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为君，穿上嫁衣（上）

　　轰鸣声拉开了浴血之夜的序幕。
　　林渊一路横劈竖挥着荒骨大剑，不顾一切地向着皇宫中心的方向冲去。
　　所有挡在他面前的，如潮水般涌来的皇宫侍卫，没有一人能阻挡下他的脚步。
　　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出手，整个人的意识就被大剑带起的灵压风暴给轰击得怦然消散。
　　就如被天外飞来的陨石迎面砸中，燕国侍卫们在凄厉的惨叫中倒下一片又一片，飞散开一群又一群。
　　而远远感受着那狂暴绝伦的灵压风暴与骇人气息，遥遥望着漫空断肢与人影乱飞的血腥场面，那些尚未靠近林渊的侍卫们，早就是心胆俱裂。
　　眼前这一切，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怒吼声、轰鸣声、爆裂声、血液飞溅声、断肢飞舞、人群暴散……
　　空间内弥漫着可怕煞气与杀意，四处回荡着声声怒吼与惨叫。
　　陈挂在宫墙两侧的大红灯笼，衬得地面上的铺满的血液更为猩红。
　　而本就被血雾弥漫的夜空，仿佛也变得更加阴暗。
　　这个举办着大喜宴会的燕国皇宫，此刻正上演着本该出现在修罗地狱中的一幕幕。
　　今天是燕国太子的大婚之日，为了确保安全，燕国皇宫内的守卫比平时还要更多。
　　一批又一批人流涌来，仿佛永不断绝，四处飞射的刀光剑影如雨点般密集。
　　面对暴雨一般袭来的攻势，林渊不闪不避，口中释放着魔鬼般的低吼。
　　有着金甲圣衣的防御，他唯一需要保护好的就是自己的头颈。
　　剩下的，就是不断倾泻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灵压，迎着人流，疯狂向前冲去。
　　夜幕中，林渊的身影就像一道疾驰的金色闪电。
　　带着满身鲜血，在血路中带走周围一个个、一群群、一片片，被惊骇得脸色惨白的燕人的生命。
　　喧闹的夜里，从宫门口远远传出的惨叫与大作的钟声，很快引来了负责皇宫安全的几位天灵境统领的注意。
　　夜幕中，有数位天灵境强者浮上夜空。
　　能造成这么大的响动，很可能是有人趁着宫内正在婚事，擅闯皇宫作乱。
　　而以这里的守卫力量，入侵者的规模绝对不少。
　　但就在他们看清宫门处的场景时，脸上神色就立马转为了极度的惊惧与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身披金甲的身影，正从宫门的方向，向着宫内狂奔。
　　漫天遍地的刀枪剑戟落在他身上，却没有让他倒下，甚至没有让他的脚步有丝毫停顿。
　　他正以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速度，突破着一道又一道防线，直直朝着皇宫中心而来。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同样满身染血的血色人影，在为他一同向前开路，临危不惧。
　　视线中出现的画面，让夜空中这些天灵境强者们在极度震惊中说不出话来，甚至在第一时刻都忘记了要出手阻拦。
　　越过宫门口的冗长宫道，进入宫中，林渊继续一路向前冲着，没有停顿。
　　而风清阳与封不七则按着定好的计划，并未继续向前。
　　他们依旧在皇宫入口吸引着注意力，帮林渊拦下那些直冲而来的天灵境强者。
　　没有阻拦，速度最快的林渊很快深入了皇宫，消失在四起的侍卫们的视野中。
　　深入皇宫内部，他在宫中随手抓了个宫女询问，得知了秦芷沐此时所在。
　　迎亲的队伍已经在不久前按着大婚流程，在秦芷沐所居住的殿中把她给迎走。
　　一路行往坤宁宫，在四方来宾和燕王的见证下，与燕仁成婚。
　　林渊放开那个被吓得面色惨白、语无伦次的宫女，迎着一路喧闹的锣鼓、唢呐，直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这里已是皇宫深处，宫门口大肆作响的警钟和响动被喧天锣鼓和四起的歌舞声掩盖。
　　加之林渊的速度太快，有人入侵皇宫的消息传得比他行进得还要更慢。
　　坤宁宫，宫门前。
　　负责守卫的侍卫们只觉眼前一晃，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快到无法让人捕捉的金色残影，便像狂风般在他们面前疾速掠过。
　　林渊闯入坤宁宫，一眼便将殿中场景收入眼帘。
　　目光所及，四周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上，镶嵌着无数珍稀璀璨的红晶。
　　大红色的地毯一直穿过宫殿正中央，笔直蔓延到宫殿最前方的金碧台阶下。
　　红光满面的燕王带着一脸笑意，坐在大殿前方首座的龙椅之上。
　　富丽堂皇的宽敞宫殿内，到处摆满了酒宴。
