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听得出来吧?”
江侜予按下录音笔开关,让它停止播放,抬眼直视段楹,“节目组想让我跟你组cp的意愿非常强烈,我就算再反对也没用,相反继续闹下去,他们会干脆用手段强行让我屈服。”
“——想改变这种局面,除非我答应,或者我逼你退赛。”他淡定地吐出相当无耻的话语。
段楹听完整段录音还真有些愣怔,不过他也只怔了两秒。
他说:“杨烽的意思。”
他没浪费时间去质问“凭什么你答应就算”或者“凭什么只能我退赛”,而只是直白犀利地指出了对当下最有用的信息——
节目组跟江侜予谈判,要这么郑重其事拉到会议室谈,还准备一堆录音笔,以至于能让江侜予那么轻易地顺手牵羊带出来,除了防止江侜予反悔,很显然他们回去还要跟上司报告,手里没点材料可不行。
这种场面要不是正牌攻杨烽授意,根本不可能发生,也就原主那种恋爱脑入骨才意识不到。
江侜予听到段楹的回答,瞳孔微亮,眼睛甚至心情颇好地弯了一弯:
很好,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段楹也看见了江侜予的笑容,他轻飘飘吐出几个字:“解释一下吧。”
虽说相比起一个正眼都得不到的那些人,大反派眼下对他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但他这么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显然也省略了很多信息量,就像这句“解释一下”,换个人都未必反应得过来他说的是“解释一下杨烽为什么突然这么干,你既然都答应了不会不知道吧?”
好在他对面坐的是江侜予。
江侜予迅速正襟危坐,咬牙切齿状:“因为他出轨了!”
先前原主天天炫耀自己跟正牌攻的关系,张口闭口“我未婚夫”如何,因此他和杨烽的关系练习生们人尽皆知,两个人订婚宴都办了,扣杨烽一个“出轨”帽子倒也不算冤枉。
“他喜欢上了白毓,所以当然看你不顺眼。”江侜予义愤填膺,“正好我现在对他来说也是个包袱,干脆就把两个麻烦凑在一块儿,让我和你两败俱伤!”
表面义愤填膺,实际上他一瞬不瞬盯着段楹的反应:原文受白毓曾像小太阳一样闯进段楹生命里,各种无私奉献送温暖,江侜予不确定段楹对原文受的感情究竟如何,措辞上也相对谨慎,否则要完全不崩原主人设的话,他一张口应该是“白毓那个勾引我未婚夫的小婊砸!”才对。
但段楹听完整段话,也只是平静看着他,还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并没有暴躁发怒甚至于“你竟敢侮辱我宝贝我跟你拼了”的任何迹象。
江侜予轻轻呼出一口气。
“所以我刚才提的合作……”
[宿主好棒,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了!]
055觉得这个宿主真是绑对了,眼看业绩在望,赶紧为他激情打call,刷一下自己作为辅助的存在感,[宿主,你快告诉反派,从此以后就是你们俩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让他死心塌地爱上你,再也不想什么鲨人毁灭世界的事~!]
“——不需要你对我有任何感情,我只希望帮你c位出道。”江侜予说。
[……蛤?!]055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不是它没有实体,已经按住江侜予的肩膀摇晃了,[宿主你在说啥呀——]
“我只想报复杨烽那个渣男而已,跟我订婚了还水性杨花,和我朋友,呸,前朋友一起背叛我!”江侜予完全无视脑海里055的哀嚎,语气无辜且义正辞严,“我现在也清楚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我在感情上怎么作也气不到他,他还忙着拆散你和白毓呢,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他将录音笔插回上衣口袋,眉梢微扬,意气风发:“我们合作,在事业上打压他。”
055在他脑海里大声叹气,段楹看他的眼神也略有那么一点古怪,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妙的笑意——不过很显然,那是觉得荒唐到好笑的意思。
“我知道他们把你送进比赛的由头。”江侜予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径自侃侃而谈,“他们说这次选秀是公司开拓新领域的重大项目,你如果能表现出色,会让杨氏集团大大获益,对吗?”
