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重返
11
希利尔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可见的是碧波荡漾的湖水，翡翠色的小鱼从她眼前游过，长久未见日光的双眼有些刺痛，同时更剧烈的后遗症来源于胸口，她感觉到那里有一道锋利的划伤。
是坠落的时候魔熊的手笔。
但真正打倒了这具身体的意志的是同一个队伍的队友的见死不救，印象中对那个男人阴谋得逞般的笑容依旧记忆深刻。他故意射伤了魔熊，却让她当诱饵，那份盲目的爱情让她同意了如此可笑的提议，但说好会同她一起作战的人却拉开了弓箭，锋利的羽刃不是为了拯救她，而是为了让她无路可逃。
毫无疑问，她被牺牲了。
她唯一的选择是深入这座丛林深处。
希利尔抬起了手臂。
久远的、模糊不清的某些想法与这具身体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最后融合而成的是一个愿望。
「拜托了，无论是谁，即使是夺走我的灵魂，也别让我就这样死去。」
漫长的，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她听见了这样的「心愿」。无指向的祈求化作信仰被她收下，于是那个瞬间她想到了合理的，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
「即使你就此失去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再也无法接触这真实的世界，你也愿意？」
她这样问道。
那个瞬间里，后背插着羽箭，又被魔熊追到跳湖的希利尔在直面死亡的窒息瞬间终于被情绪淹没，憎恨，后悔，怀念，无数复杂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而遗留到最后的却是初遇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搭讪。
“我见过你，浮德里格斯的大小姐。”
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她的财富。
「我愿意！」逐渐沉没于湖底的希利尔已经理解了这桩交易，「你可以随意使用我的身体，但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那么，交易达成。」
伴随着契约的光芒，被逼到自杀的可怜虫被她送去见了神明，而她醒了过来。
她彻底拥有了身体、灵魂。
不是单纯的替代。
是新生般的融合。
她成为了希利尔。
银灰色的巨蛇将她的身体环绕在中央，她仿佛能感觉到冰凉的鳞片与自己擦身而过。
白银之蛇。
这只在传闻之中被当做邪祟与怪物的存在，是从她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就与她订下了契约的守卫者。
而此时它的投资终于得到了回报。
因为她重新回到了人间。
银白色的蛇衔住了她的袖子，将她带往了案边。
希利尔猛的喘了口气，在湖岸的草地上躺好，而那小蛇忽然化作一道银光，环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漫长的守卫消耗了它太多的精力，它需要长久的休养亦或是一场足够酣畅淋漓的魔力补给才能完全复苏。
丛林的行囊里还装着换洗的衣服，背包上的血迹证明了她跳湖的时候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好在压底的衣服还在，那些家伙也没有带走她的东西。
她把湿漉漉的衣服收进了空间，套了身方便行走的剑士装，记忆力这还是“她”痴迷那个叫帕多里克的男人的时候才买下的行装，好在因为对方的要求，“她”并未携带与对方相似的款式。
否则希利尔宁愿裹着麻烦的法师袍，也不愿意把这种东西往身上穿。
塔克尔森林的黄昏带着一种幽诡的寂静，她优良的听力能使她分辨出魔法轰炸和猛兽的嘶吼。
学生们爆发着小规模的团战，而他们的敌人是黑暗的魔兽。
这些由普通的野兽被堕落的魔力侵扰后所诞生的怪物有些更加凶残的外表和巨大的身体，生命力也更顽强，传闻里如果它们等级到了够高的层次，那么将只有圣水和光明魔法才能将其彻底杀死——这也是如今神殿的浪潮达到了顶端的原因。
而塔克尔森林便是临近边境的一片广域，这里连接着浮德里格斯家族所在的罗伦斯特，也临近着最危险的卡桑德拉，作为抵御魔兽的防线之一，这里有着这片大陆最强大的战力，所以只要不深入森林，安全系数便有保障。
但今日是黄昏之塔的试炼之一，这些复杂的考试的最终目的在选出每个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他们将会作为[首席]，参与接下来的[天之选拔]。
此次试炼的方式是积分，杀死不同种类的魔兽会累积不同的分数，而试炼结束的时间是落日之前。
毫无疑问，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散开的魔力像爬山藤一样向着四散的方正蔓延着，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萦绕在这座森林的某种气息，于是她随意的折了一根木枝，慢悠悠的朝着那个方向晃荡着。
那已经是塔克尔森林的中部地区，而她越是走，越觉得安静。
她很清楚，这是因为这些猛兽划分了地盘，保持着微妙的互不打扰局势。
而她的目标，正是其中的一只。
这具身体非常弱小，魔力源泉中的积蓄甚至称得上一句可怜，但魔法是构建于“认知”之上的东西，而“她”所就读的是黄昏之塔——这座别具一格的学校无论哪个分院的主课都包揽了炼金学和仪式学。
前者是只需要魔石和固定纹路就能够以一敌万的东西。
后者是欧皇、土豪亦或是天选者的游戏。
希利尔打了个哈欠。
她其实也可以选择狩猎魔熊，甚至就算只引来狼群她也能达到很好的成绩。
但这完全不够。
她得到了希利尔的身份以及灵魂、记忆，为此她应许了“希利尔”两个愿望。
而这位大小姐的第一个愿望，便是「成为最优秀的存在。」
作为附加条件而存在的条款，是在这个过程里，她不能对帕多里克提供任何的帮助。
“她”没有说要报复帕多里克，因为“她”追寻了他那么久，再清楚不过什么样的方式更让他痛苦。
他想要财富，于是她把钱财握在手里，半点同他无关系，他想要她的痴迷，于是她从此往后只认准了实力。
“希利尔”是为了他才就读的黄昏之塔，当时的学费置办费都有“她”的手笔，为此他们当初还吵过一架，因为他觉得他男性的尊严被击倒了。
最后还是“她”道歉，他才收下了这份好意。但即使进了这座学院，他也是其中的吊车尾，毕竟原作之中，他最初的金手指来源于“希利尔的死亡”。
依希利尔的看法，黄昏之塔就像是一所优秀的大学，而且是提前签订好了契约按需求分配的那种，他们会在学生毕业后直接包揽工作分配，依照往年来看，就职的地方多是主城和神殿，可见其关系深厚。
不过这也能理解。
毕竟黄昏之塔的主推是仪式学和炼金学。
这和擅长魔法的神殿并不至于产生职业冲突。
但无论是哪条出路，其实都应当与希利尔·浮德里格斯并无关系。
因为她是浮德里格斯的大小姐，比起冒险和征服，她更重要的责任是[继承]——除非她能在此之上，展露出更出色的才能。
有些人在压迫之下会选择努力，而有些人在压迫之下会迷失了方向。
“希利尔”便是如此。
少年时期的爱情充满了奉献的精神，男人熟练的pua让她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地位，而她一路的送钱送人送资源，最后就像此刻，她送上了自己卑微的性命。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炮灰”。
还是个身负重任的金手指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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