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七章
一进偏殿的庭院泠儿便飞过来，姜承伸出手，她便站在姜承的手上，长长的蓝色翎羽垂下，十分好看。“先生，您回来了！您看起来好累啊！”
“明日寅时叫醒我好吗？”
“是，先生。”
“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先生。”泠儿乖乖飞上屋檐闭上了眼睛。
回到房间，姜承在手中现出了法杖，法杖上的光芒明显变得黯淡了，他知道自己的确需要恢复。忽然，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琴声时而如徘徊流连的池水，时而如舒缓宁静的溪流，时而如急越飞扬的瀑布，可谓曼妙动人。
姜承收起法杖闪身到了屋顶，只见在另一边的庭院里殷珣正在抚琴。
一曲奏完，殷珣抬头看向姜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姜承飞身下来，与殷珣席地对坐。“曾听闻魔君琴音天下无双，今日有幸聆听，果然神妙。”
“你若听过先慈弹琴便不会这么说了，我大概只及母亲的七分。”殷珣现下的表情虽不至于严肃，但与平日相比也算十分正经了，语气更是与平日不同，显得十分平和。姜承觉得此时静坐抚琴的殷珣的确和姜熠很难分辨。
殷珣又弹奏了一曲，琴音所至让姜承被压制的灵力有所恢复，姜承觉得这大约是殷珣的感谢方式。他忽然想起了琴谱的事便问道：“魔君琴艺出众，可否帮绍雍听听一支琴曲有何特别之处？”
“哦？琴谱何在？”
“绍雍并未带在身上，不过琴谱我已记下，我来说，还请魔君弹奏。”
姜承边背琴谱，殷珣边跟着弹了一遍，再弹第二遍的时候就已十分流畅了。曲毕，殷珣说道：“单看这琴谱并无特别，只是编纂者恐怕是刻意为之。”
“刻意？”
“如同为了凑成一支曲子而十分刻意地做了谱子。不过能够这样做的人，琴艺一定十分高超。”
“原来如此，多谢。”
“弟弟近日十分客气啊！”
“魔君的好意，绍雍怎会不知。”
殷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翌日清晨，姜熠在正殿等候姜承。今日的姜熠身着暗金色广袖长袍配以殷红色火焰纹滚边，暗红色的头发用一支金冠笄束起了挽髻。姜承见了，脸上表情有点不太自然。不等姜承开口，姜熠便问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姜承本想客套地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你虽灵力鼎盛，但是在魔界大受压制，又接连损耗，恐怕也需要一些时间恢复。所以你暂时不要前往鬼界，那边的事交由我来处理。”
提到鬼界，姜承心中不悦，“魔尊这是在教绍雍做事吗？”
姜熠并不理会姜承这般态度，仍然平和地说道：“魔族将与鬼族交手，我只是希望阁主和众仙门不要插手。”
“魔尊这么做，就不怕黄雀在后、渔翁得利吗？”
“那敢问阁主是要做黄雀还是渔翁呢？”本是一句挑衅的话由姜熠说出来倒成了诚恳询问。
姜承的眼中涌上了哀思，他抬眼看着姜熠，语气缓和了下来，“绍雍感激兄长这一年来约束族人、平息争斗。魔族由兄长统领对我仙门来说自然是百利。”
“这般与你说话还真是不自在。”姜熠拂了拂衣袖笑了一下。
姜承微微转了头，“绍雍在魔界已耽误得太久，需要即刻返回南山。绍雍这就去向父亲辞行，也不劳兄长相送了。”
“明日便是哥哥们的生辰，你当真要走吗？”殷珣出现在了正殿。
“这几日也要多谢魔君照料泠儿，绍雍先告辞了。”
“那阁主请慢走，我们后会有期。”殷珣说道，而姜熠只是目送着姜承走出大殿。
姜承径直去了姜寰的住处。“可明日乃是你兄长们的……”姜寰挽留道。
“绍雍的确急需返回。”
“唔……为父要说的话想必你也都明白，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是，父亲。”姜承向姜寰行了一个大礼后便带着泠儿离开了魔界。
姜承回了南山，辉夜出来迎接他倒是把泠儿吓得不轻。姜承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泠儿，我需要上金光阁闭关数日，你便和辉夜在这南山上待几日。”
“是，先生。”
突然想起了什么，泠儿说道：“啊！先生，我差点忘了！有一个和先生一样味道的人让我把这个交给先生。”泠儿边说边化了人形拿出一朵赤红色的花递给姜承。花是五瓣的，每片花瓣都像红宝石一般玲珑剔透，这是魔界灵川边才会生长的血蔓锦，十分珍贵，对于恢复和提升灵力都大有裨益。
姜承接过此花，喃喃自语道：“一样味道……”他的眼里掠过了丝丝笑意，对泠儿说道：“你的鼻子的确很灵。”
“嗯！”泠儿一脸得意。
魔界今日又是热闹非凡。即便姜熠根本不喜欢这种浮夸地热闹，可是身为魔尊，他也只能顺从地坐在花车上，接受叩拜。
在东海边醒来的姜熠之所以选择立刻回了魔界，不仅仅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还因为殷珣说父亲在等他。
姜熠见到父亲的震惊和悲痛程度并不比姜承少。当他知道了母亲所做的一切才明白那个霸道专横的母亲竟是个如此可怜又可悲的人，这让姜熠倍感痛苦。这十几年来他所坚守的“正确”一时之间全部崩塌了，他痛苦自己一味的愤恨带给母亲的伤害，对殷珣他也有无限的歉意，而父亲身上的反噬他更是无能为力。
平山一事之后，低等魔族的失踪愈演愈烈，殷珣追查的结果都指向了鬼王，这让姜熠不得不正视自己身为魔尊的责任。
晚膳时，姜寰十分感慨地说道：“为父能看到你们现在的模样也算此生无憾了。为父还是像从前一样，只希望你们‘兄弟一心，不离不散。’”他想起了姜承，眼神里多了些忧虑，“只是承儿，他现在孤身一人，为父很担心他。”
殷珣说道：“父亲不必忧心，绍雍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姜熠则一言不发只闷声喝酒。
“今日你们生辰，说些高兴的，来喝酒。”一杯饮尽，姜寰笑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婚配了，族里没有喜欢的，是人是妖为父都不介意。”
殷珣狡黠地看着姜熠道：“哥哥尚未婚配，小弟可不敢抢在大哥前面。”
姜熠紧紧握着酒爵不曾抬头，脸上似有红霞飞过。
宴席后回到自己房间的姜熠发现几案上多了一壶酒。酒壶为白陶所制，饰以水波纹和弦纹，表面光洁、纹样精致，可见烧制之人的用心。并不意外的里面乃是木樨花酿的酒，清冽的香气十分醉人，令人意外的是，那酒里有银色的灵力氤氲其中，闪闪发光。
姜熠饮尽了酒，银色的灵力萦绕全身，既宁静又温和。姜熠觉得自己醉了，他捧起那酒壶，痴痴地盯着上面的花纹。“原以为我对你的心思只能一辈子‘发乎情、止乎礼’，可是吻过你、拥抱过你之后，我却再也不满足，我只想要更多，只想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如果早知道去了东海的结局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寻什么神器？可是……可是若你志在天下，我……我又怎能成为你的阻力？”
金光阁上，姜承也饮尽了一壶酒，夜空的残月让他开始怀念那魔界的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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