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夕快乐（2）
那句话之后，白洁再没和她有任何交流，直到那根烟抽完。
温晏知道，白洁这是在责怪她办事不力，没有把她完完全全摘出去。
温晏也知道，这个女人看着像雍容华贵的牡丹，实则是一朵刺上蘸了剧毒的玫瑰。
白洁微微拧眉：“事情不是已经办好了？警察又要找我做什么？”
“林小姐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虽然删除了，但是警方可以通过电信公司调取。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林小姐那里已经按照我教的说辞应付过去了，您只需和她的供词一致即可。”
温晏说完，又将市局问询室里林芳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白洁点点头，算是对温晏先前工作的认可。
不过她没有林芳那么好糊弄，当即质问：“既然你料到警方迟早会通过电信公司查到通话记录，事发那天又何必让林芳删掉记录？岂不是多此一举，反而让警方注意到，我有问题？”
说这话时，她的眼眸死死盯着温晏，就像是吐信的美人蛇。
温晏笑笑，对答自如：“因为我得确保能把您完完全全摘出来。”
“连总对您非常重视，特意交代过我，林小姐要不要坐牢无所谓，您必须平平安安。”
这话讨好了白洁。
女人虽然撇撇嘴，貌似不屑一顾，但上扬的眉梢却能彰显她此刻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愉悦。
她很快挪开质疑的视线，挥挥手，示意她说下去。
没了视线的压迫，温晏更加从容：“当时不删，警方当天晚上就会找到您，连总也有可能被牵连。我实在没有把握兼顾太多人，这才出此下策……”
“这次警方问询，您只需要摆明一个态度——林芳和林正平在一起，您从头到尾都不支持，但是出于母亲对女儿的尊重，您也没有阻止她。”
“平时和她见面从不过问她和林正平的感情问题，是为了耳根子清净。”
“您对林正平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那是个上了年龄的老警察，认为他配不上林小姐，而林小姐和他在一起，或许是为了弥补童年缺失的父爱。”
“至于案发当天林小姐打给您，只是出于害怕，慌不择路，您起先意外于林正平的死亡，然后安抚了林小姐的情绪。仅此而已。”
白洁听着，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警方认为，我和林正平的死没关系，并且在他生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又反问一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和林正平是不是真的有联系呢？”
又是试探，白洁的戒备心确实太强了，温晏笑笑：“这重要么？把您摘出来就行。”
“确实，这不重要。”白洁笑了，乐不可支。
笑完看了看她手里的文件：“拿的什么？”
“一份合同。”温晏递给白洁，解释，“警方只要查了路口监控，就能知道我今晚来过您家里，我总得有恰当的说辞。”
白洁翻开看了两眼，基金购买人是周文森，受益人却是宋心怡。
连大小姐给连总送了位小情人的事情，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大家的猜测都停留在对抗继母以及财产争夺上，殊不知其实是连大小姐为了自己的小家，搅浑了亲爹的大家。
这个情况白洁事先倒是不清楚，但看到这份合同也就明白了。
“周文森委托你的时候，知道你这样吃里扒外么？”白洁故作不悦，心里早就笑疯了。
温晏看在眼里，低头轻笑，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我以为在希望连家鸡飞狗跳这件事上，我和您的想法应当是一致的。”
“你想借我的手，扰乱连卿的阵脚？”白洁并不否认。
温晏：“我只是授您以柄，至于您要不要借题发挥，全看您的心情。”
“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些时间，连三小姐最近盯我盯得紧，如果再加上一位连大小姐，我恐怕没有足够的精力好好工作了。”
言下之意，想掀了天，也等你和林芳没事再说。
白洁自然听得懂，点点头，将合同递给叶昆，让他拿去盖章。
这边刚谈完，门铃就响了。
叶昆从手机上看了眼监控，表情凝重：“警察。”
温晏凑上去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江子成？”然后看向白洁，“您的这处住址都有什么人知道？下午在市局，林小姐只透露了您的办公地点。”
这在白洁心里买了一根怀疑的刺，不过她眼下没功夫计较这些。
白洁也难得露出严阵以待的严肃表情，问温晏：“你从后门离开？”
“不行，我的车在正门，江子成肯定知道我来了。”温晏双手按在白洁肩头，不顾她的抵触和反抗，“您跟着我做三个深呼吸，然后我们先上楼去书房。”
调整好白洁的状态，温晏又看向叶昆：“叶先生，麻烦您请他们进来，然后像刚才一样，上楼叫我们。”
“好。”叶昆应下。
江子成进门后扫视四周，并未直接问起温晏。
等温晏陪着白洁从楼上下来，江子成才装模作样地笑了笑：“真巧啊温律师，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是挺巧的。”温晏笑笑。
她身旁，白洁收敛锋芒，比刚才见温晏时多了几分温和端庄，肩上也搭了件针织披风。
