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吴辰有个博士师兄，前年动了一场手术，换了个肾。
但师兄每天心态很好，乐呵呵的，现在两年了，各项身体指标都恢复的很好。
他用师兄的例子安慰沈柒，并一再叮嘱，“你一定要开心一点哈，心态好比什么都强。”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好好调理，好起来就会更强的！”
屏幕这端，沈柒挑了下眉，“怎么，生病影响了我的发挥吗？”
吴辰乐了，“哈哈哈，行！要的就是这种心态。我不知道你生病前什么样，反正你现在很强。”
——
生病前的沈柒是多样的。
温婉知性是同事眼中的她，明媚爽朗是朋友眼中的她，可爱搞笑是最亲近之人眼中的她，多愁善感是夜深人静时独处的她。
长相甜美，性格温柔，灵魂有趣，心地善良。
她可以轻易地融入狂欢，内心深处，却更享受孤独。
她不缺朋友。但极少有人可以走进她的内心。
和她关系最好的朋友是朱清妍，一个外貌艳丽但与社会有点脱节的笨蛋美女。
她们在初中相识，此后，每逢在人生的节点走散，都是朱清妍想尽办法找到她。
在朱清妍身上，沈柒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傻白甜。
她一边嫌弃，一边又总忍不住帮她出谋划策，解答她各种幼稚的问题。
这是她生病后为数不多，她还愿意保持密切交流的朋友，或者说，闺蜜。
生病前半年，她向相恋三年的男友提了分手。
他大她几岁，一次工作当中遇见。追她的时候，很温柔，待她极好。
白羊和射手，连星座都这么配。
她以为这是一场天作之合的爱情。
可是几个月的热恋期后，他隐藏的那些缺点逐渐暴露。
自私、懒惰、大男子主义，后来，发展成对她的习惯性否定。
每当她有想健身、学画画、学剪辑、写故事这样的冲动时，他说你做事三分钟热度，肯定坚持不下去，他说你学这些有什么用。
她和他分享她光怪陆离的梦境，她脑子里奇奇怪怪地想法时，他说梦里的事何须当真，他说你天天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吗。
后来，她不再和他分享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事情。
后来，她怀念单身的日子，觉得一个人比两个人更快乐。
再后来，当她收到项目奖金，给自己买了比较贵的护肤品做奖励，他怪她乱花钱的时候，她下定决心选择了拥抱自由。
分手后，她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再不用被人嫌弃她总是忙工作、出差，也再不用花自己钱给自己买东西还要看人脸色。
一个人的日子，简单、舒爽又快乐。
某天深夜，她在赶一个新项目的策划案，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总结这个项目的亮点和意义时，无意中摸到脖子处的皮肤下，有一个不知何时凸起的、硬硬的包。
她没太在意，继续熬夜做ppt。
想着明天去家附近的药店，看有什么药涂了可以让它消下去就行。
第二天买药时，店员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建议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去了，然后她的天黑了。
看着超声报告单最下方的诊断处写着的髓样ca可能，她有点懵。
她知道那是癌症的简写。
她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控制不住地小声抽泣。不敢放肆哭，怕湿了口罩。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28岁，本该灿烂盛开的年纪，就要这样提前枯萎了吗？
忍着悲痛，想着也许只是误诊，她去了三家不同的医院做了各种检查。
直到看到穿刺报告上明确的写着……甲状腺xx状癌伴鳞化……脉管内见癌栓，再没有一丝奢望。
万幸的是，不是最开始诊断的髓样癌，对生命的威胁没有那么大。
等待手术的那段日子，是最黑暗的。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根本不敢想像手术刀切开肌肤时该有多痛。
和医生交谈时，她忍不住问，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医生看了她一眼，说概率很低，那样就属于医疗事故了。
麻药注入身体，失去意识。她在手术台上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的好觉。
七小时后，醒来，身体里少了一个器官，脖子上留下了一道25厘米长的伤疤。
是的，她拿软尺量过，刚刚好的25厘米。
只因，这场由身体发起的对她常熬夜、生活不规律的抗议，被发现的太晚。
术后拆线回家，沈瑜看着她的脖子既心疼又后怕，哭个不停。
