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很久很久以前.30
“我的孩子，你叫什么？”
“菲斯莉亚殿下，我叫千伊。”
少女望着绿发精灵，“为什么哥哥要唤你为‘我的孩子’呢？那是你的另一个名字吗？”
“每位精灵都是王的孩子。”
“那我也是哥哥的孩子吗？”
“您与王是同源而生，应当是兄妹。”
刚刚得到名字的菲斯莉亚点了点头，神情懵懂单纯，声音却与圣彼亚司一样温和，“这样呀。”
这是少女诞生的第一个月，她的一举一动都模仿着自己最亲密之人。
模仿着精灵族的王。
当然，这对于精灵一族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在得到名字之后，千伊成为了菲斯莉亚诞生后的第二位完全信赖的存在。
……
“抱歉，菲斯莉亚殿下。”
拉动弓弦的声音并不响亮，偏偏在菲斯莉亚耳边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她被圣彼亚司镇压于圣泉之中，禁止出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挚友倒在千伊的箭矢之下。
可是，
为什么呢？
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爱怜地抚摸着少女的金发，这一刻，她终于被允许开口。
“……为什么？”
她问着圣彼亚司，问着千伊。
同样，问着神明。
为什么？
……
她做错了什么？
……
千伊后退一步，迅速抽出箭矢，却在即将碰到背上的弓箭时被一根拔地而起的藤蔓禁锢住，藤蔓带着炽热温度接触着手臂的皮肤。
那一刻，千伊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马上就要被融化了。
“你怕我？”少女轻声道，她上前取出千伊箭筒中的一支箭矢，慢慢的贴近无法动弹的精灵眼眶处。
越来越近。
直到锋利的寒光与骤然缩小的瞳孔近乎相贴，掌控着箭矢的手这才停下前移的动作。
看着千伊这般模样，少女蓦地笑了。
笑得极为开心，“别害怕呀！”
“我们还有那么长的相处时间，千伊如果一直这样，很容易被吓傻的。”
“这样就不好玩了。”
……什么相处时间？
千伊呆愣的目光微微转动，在占据视线一半银白寒光之下，是少女如天使般耀眼洁白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发现被施下了禁语咒。
“千伊好不容易才来到我的身边，难道不应该多陪陪我吗？”
藤蔓倏地收紧，千伊往后伸的手被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降下去放在背后，他敢肯定，自己的骨头现在已经被烫热了。
巨龙痛苦的吼叫猛然响起，引得天际雷鸣电光闪烁，黑云凝聚将月光遮盖。
黑暗之中，一团刺眼火光由远及近。
少女所在的隔壁房屋霎时被无法用水熄灭的火焰缠绕，越燃越烈，不过几息时间就从一栋华美小屋变作废墟中的断壁残垣。
旺盛火势却并未因此变小，隐隐有冲破天际的架势，快速将四面八方的房屋都归纳在了自己毁灭的范围之中。
奇怪的是，少女的房间明明应该是最先烧毁的地方，可偏偏那火光已经蔓延到了方圆几里，唯一没有丝毫损坏的恰恰便是少女所在之地。
甚至连一点火星都没有。
仿佛无间炼狱中的唯一净土。
“再不走，就要被当成怪物抓起来了。”
炽热光华倒映在金色瞳孔，少女控制着藤蔓将绿发精灵捆成粽子，牵着藤蔓犹如遛着宠物般拉着千伊，毫不犹豫走向烈火围绕处。
那是王宫唯一出口。
在无法被熄灭的火焰中，金发白裙的少女踏过每寸烈火燃烧之地，竟无丝毫星火触碰她。
所过之地，烈火微弱黯淡。
少女抬头看着被纳尔城魔法师围攻的巨龙，“恶龙先生的力量吗？”
“圣彼亚司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当真只是单纯想要复辟书上的故事吗？
少女不信。
身旁不断出现奔逃的人群，他们或抱着年幼孩子与妻子，或背着年迈老人，又或独自一人背着鼓囊囊的背包与少女擦肩而过。
很快，倒塌的建筑挡住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出路。
