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暂住证
宿舍外的那棵桃树上的桃有鹧鸪蛋那么大了,德宝和雪梅的爱情也越来越熟了。
这天晚上,德宝和雪梅又来到工业区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空地上有突兀的石块,前面是条刚修成的马路,去天堂凹要横过马路,还没有安装红绿灯,过路的行人在车中间跳来跳去,跳舞似的,危险得很。很多的晚上,德宝和雪梅就手挽着手、头挨着头坐在石块上,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边说着话。
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大片火烧云把西天烧得灿灿烂烂的。雪梅看了一会火烧云,眼睛也变成了火烧云,却忽然看着德宝说:
“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爸对我说了什么?”
德宝说:“鬼知道你们说什么,叽哩呱啦的,听不懂。”
雪梅木了脸说:“我爸说了,他看走了眼,你就看上去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而且,大手大脚的,根本就不知道存钱,跟了你一辈子的苦,所以……”
德宝紧张了:“所以什么?”
雪梅哀伤的样子,低低地说:
“叫我们分手算了。”
德宝坠到石块下去了,摔了个狗啃泥,但迅速地爬起来了,哭丧了脸:
“他、他真的这样说?”
“那当然。德宝,今天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
德宝用力地把雪梅扯下来了,拉了雪梅的手,要跑,大声地说:
“走,去你爸那里,他敢这样,我跟他拼了!”
走了几步,雪梅终于忍不住了,嘻的笑出来了,捏了德宝的耳朵:
“你这个蠢猪子!我骗你的!”
德宝甩开了雪梅的手,脸都气青了:
“你什么不好骗,拿这个骗我?”
雪梅抱住了德宝,前后左右有好几对情侣,也不管了,吻住了德宝的嘴,然后附在德宝的耳边说:
“我爸说了,今年过年,我们就把婚定了。”
德宝啊了一声,把雪梅拦腰抱了起来,打了几个圈圈。两人疯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又坐到石块上去了。雪梅痴痴地看着远方,德宝问: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山。山那边是哪里?”
“深圳,小四川说的。他去过,说深圳才热闹,一溜的高房子,还有海,眼睛看痛了都看不到边。”
“德宝,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深圳吧。说是说来深圳了,其实根本就不是,就个天堂凹,这么点儿大。还有,我还想去看看海……”
德宝搂了雪梅的肩膀,也看了山那边说:
“好,雪梅,有空我们就去深圳,我带你吃生日蛋糕!”
雪梅嗔骂道:“你是饿死鬼投的胎。”
德宝正在冲凉,还只洗了一半,有个工友急急地敲门喊:
“你有个哥叫龚福林吧,让查暂住证的查走了,赶快去,他找了个人在厂门口等你。”
德宝惊得摔倒在地板上,爬起来肥皂沫也来不及冲了,套了衣裤来到了厂门口。福林叫来的那个人迎了上来:
“我跟你哥一块卖甘蔗的,晚上刚出门就让查暂住证的逮了,拉到了派出所。我一个老乡赎我出来了。你赶紧去赎,300块钱,不赎的话,12点钟过后就送去樟木头修铁路去了,”
德宝慌忙跑,但只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了,早几天是发了工资,但都寄回老家了,他要去找雪梅拿钱。折回来德宝却站住了,拿钱赎福林,雪梅肯定有意见。犹豫了一会,德宝又跑了,去小四川那儿。
小四川摸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但才120多元,去借了一圈,一分钱也没借到。没辙了,德宝急得一身的汗,小四川欲言又止,点燃了一支烟,还是说了:
“少一分钱也赎不出人来的!德宝,这也怪不得你了。不是我说,这个福林也是,东不抓西不抓就抓了他,够他霉的,再说,他脾气太蹿了,要让他受点罪……”
德宝瞪了一眼,小四川不说话了。看来,哪怕雪梅有意见,也得去她那儿拿钱了。德宝抬腿要走,小四川叫住说:
“我倒是有个法子了,找个人,他肯定有办法,就不知道他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谁?”
