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老道本专注策马,却忽然听到身后的人问他。
老道笑了一声:“文老板确实是玲珑心窍,但这不是贫道可以说的。”
老道心想:你还真是得寸进尺,这也是能说的吗!
谢筠收回了杨仁膝盖上的手,缓缓道:“我清楚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北边发生了战事。”杨仁额角上一根青筋跳起,双眼红了,“张、张大人和司马大人为了你,刀兵相向,如今卧床不起……”
谢筠猛地抬头望向竹石园的方向,又转向遥远的北方,那一眼穿透时间空间,好似北疆的战马嘶鸣刀剑拼杀的声音在他耳边震耳欲聋,东京的御台上堆叠的加急战报,紫宸殿中朝臣唇枪舌战指点江山就在眼前。
司马巡和张朝是想逼他进京面圣,掌管北边的战局,得胜归来的时候便能和当朝丞相江岿分庭抗礼,为朝廷铲除奸佞,以报当年灭族之仇。但他们是要他悄悄地进京,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而他那夜出手杀了那些凶手,已经暴露。这些难民,分明是有人将他们引到颍州城来,要确定他确实还在,并且盯上他,好寻时机将他斩草除根。
“小巡他们没事吧?”
“没事,他们手中有数。”杨仁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可你不能开门暴露!”
谢筠捏住杨仁的肩,力道不大不小,却能听见他从牙齿锋里挤出的话是清醒坚定的:“开门!”
杨仁又跪了下来,把头撇向一边,宁死不屈:“不开!”必要时,他不惮和谢筠出手。
谢筠定了定神,体内汹涌翻滚的气血翻腾着他的胸/口:“你不觉得此时已经晚了吗?”
“你不觉得此时已经晚了吗?”
文行简踏上台阶,两人的话同时出口。
谢筠和杨仁齐齐望向来人,文行简目光不拖沓,好似狂风乱卷的无边冰川中一道不知来处的熊熊火光,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以淡淡的温暖。
他冲谢筠微微点头:“我已经知道了。”知道几乎所有的事情。
谢筠微微朝他颔首。不知怎的,看到文行简这样平静地对他说自己知道了,他有些失落。是不知道他即将远去,还是已经知道他会走,只是没那么在意呢。他没敢想下去,平时能一眼看出文行简心思的谢筠,此刻慌了心神。
杨仁翻了个白眼,他并不想看见文行简。
“杨兄,难民中的人不纯粹,”文行简不管他鄙夷的目光,“方才知节兄站在城楼上,想必已经被他们埋在暗处的人盯上了。”
杨仁没打断他,抱拳的手不住地战栗,好像千方百计守护秘密,马上就要公之于众一样的害怕。
“开门吧。”谢筠扶起杨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杨仁不敢相信地看着谢筠。
“也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你知道了。”
两厢明剑!让暗处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杨仁颤抖的心崩的一声跳起来,他忍不住偏头看文行简。
文行简虚看着城外荒野。
目光坚定而充满力量。
杨仁无法反驳,只能拿着司马巡交给他的令牌开了城门。
文行简和谢筠一趟一趟将难民往成玉瓦子送去。成玉瓦子已经败落,这是文行简盘算要扩张书局时买下的,现在安放难民正好合适。
书局里的人忙里忙外,谢符指挥着小厮搬运粮食,魏大娘母女转到成玉瓦子的厨房,有条不紊地熬粥,官差一半在成玉瓦子控制难民,一半帮着文行简他们安置难民。
好在古人有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囤积粮食,谢符囤在南苑的满满的粮食,不久就被搬出一个大空位,也不知道够不够。
好在民心淳朴,很多有能力的百姓都伸出援助之手,有的收容一个两个,有的收容了一大家子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暴雨后的颍州城又忙碌了起来。
只是难民之多,如汪洋中的水滴,沙漠中的沙砾,不计其数,很快,愿意收容的地方满了,而城门街道难民依旧奄奄一息。
应谢符的要求,官衙出了一道红榜,悬在城门和官府之外,上面载着此次出手相助的人员名单。
那些摇摆不定的富人,围着红榜看了半天,纷纷吩咐下人将难民安置到自己的六七初处别院,一时间那些难民有了收容之所,城内百姓们也得到了乐于向往的荣耀。
城内一处客栈的隐秘房间,二十几人围在房内密谋,里面的气氛沉闷阴郁,一片沉寂下终于有人开口,正是荒野丛林中将难民推向颍州城的幕后黑手。
“江大哥,现在可是好时机,要不我们……”
一个右袖空空的人抬左手打断他,他双眉冷冽,沉声道:“谢筠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就是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他,肯定有了防备,现在绝不是好时机,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一个大块头出了声:“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北方的战事焦急,司马巡和张朝两人的好算盘,人尽皆知,所以谢筠一定会孤身北上,到时候他孤身一人,正是我们动手的绝佳时机。”江远山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你们几个人,时刻盯着谢筠,到时候我们就在路上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三人得令应道:“是!”然后鬼魅般消失在大街小巷中。
大块头看了眼三人消失的方向,神色不定地看了眼江远山的右手:“现在杨仁来了,到时候他肯定守在谢筠身边,我们这些人不一定够。”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杨仁,多么熟悉又可恨的名字。
当今武林榜上的第一高手,也是他的断臂仇人。五年前他听闻谢筠是武林榜第一人,于是跋山涉水去东京挑战,可他根本没见到谢筠,而是被一个少年杀得措手不及,他舍弃一只右手才得以仓皇逃脱,事后才得知那人是杨仁。
这么多年他勤修武术,四处挑战,终登上了武林榜的第二名,而杨仁却跻身到了榜首。因谢筠其人,生死难知,武林榜上没有他的姓名。他们虽然人手众多,可此次绝对是一场恶战,着实胜负难料。
江远山阴险地笑了笑。
不过江岿神通广大,武林榜上的高手众多,要杀他们的可不止他一人!