彼时，沈柒脖子和脸还没消肿，却笑着安慰她，说这是生命赐予我的一条项链。
病床上的半个多月，她想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是向往自由却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
一场重病，将她本该顺遂美好的人生推翻，只给她留下残缺的身体。
但事已至此，每天凄凄艾艾又有什么用呢。
日子终归还是要笑着过的呀，哪怕被染上了悲凉的底色。
可是，看着朋友圈里朋友、同事的精彩生活，看着自己因病错过只参与了前半段的节目在各个平台播出，看着银行卡内空空的余额……以及摸上去仍然僵硬的肩颈和走10分钟路就会累的身体。
她还是会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忍不住崩溃。然后在起床后，再给自己打气。
不想面对旁人看到那道伤疤时好奇地打量和唏嘘，除了躲不掉的医院定期复查，她哪儿都不想去。
她把自己困在了家里。
她偶尔会想，前男友是不是很庆幸，她分手提的早，没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只是，她没有成为前男友的累赘，却成了父亲的。
从小没在他身边长大，本就父女情淡，现在，他却不得不在她生病的时候担负起父亲的责任。
她曾短暂地感受过一个父亲对生病女儿的疼惜。
后来，为了不让父亲的嫌弃过于明显，讨厌做家务的她，慢慢开始做些拖地、洗衣等力所能及的事情。
再后来，外卖又贵又腻，没有收入需要节俭度日的她，开始学着做饭。
没想到尝试几次之后，竟意外发现她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然后，沈瑜拉她玩王者荣耀。然后，她遇见了吴辰。
然后，她又有了想和人交流、想说话、想分享的欲望。
——
沈柒现在的生活范围仅限于家和医院。
以前，她在独处中寻找快乐。
现在，她开始慢慢习惯退出游戏后，和吴辰在微信上漫无目的地聊天。
王者荣耀里的英雄，吴辰基本都会。
他不喜欢一直玩一个英雄，觉得那样无聊，所以每局都尽量用不同的英雄。
不过，因为没有氪金，纯靠攒金币、做活动换新英雄，现在拥有的英雄并不是很多。
但已经足够沈柒羡慕的了。
她说吴辰什么英雄都会，选英雄就像翻牌子一样。
吴辰说不能冷落其他英雄太久。
沈柒调侃他这雨露均沾的心理，倒是把王者荣耀选英雄，变成了选妃。
吴辰瞬间代入：“一局翻一个牌子，竟然在游戏里享受到了皇帝才有的待遇。”
沈柒忍不住泼冷水：“也不想想你的妃子里可是还有东皇太一、牛魔，跨越物种的呢。”
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吴辰接受不了，忙说“我只喜欢小乔、王昭君这种的。”
刚好这两个英雄都是沈柒最近玩的比较多的。
沈柒问：“现在还能代入进去吗？”后面跟着三个狗狗斜眼的表情。
已经无法正视东皇牛魔的吴辰：“不行了不行了，这皇帝不当也罢，留给有缘人吧，我退位了。我今晚打野就玩阿珂，好歹算个妹妹。”
下午五点半，到了吴辰的晚饭时间，但他和沈柒聊的正开心，不想说再见。
边回她的信息边排队，马上到窗口的时候，怕打菜时回话慢，就提前说了声。
沈柒看了下时间，“这么早就吃晚饭呀？”
“学校食堂开饭早，来得晚很多菜就凉了。所以即便不是很饿，到点了也要过来吃口热乎的。”打好饭坐下后，吴辰第一时间回了过去。
沈柒说：“那你赶快吃饭吧。”
吴辰边夹菜，边单手拿着手机打字：“好的，你每天也要好好吃饭哈，多吃点好吃的就会变强的。”
沈柒无语：“骗小孩儿呢？”
吴辰：“小时候家长们骗咱们吃药不都一个套路吗，你现在也算半个小朋友，所以也得哄着。”
沈柒诧异：“我怎么就成半个小朋友了？”
“因为你现在还在吃药呢，所以四舍五入你也是半个小朋友。”
面对吴辰的歪逻辑，沈柒发了个小女孩儿撅嘴的表情包，说：“好吧。”
吴辰吃着嘴里每天都同样味道的菜，跟沈柒吐槽快要失去吃饭的乐趣了。
每天在食堂门口想吃什么，都要想半天。
沈柒想起自己上学吃食堂的时候也这样，说再好吃的饭一直吃也会腻的。
然后问吴辰：“你们可以点外卖吗？”
吴辰说：“可以点，但是外卖大家也都不爱吃了。还是觉得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听吴辰这样说，沈柒忍不住炫耀：“我会做很多菜，红烧肉、排骨、各种小炒都可以。”
说完又强调了下：“我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然后把自己给馋到了。
厨房小白吴辰很羡慕，“好厉害啊，是我学不会的技能了。我觉得红烧肉很考验厨艺。”
“找个菜谱，跟着多做几次就好了。我就是有时候懒得做。”
沈柒说完，问吴辰：“那你是一点都不会做饭吗？”
“蛋炒饭或者煮泡面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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