“黎仔,我那天看见了,他穿着治安服,就在派出所上班。”
“我这就去找他。”
说着德宝拦了辆摩托车,小四川本来都坐到屁股后面了,又跳下来了,说:
“就你一个人去吧,我跟他打过架。”
快到派出所的时候,德宝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他是听小四川说了黎仔跟小金在一起的,如果跟小金说一声,或许更有效。但问题是,雪梅那天给了她那么大的尴尬,她肯定心里气着呢,而且,即使事情办成了,以后雪梅知道了,也够呛的。
管不得那么多了,德宝打了小金的bb机。好像守在电话机边似的,小金一下子就复机了,一听是德宝,格格地笑,说:
“以为你不会跟我联系了呢,你那女朋友真有意思。”
看样子,小金并没有生气,德宝的心放下了,也不跟小金兜圈子了,直奔了主题,但他也没有蠢到直接说出黎仔,只问她认不认识派出所的人,帮个忙。小金飞快地回答说:
“小事小事。黎仔就在泒出所上班,做治安队的队长,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到门口等你老乡就行了。”
德宝急得火急火燎的,小金却抱了电话不松手:
“德宝,你可别想歪了,她这是爱着你呢。我要是你,有个这样的女孩子爱着我,死了也值得……”
黎仔已经站在派出所门口,一见德宝来了,马上过来了,笑哈哈地说:
“龚德宝,还认识我吗?”
虽然还是穿着迷彩服,但黎仔不是当年的黎仔了,老了点,下巴上留了点胡子,也胖了,微蹙了眉头,不怒自威,德宝有点怯了,清了一下嗓子,但喊出来的声音还是低低的:
“黎哥……”
德宝要掏烟,担摸来摸去没摸着,原来走得急,忘了带了。黎仔早就掏了烟出来了,是三五烟,弹了一下,就刚刚蹦出了两支,自己嘴衔了一支,伸了烟盒给德宝拿。德宝的手有点发抖,终于抓着了,不好意思地朝黎仔笑了笑。黎仔笑着说:
“德宝就是个老实人!”
德宝又笑了笑,又清了一下嗓子,正要说,黎仔却又说了:
“放心,人等一下就出来了。以后有什么老乡抓了,来找我,小事一桩。其他人我不管,德宝的事情我一定要管。你服侍了小金那么久,我还没有感激你。”
德宝说去给黎仔买条烟,黎仔马上冷下了脸说:
“我还缺你的烟抽?”
黎仔本来要走进去了,忽然又回转了过来,低声说:
“我跟小金的事情,你知道就行了。”
不一会,福林就出来了,左额上肿了一大块,像个烂茄子似的,走路都蹒跚了,德宝跑上去,失声叫道:
“他们打你了?”
福林咧着大嘴笑道:“老子可是蹲过大狱的,这算个鸡巴!”
说着朝德宝做了个要烟的动作,德宝赶紧把黎仔刚才给的那支三五烟递过去了,福林点了,美美地吸了一口,仰着脸看着路灯说:
“你赎我干什么?我就想去樟木头修修铁路,我是没什么路可以走了。天堂凹,天堂凹,我看就是个地狱凹!”
“福林哥,别这样说,你继续卖你的甘蔗。这个治安队的队长是我的熟人,不要钱的!”
福林敲了德宝的背一下说:“你有这个关系,那还怕个鬼?你怎么不早说,我那个三轮车也是让这些治安仔查走的。走,现在就要了回来。”
德宝很后悔刚才不该对福林说这个话,但也没办法了,犹豫了会,买了包三五烟插在兜里,挺起了腰杆,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那天晚上,是德宝来深圳后感到最成功的一个晚上,他坐在福林踩得飞快的三轮车上,看着两边的街灯飞快地往后面跑去,德宝得意地唱起了花鼓调《打铜锣》:
“收割季节,谷粒如金。各家各户,鸡鸭小心……”
刚唱了一句,福林也接了腔,两人把吃奶的劲都喊出来了,一遍一遍地喊,喊完了又笑,笑完了又喊,最后,声音都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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