白洁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游走，故作惊讶地打趣：“温律师和这位警官今晚有约？”
“温律师追求者如云，哪儿能轮得到我？白女士您好，我叫江子成，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
江子成姿态放松，看不出警察严肃的做派，有说有笑，像是来做客的友人。
白洁挑眉，笑着称赞：“江队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值一提。”江子成噙着笑，眼中锐气丝毫不减，“有些事情要请教白女士，没想到温律师也在。难不成温律师已经被您聘请了？”
白洁露出几分茫然，看向温晏，那眼神仿佛在问，怎么回事？
温晏内心感慨白洁的好演技，浅笑着解释：“江队长误会了，我只是来送合同。”
“是么？什么合同？需要在下班时间送？”江子成狐疑。
“基金购买合同。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委托人今晚就要，催的着急，这才加班加点来麻烦白女士。”温晏说着，对白洁露出歉意的笑容。
江子成微微閤眼：“如果我提出要看一眼合同，温律师不会觉得冒犯吧。”
“当然很冒犯。”温晏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态度倒是配合，“如果江队长对此有什么疑虑，请出示搜查证，我是一定会配合的。”
江子成吃了瘪，不再和她计较。
“温律师，既然合同的事情解决了，你也别在我这里耽误了，尽快给宋小姐送去吧。”白洁出动提出让温晏离场，这是刚才在楼上事先说好的。
等温晏离开，江子成示意手下一人跟上，然后摊开本子，开始问询。
白洁按照温晏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时不时稍作停顿，故作思考。
江子成表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早就扭了好几块疙瘩。
如此无懈可击的说辞，没有律师操刀才见了鬼。
江子成暂时抛开林正平和林芳的关系，转而问另一个问题：“根据我们的调查，林芳的丽人美容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向您的私人账户汇入几百万到几千万不等，我当然知道林芳的美容院是在您的投资下办起来的，不过单是美容院的收入，应该到不了这么多吧？”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了，给她投资之后，她每个季度给我分红，其他的我都没多问。”白洁心中警惕，转头看向叶昆，“平时你姐姐的美容院收益怎么样？”
叶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倒是上次听芳姐提过一嘴，丽人美容院有很多医美项目价格不菲，经常有明星网红买全身套餐。”
“那些客户都要求保密，所以该走账走账，具体汇款信息大概是查不到的。”
“不过芳姐办事一向细致，说不定会另准备账本吧。”
看起来就是在认真配合警方工作，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白洁不疑有他，开口把江子成的攻势全部挡了回去：“如果美容院的账目有问题，恐怕得江队长去问林芳了，我这里没办法给您提供任何帮助。”
询问几乎没什么收获，白洁和叶昆一起，将警察送到门口。
眼看江子成要上车，白洁拦住多问了一嘴：“江队长，林芳应该不会不懂事到把我的住址告诉你，即便要说，她也会先问过我。江队长连我公司都没去，直接到这里。”
“那么，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呢？”
江子成想起出发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微微蹙眉后，轻笑：“白女士这样的风云人物，找个上道的记者朋友问问就知道了。我们毕竟是警察，贸然到您公司去，影响不好。”
白洁将信将疑，笑着感谢江子成考虑周到。
送走警察，白洁才冷着脸吩咐叶昆：“让你的人把温晏盯紧点。”
叶昆应下，犹豫着问：“您不相信温律师？”
“做我们这行，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被警察养大的人？”白洁嗤笑。
回警局的路上，江子成沉默不语。
他在思考今天和温晏的两次交锋，在警局门口她的那句“为什么怀疑白洁？不是空穴来风”，就让他有种很刻意的感觉。
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缜密？还是提醒他要相信自己的怀疑去找证据？
还有刚才在屋里，那个叶昆为什么提起林芳自己的账本？
只是为了解释金额巨大却有可能说不清来路的资金？还是有其他目的？
还有那条匿名短信到底是谁发的？都有谁知道他今晚要找白洁问话？问题出在警局内部？还是其他相关的知情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白洁是真的有问题？还是被谁抛出来的烟雾弹？
匿名短信的机主查到是路边修鞋的老大爷，只说有人借了他手机，是男是女不记得，是高是矮说不清，又是监控死角，根本无从查起。
思虑无果，江子成挠挠头，大手一挥，带着车上两个手下吃火锅去了。
菜都上齐了，被他派去跟着温晏的手下才打电话回来。
