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黎晓东在老宅里头陪了爷爷三天,跟着老爷子写毛笔字,弹琴,浇花,他还拍了一张看上去有些萎靡的花的照片,发给许渊让他帮忙看看还有救没有。
可是许渊一直都没有回复,
一整个新年,许渊没有在群里说一句话,发的消息也都没有回复。
黎晓东问邵东阳初四都有哪些人去师娘家吃饭时,顺带问了许渊,“许渊去吗?这一整个年都没他消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邵东阳倒是没什么好意外,说许渊每年春节都是这样的。还说了,初四许渊不会去,让黎晓东也别提许渊。至于什么原因,他只说见面再说,因为一两句也说不清。
大年初四那天,黎晓东去师娘家的路上,给许渊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他心里有些担心,绕路去了农场。
黎晓东其实对许渊并没有足够多的了解,他能找到许渊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将车子停靠在院子外,许渊的车还在,他人应该在这里。
黎晓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上次他们过来玩坐的那个亭子里头还烧着水,许渊的手机就放在茶桌边上。
可是屋子里没有人,他也没在院子里。
黎晓东往后山看了看,他去地里了?
顺着上次许渊带他走的那条田耕道,他逆着风往山上走。今天天气不好,他穿着羊绒大衣,带着厚厚的围巾,还是觉得冷。皮鞋并不好走,可是黎晓东那颗想要见到许渊的心,却热得似火。
有焦急。
有担心。
有挂念。
有蠢蠢欲动。
是想他的。
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
会想他在做什么,忙什么,有没有也想起自己。
这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也是暗自喜欢一个人时的滋味。
即使是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会想,那个人。
如果他也在,多好。
而许渊,一直都没有他。起初会有一点点失落和不开心。
可是,发现不仅仅是自己,所有人都没有他的消息。
好像又释怀了。
可,释怀的同时,又会抱怨,自己在他心里就没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吗?
许渊。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位置呢?
黎晓东带着这些繁杂的情绪,终于是在那片不知道种了什么花的一大片田地里,看到了许渊。
他就那么坐在田边,看着一片还未开放的花海的枝丫,脚边散落着无数的酒瓶子,手里还握着一个,散落的头发在他脸颊上翻飞,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许渊。”黎晓东走到他身后,轻轻唤他。“许渊,你还好吗?”
“许渊,你还好吗?”
这句话响在耳边,却打破了许渊多年的平静。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看着血流不止的他,轻轻的在他耳边问他,“许渊,你还好吗?”
那个曾经温热过他的心的人,却走得最是干脆,头也没回。
“许渊。”黎晓东蹲下来,像是怕吓着他,只用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
许渊转过头来,看着黎晓东。他双眼并不聚焦。
可是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却让黎晓东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他吓得不轻,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当然,也有可能是冷的。
就这么坐在这里,吹了这么会儿冷风,黎晓东已经开始哆嗦了。
可是许渊,就穿了件棉t,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就不冷吗?
“许渊,跟我走。”黎晓东把许渊拽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许渊倒也听话,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的就那么跟着他走了。也没挣扎,就步子稍微有点沉。
黎晓东的手冰凉,可是许渊的手却是暖的。他怀疑许渊上辈子是暖炉,不然怎么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还能这么暖和呢。
事实证明,黎晓东还是太天真。
一个人身上那么暖和,除了是因为本身不太怕冷,体温比较暖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发烧了。
许渊烧得不轻,黎晓东拉着他回到房间里,把暖气打开,看着他满眼都是血丝,脸也逐渐泛红。
“许渊。”他又喊他。
许渊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抬眸看着他,“来了?”
嗓子哑得不像话。
“你是不是不舒服?”黎晓东凑近了看着他,许渊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他抬手想要探探他的头,手都拿到许渊面前了,又顿住。
是不是太主动,太亲密了啊?
许渊看着黎晓东,握着他手腕,将他的手背贴到自己的额头上,“烫吗?”
“艹!”黎晓东又用掌心试了试,“你这脑子别烧坏了,温度计呢?你温度计在哪儿?”
