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太阳已经有了暖意，照的湖面范着粼粼波光，晃着人无法直视。河堤跑道上，隔上一段距离才遇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散步，未经打理的河边草丛中，已经坐着几位钓鱼翁，感受不到热意般稳如泰山。
从小区北门出来，正对着跑道边的临时休息区。顾烟跑过去，边拉伸边仰头看着太阳，现在的光照强度还允许人短暂的直视。
简单拢着的低马尾，窝在背后逐渐热意明显，顾烟扯开头绳，倒挂着垂下头发然后囫囵抓起，盘成丸子头。钟庭深跟在后面，捡起顾烟刚刚甩头发时抛出去的发圈，接过发圈的指尖触碰起来软软的。
“哥，你是不是好久没运动了？”顾烟的视线落在跑道上，原地小跑着激活身体。
钟庭深看着她的后脑勺，都能感受到她莫名涌起的胜负欲，有些好笑，“是啊，天天看书做题的，感觉肌肉都掉没了。”
顾烟舒展开手臂背在身后拉伸，再原地蹦达两下，算是彻底做好预热准备，跃跃欲试：“那我们来比一比吧。”
没再管钟庭深是否同意，顾烟先跑了出去，钟庭深随即跟上。
顾烟的配速很稳，钟庭深跟在她身后跑了一段，身体被激活后有些觉得被压制了速度，于是慢慢提速。距离逐渐缩短，两人并行一段后，钟庭深向前跑去，把顾烟丢在身后一点距离。
业余车手顾烟高估了自己的运动耐力，却又不服气的紧急加速缩小差距，毫无章法的猛加速与常规配速的反复循环，快速消耗着顾烟的体力。
跑道的终点有两根自动化的障碍柱，此刻正立着，分隔行车道和跑步道。顾烟看一眼手表，从小区北门到跑道的这一端终点将近五公里，她竟然喘的需要躬着身平顺气息。反观先到达终点站着等待的钟庭深，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明显，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仿佛不值一提。
顾烟不服气的在原地慢慢转着圈，消解自己无聊的好胜心带来的疲累。丸子头有些松散，额前的头发随着低头的姿势垂下来飘散着，猫一样圆润的眼睛，上挑着偷看身边闲庭信步的人。
钟庭深无意识的走动着，恰好与顾烟对视上。白皙的脸蛋此刻在阳光照耀和强烈运动的双重作用下，变得红通通，停下来后周身的热气上涌，脸颊处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钟庭深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扣在了顾烟的脑袋上。顾烟站直了身子，嘴里念叨着“什么呀，臭死了还给我。”伸出去的脚踢到中途又收了回来。
钟庭深绕到她面前，抬手正了正帽檐，“臭也带着吧，自己出门不记得戴帽子，晒伤了回去你又得哭。”
顾烟想起一年级的春游，班级组织去田间采摘，美其名曰亲近大自然认识农作物。阳光照得蔬菜大棚里格外闷热，顾烟摘掉妈妈给带好的小太阳帽，塞进了小背包，再去田间时就懒得再拿出来。顾烟等晚上到了家才后知后觉的疼，眼泪流过脸颊，生疼加剧。
钟庭深在对面就听见了顾烟的哭声，进门就看到她惨兮兮的仰着头倒在沙发上，憋不住的哭。李玉萍从房间拿着药膏出来，钟庭深忙伸手把顾烟扶起来，扯了两张纸巾帮她按在眼睛上，不让眼泪流到脸上。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顾烟一直这样肆意的活着。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钟庭深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烟的胜负欲失败，又被回忆起丢人的小时候，一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转过身趴在了河堤的护栏上。
——
河堤对岸是另一片住宅区，相对更老旧些，这会老年合唱团竟还没有散场，浑厚的合唱声里，仔细听会发现有手风琴的声音。顾烟趴着护栏望着对岸，隔着茂密的芦苇丛看不真切位置，只听着他们从《歌唱祖国》唱到了《贝加尔湖畔》。
身边的钟庭深，在轻声跟着哼，顾烟站的近听了个真切。“哥，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
钟庭深收了声，碰了下顾烟的手臂，回到了跑道中央，慢慢的开始往回走。“好像是啊，我有在努力了，希望有个很大的舞台，到时候可以唱给你听。”
聊起唱跳，钟庭深觉得自己已经是在用热爱来维系和坚持了。没有出道，没有舞台，甚至没有一场考验来告诉他这些年的练习究竟值不值得，也没有一种方法来评判他这些年的坚持究竟是否正确。
以前顾烟听他重复练习同一首曲目时，就会认真的看着他，说哪一遍是她最喜欢的，即便不专业，但枯燥的练习因此感受到了一点反馈。去最大的舞台唱歌，是想给顾烟的承诺，也是在给自己鼓劲。
“哥，你看我玩卡丁车，我又怕累又怕苦的，但是我开心所以我就坚持去。我没想着拿冠军，我就是觉得能够自由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有爸爸妈妈的支持，就很幸福。”顾烟跟上钟庭深，正视着前方的路，像是自言自语，却是真真切切的说给他听。