温晏确实去一个高档公寓送了合同，接收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独居。
一切都无懈可击，江子成再没有怀疑温晏的理由。
至于那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瑞峰集团的艳闻罢了，说到底也不归刑侦支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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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晏拒绝了宋心怡请她上楼喝杯饮料的好意，余光注意到身后的尾巴走了，紧绷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些。
宋心怡准备上楼，犹豫着，又回过头叫住温晏：“温律师，你知道文森在哪里么？我最近用你给的手机给他发消息，他一直没有回复我。”
“他陪连大小姐去瑞典度假了，手机留在国内。”温晏坦言。
看到宋心怡神情落寞，温宴耐下性子多说了几句：“因为你的事，连大小姐心情很差，怀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流产了。周文森再不济，作为丈夫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父亲，也该有所补偿，不是么？”
“……”宋心怡听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个多月前，她还自认为在和周文森甜蜜恋爱，这边和她你侬我侬，那边老婆也怀孕了，所谓的真爱就是这样？
失望和心痛之余，年轻女孩内心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产生了浓浓的负罪感。
言尽于此，温宴不再多说。
这是做小三的代价，脸皮不够厚，心态不够强大，也就活该遭受良心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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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多，温晏开车回到自己家。
七夕情人节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过去，温晏不着急回去面对那一室冷清。
独自坐在车里，打开车窗，安安静静抽了两根烟，把电台调到晚间音乐频道，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顺便揉了揉一整天装模作样笑到发僵的脸颊。
快十二点，手机震动，进来条消息，是一串没被保存的号码。
‘干妈睡了，见一面吧，老地方。’是叶昆。
他十岁被收养，白洁很忙，也没耐心，大多数时候都是林芳照顾他，故而林芳的安危他非常在乎。
但这种在乎是不被白洁允许的。
叶昆和林芳手头各有生意，互不干涉，一旦联系紧密，老大自然会心生忌惮。
只要他们的从属关系不那么牢靠，温晏就有机可乘。
温晏从车库走出去，叫了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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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新区的酒吧一条街，最火的酒吧叫八号当铺，也是老地方的具体定位。
整条酒吧街半数以上的酒吧都在叶昆名下，不过他向来低调，每次出现的样子都不同。
这次也乔装打扮了一番，用了特效化妆的工具，脸型做了变化，不知从哪儿搞了顶脏辫假发，黑西装变成了朋克风的牛仔裤皮夹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叛逆摇滚青年。
温晏坐在吧台，点了杯自由古巴。
舞池里的年轻人纵情摇摆，有些神情戒备的穿插在人群中，时不时停下和人耳语。
温晏知道那是在走货，或者说散毒。
“接替林正平的，是他手下那个缉毒队长，潘京海。”叶昆开口就是重磅消息。
温晏没表现出惊讶，反而叮嘱叶昆：“刚才我提建议，你答应的太快。下次注意。”
叶昆垂眸反思警察抵达白洁别墅时的情形，点点头：“还是你谨慎。”
“林芳从林正平家拿走的东西，有头绪了么？”温晏问。
一月前林芳的电话打给白洁求助，恰好温晏在场，这才有机可乘，也借着掌握细节编造证词以应付警察的由头，知道了林芳在林正平咽气后去过书房。
去书房找急救药物，那是她为了不被白洁怀疑，不问缘由就为林芳编的说辞。
至于林芳带走或者销毁了什么，温晏一直在让叶昆查。
叶昆仍然摇头：“还不清楚。如果真是文件，别墅里还有书房没查，进去有风险。”
温晏蹙眉，贩毒组织和保护伞没有签署秘密文件的必要，所以文件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能让林芳第一反应去掩盖的，也必然和白洁的贩毒组织有关。
林芳没机会把东西带出来，警方又查不出来，会是什么呢……
温晏叹气：“先别查这个了，注意安全。”
“嗯。”叶昆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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