“钢琴旁边五斗柜最下边。”许渊看着黎晓东三两步走过去拿了温度计过来。
“你会用?”许渊抬眼看着他,少爷能会用水银温度计?
“我也发过烧。”黎晓东坐到他身边,甩了甩,“我给你放还是你自己来?”
许渊接过来,自己放到衣服里。“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脏。”
他怕黎晓东多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没味儿。”黎晓东看了看时间,低头嘟囔着,“有也不会嫌弃你。”
“嗯?”许渊看他,“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你少说点话吧。太难听了。”黎晓东笑了,“我去外头给你弄点热水,我看你柜子里还有退烧药,吃点药吧。你肯定是发烧。”
确实是发烧了,40。5度。
黎晓东真佩服许渊,烧成这样还能坐在田边喝酒。
“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黎晓东看了看药盒子,把药一颗一颗的掰出来,放到许渊的手里,又吹了吹杯子里的水,“不烫了,给。”
许渊乖乖喝了药,看着黎晓东。
“你别这么看我,你知道自己眼睛多红吗?可吓人了。别看我了。”黎晓东靠着柜子,接过许渊手里的水杯拿去放好。
转过身来的时候,许渊还是看着他。
黎晓东笑了,“光看着我干嘛,又不说话。”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许渊说。他就那么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上,两手交叉着,相互抠着指甲。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
“你那么听话啊?”黎晓东走过去蹲在许渊面前,抬起头看他,“你都快把我吓死了。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要不来,你是不是得一个人烧死在这儿?”
他眼里有光,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让人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真诚和情绪。
他是真的在担心他。
“没那么夸张。”许渊抬手把黎晓东额头前面的那根不听话的刘海拨弄了一下。他的钢琴家今天很帅,头发刻意打理过,打了发胶,穿着得体的羊绒大衣,本来很锃亮的皮鞋如今边缘全是泥印子。
他差点忘了,这是新年,他应该是要去赴约的。
不是专程来。
也不会留下。
“去忙你的吧。”许渊勾了勾苍白的唇,喝过水的嗓子比刚才要好很多,还是沙哑,但没那么疼了。
“不忙。”黎晓东看着许渊,“等你睡了我再走。”
他出来得早,离吃晚饭还有两三个小时呢。他不着急。
而且许渊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
“我想洗个澡。”许渊看着他,实在没想过会有人来。更没想过是他。
这么些年的春节,他都是一个人。
实在也没人能联系上他。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处于闭关的状态。知道他脾气的,都不会烦他。不知道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这种合家团聚的时刻,能想起他来的人,实在太少。
他不愿意打扰别人。最初从家里出来那两年,邵东阳还会让他去他那儿,后来邵东阳也不叫他了。他说,看到许渊一个人杵在那儿,还得配合着笑,说话,觉得实在残忍。
他确实会在那种时候想家。
谁不想回家呢?
“我给你放水吧。有暖气吗?我帮你打开,让温度先升起来,你再进去。”黎晓东立马站了起来,许渊好几天没洗澡肯定很不舒服,吃了退烧药,要上床捂着出汗,先洗个澡,等出了汗再洗一个,烧也就退了。
小时候,爷爷就是这么给他弄的。
对,最好能有浴缸,泡一泡。
“没有暖气。”许渊笑了,他站起来去拿换洗的衣服,“我这是乡下。”
“乡下也能装暖气吧。”黎晓东走进洗手间,许渊老说他这里是乡下,可是屋子里的装修看起来跟公寓没什么区别,洗手间里是一个人的洗漱用品,他没来由的开心了一下。然后帮他打开了淋浴头,调了水温。
发着烧,水温不能太低。
“我可以洗了吗?”许渊靠在门边,看着这个仔仔细细帮他试水温的男人,那一刻,他真的好想把他圈入怀里。
“可,可以了。”黎晓东转过头来,许渊还没脱衣服,可他莫名就想到了那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他舌头打了个结,红着脸从许渊身边走出去,暗戳戳的骂自己,别人发着烧呢,黎晓东你在想什么。
许渊带上门,笑了。
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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