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三章疼痛
疼痛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拳打脚踢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在最柔软的肚子上，她卷缩成一团，又被扯着头发翻开。
怜南暗暗消化着，回忆着。
那是记忆深处里面,她最为黑暗却深刻的日子，那时候她更小，更加无力抵抗几乎等于天的大人，她很痛很痛很痛，可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不疼的。那个人只是太累了，工作养活她太辛苦了，她需要发泄出来。她是爱她的，只要有一天她变回那个温柔的妈妈，一切就会回到从前，所以忍忍，忍忍寂寞，忍忍疼痛，忍忍，忍一忍就好了……可她还是太疼了。
是她救了她。
妈妈……
一个表面冷漠，不说话，不肯搭理她的笑话的女人，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就好像一个漏了洞的碗，跟怜南很像，几乎是两三次的见面，怜南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明明漏了洞,却愿意把怜南装在里面带走，七岁的怜南拆穿了她冷漠背后里的温柔。
是妈妈救了她。
给予她母爱，给予她守护。燃尽她的一切点燃她的新生。
……
不良老大是唯一没有动手的一个，不是仁慈，只是大早上的懒得动手罢了，她叼一根烟双手晾在栏杆，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暴力，却忽然咦的一声。
她看见诡异的画面了。
说起来那么多年不良生涯，无论被打还是打人从来都不缺，那些人的反应她见惯了，要么痛哭流涕，要么跪地求饶，能忍的,最多也是麻木的咬牙挺过。可这次她看见什么了？喂喂喂，不会吧。但老大的眼神很清楚，她就是看见了，这女孩子露出了一个皎若月光的笑容。
而且还是很真心,很快乐的笑容……等等，不会打傻了吧。
不……
老大她想起来一些事了，打傻不至于。不如说，她这根本是碰巧挖掘到人才了！
一想到此，老大呼了一口烟，順便喊停。
不良们散开，露出中间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她特意让大家避开了打脸，可这不代表那女孩就轻松了，反而一直被攻击着腹部的女孩已经脸色惨白,青筋毕露，她间歇的往地下吐着黄胆水，而大家就更兴奋的把女孩的脸捂在那脏水的上面。她看向已经站不起来的女孩倒在地上抽搐，这下再看不出是那个漂亮的乖乖女，可又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出气包……越看越感兴趣，她哼哼笑了。
“诶，道木，我看过你的报道。其实真是挺有趣的经历，连我也及不上的程度！我突然就觉得你真的是当不良的苗子诶，所以要不要加入我们？刚刚就当入会仪式了！”
老大她真心实意推心置腹的在虐打完人家之后居然进行了吸纳人才的邀请！
咳咳，还不是惺惺作态哦，不要觉得匪夷所思，其实八成的不良开始堕落，也是被迫“参加”暴力活动之后开始。
老大点点头，愈来愈觉得她这是个好注意！本来她也快要毕业了，诺大的不良团体简直青黄不接，剩下几个小弟也挺没用的，看到好苗子当然要吸纳进来啊！
忽然变得和颜悦色的老大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恶人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普通社团前辈招新呢。只是她下一秒又阴晴不定的变脸，眼露凶光：“道木应该很乐意吧！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不然我会误会你看不起我们……”
说到这里，聪明人也应该识相了，可怜南却不同以往她所威胁的每一个人。得了呼吸的空余，怜南先是艰难的翻过身躺好，舒了一口气才感觉人好些。她怜悯的目光看向老大，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咳…不用了,抱歉…咳咳……我没有堕落的理由……啊！”
比刚才每一脚还要重的力度把怜南踹滚到墙角，能忍如她也不能不闷哼一声：“呃……”
“好样儿的！”
怜南不知道她的目光几乎在一瞬就激怒了老大！
老大怒极反笑：“看来有些更可怕的你没经历过，那么大的胆子，好啊，你说要是把你脱光，然后把你的照片发给一些黑会社，会发生什么事？哈哈，肯定很有趣，到时候我看你还会这么大胆子吗？”
“好啊。”
一直沉默着忍受挨打仿佛哑巴的女孩突然说话，听清楚内容的每一个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老大抠了抠耳朵，“你、你再说多次。”
“我说好啊。”怜南靠着墙壁终于坐起来，可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她虚虚的抬起手指——