　　一眼望去，宾客满堂，高朋满座，歌舞升平。
　　此刻，众宾客都已纷纷站起，目光齐齐望向宫殿中心的红毯。
　　红毯上，秦芷沐长发绾绾，腰身束起，足踏金履，一身凤冠霞帔，被打扮得华贵至极。
　　凤冠上垂下细密的珠帘流苏，把她的面部遮盖，让人无法把她的容颜和神情给看清楚。
　　但随着她迈动僵硬的步履，流苏轻摆中，那精致无暇的冰肌雪肤却是若隐若现。
　　未露容颜，就已是如此美绝人寰。
　　更毋论细密的珠帘下，到底遮盖了何等风景。
　　这些宾客中，绝大多数都只闻秦国芷沐公主之美名，未能得见。
　　无不想亲眼目睹一番，这个被誉为七国第一美女的女子，究竟美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而事实也正如传闻中的一般，在场到来有幸得见之人，无不惊呼其天女谪尘。
　　只是一眼，便如坠幻梦。
　　在两个伴娘的搀扶下，秦芷沐迈着生硬机械的脚步，越过摆在红毯上的火盆。
　　一条红绸被缠在她的手上，而红绸的另一端，自然是牵在燕太子仁的手中。
　　燕仁一身大红蟒袍，面带微笑，用眼神一一向周围人群致意。
　　他牵着红绸，领着秦芷沐，迈着意气风发的步伐，向大殿前方的燕王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眼睛的余光一直都放在身边的秦芷沐身上。
　　她的惊世之美让他叹服，让他惊为天人。
　　比起四年前第一次在秦国皇宫初见时，此时年方二九的她，已经出落得愈加倾国倾城，简直美得不似人间。
　　如果不是碍于宫中诸多礼俗限制，让他没办法见到秦芷沐，不然绝对会忍不住在婚前就将她亵玩。
　　在燕仁上扬的嘴角中，有种快要按捺不住的欲火。
　　在燕仁飘忽的余光中，有股无法压制的迷恋之色。
　　在他心中激漾的快意，亦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强盛。
　　他确实是败在了秦人手中，但身旁这寻常人不可能将其攀折的秦国公主，却已为他掌中之物。
　　之前在七国排位上，那些被林渊击败的屈辱与愤怒，已经全部都被燕仁抛在脑后。
　　全部都转化为对秦芷沐，对这个秦国公主疯狂的占有欲望。
　　在手中红绸的牵扯下，在身边伴娘的搀扶下，秦芷沐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形木偶，机械般向前走动。
　　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行尸走肉，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耳边哄闹一片，她没办法听清是什么声音，还是谁说了些什么话。
　　她的脑海混乱一片，如团浆糊。
　　里头依旧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痛感，带来一阵一阵的神魂余痛。
　　在今晚早些时候，她就像个木头人，被伴娘服侍着穿好了喜服。
　　失控的噬魂虫在作威作福，让秦芷沐的记忆已经彻底混乱，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或许是在进行着婚礼。
　　婚礼……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她，就要与人成婚了。
　　对方，是早就与她定下婚约的燕国太子。
　　那个她心中一直以来所爱慕的……燕国太子。
　　按理来说，能与心爱之人成婚，她应当感受到由衷的兴奋，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现在的秦芷沐，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她只觉得有种既不知为何，又莫名生起的哀伤，令她作痛。
　　那种痛感，就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珍贵之物，就像是遗忘了什么绝不可以忘却的珍爱之物。
　　让她无法凝聚意识，让她无法主动向前迈动步伐。
　　手中红绸很快不再有牵扯的力度，身边伴娘的脚步停下，秦芷沐也停住了脚步。
　　大殿前方，司仪对婚礼的致辞恰好掐在最高潮时结束。
　　短暂的停顿后，那传遍宫堂的激越高音再度响起。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偌大的坤宁宫中，所有王公贵族、四方来宾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大殿最前方的燕仁和秦芷沐身上。
　　热烈欢动的鼓掌声、大笑声、欢呼声在殿中传响。
　　此刻没有一人发现，那个已经在殿门口呆呆站立了一小片刻的血色人影。
