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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章交错


宋教授对姜承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无论是他抱着古籍认真翻看的样子还是抱着古籍痛哭的样子。要知道那本古籍乃是以大篆书写的,能看懂的人恐怕不多。不过最近宋教授在忙着一个新的考古现场的挖掘问题,没有太多时间跟姜承交流。他试着让姜承来考古学院帮忙整理资料,本以为姜承不会答应,却没想到姜承一口应承了下来,这让宋教授很是高兴,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姜承只是觉得也许整理资料还能再给自己一线希望。

        姜承辞掉了食堂和图书馆的临工,每天都待在考古学院整理资料,宋教授惊讶于姜承整理的资料分类细致、逻辑清晰,而且速度极快,而对于姜承来说,他只是麻木地用着更快的速度做着已经做过的事。

        暑假终于过完了,姜承把能找到的资料都仔细研读了几遍仍一无所获,就连那些类似神话故事的野史里也再没有姜熠的名字。如果不是看到了虞惊雷这个名字的出现,他就快相信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精神失常的幻想了。那些曾经霁泽君的所作所为似乎都被虞惊雷替代了,就连以前“姜教授”给他看过的那本关于家纹的书里也再没有那枚冰蓝色的波涛家纹了。

        “我在平山的选择到底怎样改变了兄长的人生?兄长……这一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此时姜承内心的折磨并不比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少。但他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虞了凡,他决定按耐住所有的情绪等到开学。

        一开学,在宋教授的提议下姜承办理了转入考古系的手续,而新生入学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姜承在中文系的新生接待处查看了好几遍名单都没有找到虞了凡这个名字,姜承几乎是异常平静地接受了希望落空的自己,“虞了凡没有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虞家的命运也改变了?会是好的改变吗?”

        上一个现世的姜承是孤独的,可是最终他知道了兄长其实一直都守候在他的身边。而这一个现世的姜承竟更孤独,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都没有,而兄长更是再也无法触及。

        姜承的平静大约是歇斯底里前最后的伪装吧!即便是一周见不了几次的宋教授都发现了他的严重反常。

        “小姜,我看你最近情绪非常不好,愿意跟我说说吗?”

        “……”

        “我也去找了你在中文系的指导员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听说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在学校成绩挺好的,就是没什么朋友。”

        “……”

        “我最近确实是太忙了,不然我挺想和你好好聊聊。虽然不知道严重困扰你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还记得我在图书馆里跟你说过的话吗?‘老天只会给你能挺过去的考验。’我相信你能挺过去。”

        “……”

        宋教授看姜承只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想勉强,他拍了拍姜承的肩膀正准备离开,姜承低声开口道:“宋教授,我想请半个月的假。”

        “唔,半个月啊……”

        姜承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宋教授说:“教授,我真的很感谢您这两个月对我的关照,但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唔……半个月……?是要出远门吗?”

        “嗯。”

        “出远门要注意安全。”

        “谢谢您。”姜承的眼神很真诚。

        姜承要再上一次金光阁,这是他发现新生名单里没有虞了凡之后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的决定,他明白自己是抱着再上一次金光阁就彻底死心的觉悟请了这半个月的假。

        姜承算了算自己的存款,所幸是夏末秋初,登山装备可以减少点,大不了多背点水,大不了就买硬座票。终于在开学快半个月之后,姜承再次登上了南下西进的火车。

        而在车上大部分的时间姜承都在发呆。和虞了凡的那次旅程自然而然地又浮上了姜承的心头,恍如隔世。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以至于邻座有人主动递给他一支烟,说道:“小哥,有啥过不去的,抽支烟,一切都会好的!”

        姜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他走到车厢连接处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到烟的气息如同在身体里蔓延一般。第一次抽烟的姜承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抽烟了,把烟吸进去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所有的情绪都真真切切的离心脏更近了一些。他猛吸了几口:“兄长,如果你也重入轮回,你还会记得我吗?还会找寻我吗?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吗?”

        和上次一样,到达山脚已是傍晚时分,姜承还是选择住在上次的旅店。

        他放下背包先去探访了那棵记忆中的榆树。榆树依旧在,姜承抚上树干心道:“榆树啊榆树,这一次你还会和我说话吗?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姜承坐了最早的班车上山。与上次不同,这次的游客多了很多。一路上,同行的游客有说有笑,让姜承显得格外孤独。

        如果上一次的心情是一心只想尽快登上金光阁,那这次就是明知道上了山顶也再无法进入金光阁了。他只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死心,来彻底浇灭心底的希望。

        出了索道的姜承感受到了高海拔带来的一些不适,“原来这就是以前虞了凡的感受啊!”