难民们有的被送进了房间,有的横七竖八地就地躺下,喝到一碗浓稠的热粥后,渐渐有了人气,纷纷向文行简等人磕头到谢,文行简受不了这种礼仪,赶紧往谢筠那里躲。
谢筠正替一位半死不活的老头切脉,老头喝了粥仍旧未醒,他的女儿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跪在一旁悄悄抹泪:“公子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父亲!”
“嘘——”文行简伸出食指在嘴边比划一声,扶起那位小姑娘,屈身和姑娘对视,“他医术很高的,你先去把粥喝了,待会儿你爹醒了,你又倒了,不是惹你爹伤心么?那病怎么能好呢?”
姑娘抬起婆娑泪眼看着眼前温柔的大哥哥,文行简这句话给了她安慰和力量,她点点头,开始就着双颊的泪水给自己灌白粥。
“慢点吃,不急。”
她一路上绝对没有没哭,不管有没有吃的,她都忍着心里的委屈,害怕,绝对没吭一声,她怕让父亲担心,此时文行简的温柔相待,好像将她心里的汹涌的不安的洪水拉开了闸门,她紧紧端着饭碗放声大哭了起来。
文行简只借她一只肩膀,并不出言打扰她,也不吭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静静地等小姑娘无声地诉说心里的委屈和害怕。
他好像能听见似的,静静地等了许久,她的号啕大哭转成了低低的抽泣,才递了一块手帕给她。
谢筠已经写了张药单,让人拿药去了。
此时他站在两人的身后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终究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会不会得来,都说不定。
他想:是不是不去打扰才是最好的呢。
小姑娘好像感受到背后的灼热目光一样,忽然往后一看:“大哥哥,我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谢筠抽出一条长凳,在文行简身旁坐下,“待会喝了药,估计明天就能醒了。”
“我爹他今天醒不了,我害怕,”小姑娘耸耸鼻子,转身抱住文行简:“大哥哥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谢筠:“……”
文行简:“……”
小姑娘叫林月明,她爹叫林项,母亲在这场逃难中死了,她还有一个大哥叫林远山,早年间噬武被人断了右手,从此再也没回来,断了踪迹。现在只剩下她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可能是从来没人听她说小孩子话,林月明倒苦水似的把心里话全说给文行简听。谢澜清拉住她的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大哥肯定会回来的。”
林月明对安慰她的谢澜清点点头,她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她忍着泪水想起了她的大哥,她大哥对她也很好,从小就宠她,好吃的好玩的全留给她,可是为什么大哥现在不要她了呢?
现在他们正在闲云书局的一间巨大的房间,里面有一张能容七八人的大通铺,林项正躺在上面。
文行简是觉得谢澜清和林月明年纪相仿,照料和安慰起来比较方便。但林月明拉着他不让他走,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很不对劲,于是把谢筠也拉了过来,谢符听完自然要凑这个热闹的,于是仿佛又回到那个住茅屋的日子。
“我去外面吹吹风,”文行简补充道,“马上回来。”
林月明听他说马上回来,而且房间还有哥哥姐姐陪她,才不那么害怕,安心呆在房间。
屡屡春风轻拂人间,文行简凭阑望着点点星空,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过来:“知节兄不会想不辞而别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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