　　那个金甲圣衣遍体染血，满头黑发亦被浓血粘连，不断向下滴答滴答滴落着血液，浑身颤动不止的人影。
　　那双既幽暗深邃，又赤目猩红，正外溢着血泪的双眸。
　　闯入坤宁宫的林渊一眼就看到了宫殿中心，那个美得妩媚明耀，美得熠熠生辉的绰约身姿。
　　那个同样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为了这个身影，他远赴万里，不作停留，义无反顾，不顾一切地赶来了。
　　赶在这既是不幸，亦是万幸的最后时刻。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庆幸，庆幸着自己还能弥补，还能挽回……
　　话音落下的下一刹那，林渊脑中想好的所有计划，全部分崩离析。
　　当那血泪滴落，凝滞的猩红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整个坤宁宫如同跌入了阴寒绝狱。
　　突如其来的气势转变，让宫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股阴冷寒风，正从脊梁骨疯狂往上窜动。
　　正要曲下身体的燕仁只觉毛骨悚然，全身直打哆嗦。
　　心神俱颤间，所有人发现眼前黑影一晃。
　　而后一阵冰冷而又暴戾的血腥狂风扫过，宫殿中央的大红地毯被高高掀起。
　　殿门口的林渊消失了踪迹，瞬间出现在秦芷沐身旁。
　　他右手紧紧揽住秦芷沐的纤细腰身，左手化掌为刀，一把切断红绸，带着她快速落在大殿的角落。
　　正在此时，随着殿外一阵大乱声响，数片喧哗匆忙的脚步声快速赶来。
　　那是姗姗来迟，赶来报信的皇宫侍卫。
　　上百号人已把坤宁宫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殿内，林渊一手拂开秦芷沐面前细密凌乱的珠帘，与她四目相对。
　　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芷沐，他终于笑了起来。
　　他的脸上被血迹沾满，看上去骇人无比。
　　但那笑意，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源自灵魂的喜悦，温暖与深深爱怜。
　　秦芷沐同样静静凝望着这个突然抱住她的陌生男子。
　　但她的眼瞳里，却没有欢喜，亦无悲伤。
　　不带感情，毫无波动，如一潭失去生机的死水。
　　虽然她没有反应，可她的脑海，她的神魂却在看到林渊的这一刻剧烈动荡起来。
　　那原本不起波澜的心境，竟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应该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
　　更何况此时他的面容，完全就已经被猩红的血液、破裂的内脏碎片，给模糊到无法辨识原样。
　　听到的话语会骗人，脑海的记忆会忘却，见过的画面会模糊。
　　但此刻身前男子的味道，他的体温，他呼出的气息，他柔情的眼神，他暖心的笑容……
　　他手掌上传来的温柔而又宽厚的触感，他所带来的一切……
　　都让秦芷沐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忘怀的熟悉感。
　　因为那种熟悉感，不只是简单铭记在她的神魂中，单单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而是已经深深烙印在体内每一处地方。
　　甚至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的记忆里，无法被抹消，无法忘却。
　　那种熟悉感是多么真实，多么令人魂牵梦萦。
　　秦芷沐知道，她一定曾在何处，曾在何时，与身前这个男子，有过何种触及灵魂的交集。
　　他来了……
　　就如梦境中出现的场景一般，真切地发生在面前。
　　紧紧靠在林渊怀里，短短的一瞬间，秦芷沐就已经不自觉泪如雨下。
　　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无法控制住眸中泪水的流淌。
　　可就当她感觉到有什么要重新复苏的感觉时，脑海中又传来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
　　仿佛像是有何种无法描述的东西，正在她脑海里暴走着爬动，上蹿下跳着，大肆啃噬着她的神魂。
　　秦芷沐的意识轰然昏迷，倒在林渊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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