指上了小山的方向。
“不如我给你推荐个人吧。藤吉记者……呼……小山前辈…也知道这个人的，咳咳……我没猜错的话……你手机里应该有他的联络方式吧。”
眼见老大面露一言难尽又充满戒备的表情，怜南补充道：“你放心。我跟藤吉记者是仇人来着，不信你问小山前辈啊。这次能曝光我的丑事不也多亏他的出现？”
老大看到小山嘴抽着默认的眼神，眉一挑，笑了：“我第一次见到有道木你这么疯的人！好吧，我就陪你玩玩……——手机拿来！”
这下子欺负人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老大她也不着急要不要剥女孩的衣服，到了这个地步她傻才看不出来怜南根本就是主动来找打！
目的很简单，和这个藤吉记者有关。老大不介意被别人利用，不如说她倒想看看，非得作死到这种地步的乖女孩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比打人有趣多了吗？
老大她连拍了怜南好几张，清清楚楚把女孩的惨样传给手机联系人里面名为藤吉的男人。
叮叮叮……
电话几乎在下一秒响了起来。
“哈哈哈，反应挺快的嘛！”老大立刻翻开手机，其他打累了的女生也挺有兴致的看着，只有欲言又止的小山不敢阻止。
男人一开口，“把电话给她。”
“大叔，你敢对我指手画脚？”老大面露不爽，可这本来也是她的目的，哼了一声就丢给了怜南。
然后坐等看戏。
小山的手机被随意丢到怜南身上，一点也不怕会不会摔坏，其主人更敢怒不敢言。怜南缓缓伸手，捡起。要摆到耳边的时候却有些迟疑不决……
明明,明明这是她所愿，可她到了这个关头却害怕了。
怜南咬着下唇，还是听了电话里传出的男人声音：“怜南，是你吗？”
“是我。藤吉记者。”
“……怜南，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立刻马上的，你快给我收手！”
虽然对面看不见,可怜南迷茫的摇了摇头，声音虚弱：“那，藤吉记者告诉我吧。告诉我，我就收手。
“我知道你瞒了我一些事对不对？一些很重要的事对不对？一定是有关于妈妈。你告诉我吧。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她的哀求声小声而无力，可不会有人小觑女孩执念般的请求。
怜南目光散换的看着蔚蓝晴朗的天空，阳光很刺眼，她又闭上了眼。
妈妈……
你在哪里吗？
电话对面的藤吉砸舌，没见过这么偏执的孩子，这个坏孩子不知道他在看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照片时候什么感受！
当初留下小山这只老鼠的电话也只不过是记者的习惯，跟一切能够利用的人交朋友，不管喜好，不管敌友，却没想到让这个丫头给利用了！而且还是那么偏激的手段……她肯定已经察觉到些什么，甚至有了不好的猜测，可这个时候就更加不能告诉她真相。
……不然，她会坏掉的。
“好——！”藤吉真想替那个女人教教孩子，真是熊孩子一天不打就会上树！
“我败给你了！我告诉你，好啦，你满意啦！”
他咬牙切齿，照着平常的口气，却先佯装软化了态度：“怜南，我警告你，不要再做让爱你的人担心的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她跟你见到面！
“而且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单纯只是我见到了她，她有些东西拜托我交你…是信，她给你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我就是气不过想刁难你一下！
“总之下次过来我就交给你！所以你够了！立刻给我收手！”
“真的吗？”
怜南眼睛模糊的看向远方，眼泪刷的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气短的,又再问了一次：“真的吗？”
“真！的！”
“呜……太好了……我、我信你了，藤吉记者啊，你原谅我，你不要告诉她，好不好？我、我只是……想见妈妈而已……”
“……”
女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像是一个在游乐场找不到妈妈,于是只会哭的没用三岁小孩。听着电话里的呜咽，藤吉的心抽了一下，连他也想哭了。
于是一个喘气都没有就冲上来的及川一撞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他的女孩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像是失控了一样不断的流着泪。
“小怜南！”
怜南转眼看去声音的方向，笑了笑，嘴唇尝到混夹着脏水又臭又咸的眼泪。
“及川前辈……”
然后闭上眼睛，她安心的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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