绝望的哀嚎声，崩溃，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火焰纠缠废墟的响声中此起彼伏。
少女踏过满地狼狈残疾，走过血泊残肢，染上血色的金眸澄澈平静，仿若在围观一场夸张又真实的戏剧。
穿着医者服饰的人群毫不犹豫奔向火光，将倒地不起的人扶起，手上代表治愈的魔法光微弱温柔。
很快，数个地方都闪烁着荧绿色的温柔光芒，竟与漫天火光相对而现，势均力敌。
“很感人的剧目不是吗？”
无人发现的少女站在疮痍街道上，笑着对身后的千伊说：“你觉得，我应该救他们吗？”
“或许在你对我的认知中，我应该会去救他们。”
被施下禁语咒的精灵无法回答。
但慕月“看”得到他心中所想。
千伊觉得她会去救他们。
少女拉着藤蔓，慢悠悠走在不断塌陷的道路上，路上有与她同一方向奔逃之人，亦有握着武器逆行而往，英勇无畏之人。
在魔法咒语与刀剑嗡鸣声中，巨龙有时痛苦有时暴怒的吼叫如雷贯耳。
少女轻如鸿毛落地的声音响起。
“他们有他们的英雄。”
“而我就算将他们救起，或者让他们免于这一次的灾难，那又如何？”
她踏过城门，身后的城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灰暗尘雾弥散，呛鼻难闻。
“我不是人族，而在人类的认知中有一句话。”
少女没有转身，她掌心凝聚出一团金芒投向夜空，璀璨烟花于漆黑夜幕绽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会有人感激我，同时也会有人去猜疑我，怀疑是否这一切都只是我设下的独角戏，目的便是让他们感激我，信仰我。”
“而后者，往往都是占多数的。”
“我又何必亲自去拯救注定不会相信我的人呢？”
“他们有他们的英雄。”
灿金色烟花骤然绽放于高空，烟花很大，整个纳尔城都能看到。
紧接着，数不尽的金芒如细雨般落下，温暖耀眼，浇灭了燃不尽的火焰。
巨龙的火球在这场金芒雨之中再也凝聚不出，只得被迫使用其他元素的魔法。
而这，已经为下方的战士带来了巨大的优势。
“神明临世了！”
“今天晚上，为神明杀个恶龙助助兴！”
这道声音铿锵有力，洪亮兴奋，带着鼓舞人心的魔力，为诸多魔法师和武士带来了巨大力量。
紧接着，已经被烈火烧毁半边身子的国王提着巨剑高高跃起，一声怒吼响彻夜空。
剑气作刃，竟生生砍下巨龙一边翅膀。
这一举动无疑大震士气，数不清的攻击疯狂攻向跌落在地的黑色巨龙。
金色光芒如雨滴在受伤之人身上，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国王被烧毁的面容开始恢复，他握着巨剑，只觉身体中快要流逝干净的能量被一股强大力量填满。
脑海有神圣空灵的声音回荡，是从未出现过的神明之名。
祂自称——
艺术与美之神明。
神明啊……
拯救纳尔城的竟然不是他们信仰千年的光明之神。
国王低笑一声，举起巨剑毫不犹豫再一次冲向了最前方。
携卷着神威的巨剑于高空斩下，刹那间，天际黑幕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代表希望的白光乍现，照亮巨剑主人目光如炬双眸。
今夜之后，他将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信仰司掌艺术与美之神的信徒。
少女纤细洁白的身影在黑夜隐没，空灵嗓音轻而缓，除去绿发精灵之外无人听见。
“而我，只需要拯救那位英雄就足够了。”
……
「神明赐予精灵无上荣耀与权柄，赐予永生轮回铭记记忆保存能力」
「光精灵，是祂最宠爱的艺术品」
……
「与光明对立的巨龙终将带来灾难，而勇者终会斩下巨龙头颅，成为整个王国的英雄。」
「可当巨龙学会伪装，学会装扮成无害模样潜入受害者群体时，勇者又该如何抉择呢？」
「而王国中的人又怎么能够确定，勇者就不会是巨龙呢？」
「对此，预言水晶球也无法给出完美答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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