钟庭深想伸手揉一揉顾烟的脑袋，看到帽子又放下了，“桃子，其实一直就很想跟你说谢谢。”
顾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钟庭深接着说：“不管是以前还是最近补课，还是今天，真的都想谢谢你。”
“放心，等我拿下高考，我还会去坚持做我喜欢的事的。”钟庭深再次给自己坚定一下方向。
顾烟清了清嗓子，张开双臂挡住了钟庭深的路，倒退着向后走，微仰着头笑的灿烂：“那你不要跑得比我快，谢谢我，你就让我赢你啊。”
破坏气氛第一名的桃子，转身就跑开了。钟庭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肩背挺直但不紧绷，看着跑远的身影忙跟了上去。
——
一次晨跑仿佛唤回了共同成长的回忆，两人间偶尔似有若无的那点尴尬氛围逐渐消失。
钟庭深照旧在高三的倒计时追赶里加快脚步，一刻不敢停歇。顾烟被周师傅耳提面命的恢复体能训练和赛道训练，对这次的赛道和竞争对手有了通盘的了解。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晚饭后的小区开始喧哗起来。小朋友们三五成群的滑旱冰、跳绳，或者纯粹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小型健身场上有在锻炼身体的老年人，和溜孩子累着了的年轻父母，聚在一起聊着天。
钟庭深回到小区的时候已是接近九点，冯秋苓的车进入地库那一段路，可以远远的看到中心广场。
遛弯的人都回了家，顾烟就会在一圈路灯的中间玩滑板。没什么平衡天赋的人偏跟自己较劲，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学会了上板和基础滑行，但每天还在为成为帅气的滑板选手而默默努力。
钟庭深在地库前下了车，说要去喊顾烟一起上楼，冯秋苓嗯了声，解锁了车门。
顾烟前两天一脚踩空滑板摔在地上，左手不自主的撑地磨伤了一大块，火辣辣的疼。回家愣是一声没吭，自己用碘酒消了毒，就没再管了。晚上补课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了练习册上，忍不住闷哼出声，钟庭深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才看到了伤。
钟庭深怕她忘了伤再次磕到，全程握着顾烟左手手腕，不让她乱动。被控制住的顾烟，没法连笔带划的讲解，总感觉讲的没了灵魂，几次三番的差点说错重点。
“桃子，你怎么又出来了，伤好了吗？”钟庭深刚出声，就做好了准备抓住人，怕她又摔倒。
果不其然，顾烟没留意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晃了下，被扶稳后立刻跳下了滑板，摆出讨好的笑容，“哥，我好了，你看都结痂了。”
顾烟举着左手，来回晃动的展示。“单板真的好帅的，我就想偷偷练习，装个帅嘛。”
钟庭深拎起她用脚尖压住翘起的滑板，快速上板，滑远之后来了一段荡板，压着板子上了台阶后，从旁边的坡道直冲下来，一个压板尾刹车停在了顾烟面前。
顾烟看的愣神，对停在眼前的人只剩下一句：“哥，你好帅啊。”
钟庭深收了板，抱在身侧往家走，顾烟连忙跟上，手扒拉着滑板还在感叹：“哥你刚才冲下来刹停好帅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滑板的啊？我们以前没玩过这个啊。”
耳边一直碎碎念，钟庭深看着电梯的倒影才发现自己在偷笑，忙低下头掩饰住。“我在公司里跟其他朋友们学的，大家都玩，学起来还挺快的。”
\"你怎么说的好像很轻松，我学了好久了，才勉强滑起来。\"顾烟有些郁闷，人和人的差距好大。
电梯到了六楼，“等我有时间了我教你，别自己下去滑了，万一摔严重了可不是小事。”钟庭深把滑板递过去，顾烟默默的应着好，看着她关上门，钟庭深才转身回家。
顾烟背靠着门站着，想起那天晚上被抓住的手腕，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找出了不能自由活动才会讲错重点的烂借口。刚刚在电梯里，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一直抓着滑板的尾部，看起来好像钟庭深用滑板牵着她。
少女的心思单纯却不张扬，想要触碰又顾忌着不合时宜，内心天人交战还要装着一派心如止水。
顾凌琮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女儿抱着滑板靠着门板发呆，立刻猫着身放轻脚步，快到面前时顾烟突然出声“嗬”，顾凌琮反被吓得顿住了脚步。
“爸爸，客厅没有遮挡，你以为轻点走我就看不到你了吗，我是傻子还是你是？”顾烟把滑板搁在玄关，头也不回的绕过去，走回房间。
顾爸爸也不恼，哼着小曲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回了书房继续看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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