        上次花了四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次让姜承走了六个多小时。山上的风景依旧。气势磅礴的群山掩映在云海之中,而那浩瀚的云海时而如娟娟绸缎般铺开,时而如滚滚浪涛般涌动,让人生出一种“人在天庭走,胸生万里云。”的豪情。如若不是压抑在姜承的心头之事过于沉重,任谁看了这般美景都会把心中烦忧抛诸脑后。

        姜承又来到了那片湖边,这一次湖水没有冰冻,显得异常的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湖面如琉璃、如明镜,就像一位玲珑的美人静静地躺在这仙山上休憩。

        决定在湖边留宿一晚的姜承静静地坐在湖边,山间晚风的寒意让他裹紧了衣衫。湖水倒映着深蓝色的星空,星目垂帘,连城市里看不到的银河也洒着点点银光。

        这一路姜承想了很多。回到这个现世已经快三个月了,唯一能形容他心情的词语恐怕只有五内俱焚了,他知道他放不下姜熠。

        上一次的现世里姜承看着姜熠在自己眼前形神俱灭,但那时他还没有找回全部的记忆,那是一种类似于失去挚友的痛苦。等他找回元灵发现了姜熠因为自己而受到万魔噬咬之苦时,他只觉得心如刀割,而紧接着他就看到虞了凡在自己眼前以身献祭,那时的他已万念俱灰。然而回到了三千年前,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可是原本以为重新回到姜熠的身边就再也不会离开,却没想到再会也好、离开也好竟都如幻梦一场。

        “如果早知道平山的牺牲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会那么做吗?平山的自我牺牲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让我回到现世把我变成普通人却又给我留下记忆?这是对我逆天而为的惩罚吗?”

        “现在的南山已经下雪了吧!兄长,你会在做什么呢?‘天下欲何,复能见否。’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办法能重回你的身边了。”姜承抬头看向星空,“我甚至开始期望我只是个精神病人,这样我就可以认为那么多的回忆全是我的幻想。兄长……这星空也是三千年前的同一片星空吗?你也在看吗?”

        “兄长,这次除祟归来,为何心情如此低落?是因为这次一起除祟的仙门不好相处吗?”姜承忧心地看着姜熠说道。

        “不是,是为兄法术不够精进,还要勤加修习。”姜熠垂着眼应道。

        “承儿知道,兄长的修为绝不在那些仙门之下,是他们对兄长的的成见让兄长不开心。可是兄长又何必为那些狭隘之人的看法而不快呢?”

        姜熠抬起头看着姜承认真地说道:“为兄不是因为他们的成见而不快,而是为自己不能消除这种成见而不快。师父说过‘人内心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那我就只能效仿愚公移山。”

        姜承觉得姜熠的眼睛里如同落满星辰一般闪亮,他抬头看了看星空,抿了抿嘴说:“承儿相信兄长一定比愚公移得快!”

        “兄长,你的一点一滴我都不曾忘记,也无法忘记。这漫天星辰都不如你,只是我们竟再也不能见了。”

        南山上早已是白雪皑皑,接连几日的大雪纷飞之后虽然晴了,反而让人觉得更为寒冷。

        本来修仙之人是并不畏寒的,只是姜承一直这么沉睡着,姜熠还是在耿明轩又加建了一间暖阁,让姜承睡在了暖阁里。这几个月来,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姜熠整日都守在姜承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放晴了,夜晚深蓝色的星空显得格外美丽,银河迢迢,如同长长的银色绸带向远方伸展着,姜熠默然地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心里想着:“刚来南山的那几年,还经常和承儿一起坐在这台阶上赏月观星。可这些年我终日不在南山,和承儿一起的日子原来竟这么少。如果不是我执意带着承儿去平山,又怎会是这样的结果,说到底都是我太自大了。”

        “兄长,我们修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姜承边远眺着星空边问。

        “承儿为何有此一问?”姜熠转过脸看向姜承。

        “兄长,承儿虽然终日只在南山,可是来南山上听师父讲学的百家仙门,承儿觉得他们修仙的目的与师父所期望的大为不同。”

        “哦?说与为兄听听。”

        姜承也转过脸看着姜熠说道:“师父讲学里,总是说修仙是为了六界安宁,可是来修学的人,他们觉得斩妖除魔就是维护安宁的唯一办法。可是承儿觉得这是不对的,我们既然没有办法选择成妖还是成魔,那为什么现在的百家仙门就觉得妖魔注定是邪恶的呢?师父说过‘六界安宁,万世太平’才是真正的目的。”

        姜熠怜爱地摸了摸姜承的头,粲然一笑:“那些修习仙法几十年、上百年的人,却还不如我家承儿小小年纪就看得如此通透。承儿果然是继承阁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姜承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若有一天我真的做了阁主,兄长呢?”

        “唔……承儿继承阁主的那一天,为兄大概就可以安心下山了吧!”

        以前的姜熠的确是这么想的,等姜承继任了阁主,自己大概也就没什么可以再帮的上他的了,也许会去游历六界,也许会去开创一派仙门。可是现在的姜熠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希望什么,“若承儿醒来做了阁主,他还会需要我吗?若承儿不醒来,我是不是反而可以永远陪着他?我……我怎会有如此自私的想法?何况承儿真的愿意我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吗?”

        天蒙蒙亮姜承便准备返程了,他已经不打算再登顶了,因为登不登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些留宿的游客都早早地起床期待着日出。有人问他难得上一次山为什么不看完日出再走,姜承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也许的确是句很“矫情”的话,可是再美的风景,没有“那个人”一起分享,又有什么可看?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来的路上姜承的心里还抱着一点点最后的期待,尽管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什么。然而回去的路上,姜承觉得这世界上大概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令他激动了。

        接连几日的晴空万里,午后温暖的阳光也暂时驱散了一些冬日的寒意。姜熠小心翼翼地抱着姜承来到屋外,让他舒适地靠在藤椅上晒晒太阳,又怕阳光刺眼会让他感觉不舒服,细心地调整着藤椅的位置。

        姜熠握着姜承那略显冰冷的手,心道:“承儿,冬天就快要过去了,你再不快些醒来就要错过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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