻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却是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这还是姬鹤川第一次见他对自己笑得如此好看，一时有些愣住了。
　　但两人没有机会多说，按规矩宴罢兰初尧就要跟着父亲回府了。
　　在众臣退去时，姬文怀找到了兰春秋，讥诮地冷笑：“兰大人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兰春秋听得面皮一紧，勉强回之一笑，同时狠狠瞪了兰初尧一眼。
　　兰春秋的体面仅仅维持到离开皇城，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将兰初尧扔下了马车。
　　兰初尧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便被下车的兰春秋使劲扇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
　　“你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兰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你弟弟好心央求我带你出来一回，掉到水里衣裳不整害我兰家成为群臣的笑柄不说，还得罪了五皇子！”
　　“来日是不是要害得我们抄家灭族？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兰初尧忍着脸上剧痛，嗫嚅道：“不是我……是五皇子意图不轨，我什么都没做……”
　　嫡弟兰初宇鄙夷地翻了个白眼，火上浇油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五皇子什么身份，能看得上你？别胡说八道了。”
　　兰春秋一听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又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若不是老太太护着，我当年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你！”
　　“失足落水，哼，要真淹死了倒一了百了。”
　　兰初尧腹部被踢得生疼，已经没有丝毫余力为自己辩驳了，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砸碎在地面模糊了视线。
　　明明前世听到的谩骂和侮辱比现在多成千上万倍，为什么还会感到难受呢？
　　明明前世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为什么还是避免不了被殴打责骂？
　　哦，他忘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
　　兰初尧蜷缩着身子不再反驳，默默忍受着父亲和兄弟的责难，不知过了多久兰春秋终于带着兰初宇驾车离去。
　　马车扬起一地尘土扑在了兰初尧身上，他被打得没有力气躲避，也不想躲，反正他今日已经够狼狈了。
　　兰府离皇城颇有一段距离，走回去不知要多久，其实他也没那么想回去，但又无处可去，便蹲坐在了路边。
　　天色渐晚，深秋时节晚风微寒，兰初尧穿着一身透湿的衣裳，更是冷得刺骨。
　　姬鹤川找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他心悦已久的意中人裹着一身湿衣瑟瑟发抖，一下一下地抹着眼泪，像只被遗弃的小白兔似的可怜兮兮。
　　“兰公子！”
　　姬鹤川一颗心像被什么死死揪住一般，难受得不行，大步走过去蹲在他跟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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