“你之前不表现,是因为你不会唱跳、不懂怎么做偶像,所以不做无谓的挣扎,韬光养晦,示弱于人,我觉得很对。”
段楹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如果我能帮你在这个比赛里c位出道,这一次的厄运就变成了机会。我知道你刚回杨家根基不稳,正好可以利用c位出道的流量、成为明星的影响力,帮你在杨家站稳脚跟,到那时候你再想做什么,事半功倍。”
段楹的手指缓缓松开,他嘲讽地扫了江侜予一眼,不用说话眼里都写着几个字“就凭你?”
“虽然我跟你之前不熟,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江侜予毫不气馁,“我好好的富二代不做,什么都不会,平白无故参加什么选秀?纯粹为了上台丢人吗?”
“其实节目组给我的人设很好,走的是‘废柴励志逆袭’路子,最开始不声不响甚至被群嘲,后期一举惊艳,惊掉所有人眼球。”
他一双桃花眼斜睨着段楹,平时听来非常可笑的话,此时此刻说出来,忽然有种令人难以质疑的笃定:
“也许我的业务能力,会超出这里所有人的想象。”
段楹与他对视片刻,转开视线,将烟蒂在旁边柜上的烟灰缸里一掸,冷淡道:“你刚才摔昏头了?”
显然在那一瞬间的被蛊惑之后,他迅速清醒过来:就算他相信江侜予突然从一个草包变成了深藏不露的唱跳高手,但江侜予要谈的“合作”,是要帮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也拥有这种能力、甚至c位出道……
谁能相信这种事?除非他疯了。
江侜予也理解他的不相信。
“一周之后竞选主题曲c位,明天有个衍生节目,名单里有你,我也跟他们说了把我加进去。我的能力,还有我的诚意……”
他眉梢轻挑:“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也没再多话,从他最开始拎进来那两兜东西里,取出一份透明的塑料饭盒,强行塞到段楹手里:“再不吃凉了。没闲心给你下毒,折价算你15一份,以后发达了还我。”
段楹一天水米未进,触手温热的盒饭的确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诱惑。隔着透明的塑料盖子,能看到里面是两素一荤,比选手们吃的大锅饭食堂强一些,但也强得非常有限,就是普通外卖盒饭的水平,江侜予要他十五块钱,说不定还含泪赚上几块。
而江侜予本人,正毫不脸红地又取出一份精细打包的不锈钢保温饭盒——
那保温饭盒甚至有三层,一层晶莹雪白的米饭,一层三荤两素的菜式,最底下一层,是煲得暖融鲜美的菌菇汤,盖子一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直接将段楹手里的比成了渣。
段楹:……
江侜予好像真的,“没闲心给他下毒”——谁家连下毒的最后一顿,都不舍得给人吃顿好的?
一不留神,烟灰落下来烫了手,江侜予好像闻不惯烟味,咳嗽了两声,但他也没有挑剔更多,反而只是将椅子拖远了点儿,抽出筷子,默默一个人夹菜吃菜。
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出江侜予是个少爷,他夹菜不紧不慢,吃饭细嚼轻咽慢条斯理,透着长年累月积习下来的良好教养。
段楹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非常细微的麻痒,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将烟按在玻璃缸里捻熄了。
吃完饭,江侜予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他收拾了一下,也没等段楹——他们现在还没理由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江侜予径自回了f班,去验收他的新房间。
这个时间f班里人不少,一方面是这班的练习生本就没有a班勤快,另一方面就是节目组下午刚派了许多人来叮叮当当盖屋子,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江侜予戴着口罩一推门,瞬间吸引了宿舍里许多人的视线,只不过他们都知道他的“恶名”,没人敢上来搭话。
江侜予对众人目光毫不在意,只走到那间新出现的小屋门前,拿着刘襄给的钥匙拧开门,仔仔细细打量一遍里面。
难怪刘襄敢承诺这么短时间就完工,这是f班外面本来就有的茶水间加走廊洗手间、把墙打通了之后改的,茶水间里面的东西都撤了出去,换上一张宽敞柔软的双人床,还给加了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
走廊的洗手间朝外开的门也封死了,改成只连接他的卧室,这个洗手间因为原来位置比较偏,一直没投入使用,里面还算干净。
这样一来隐蔽私密性有了,江侜予以后的化妆卸妆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导演组还找人给卧室铺了厚厚一层地毯,要不是还能隐隐听见外面选手的窃窃私语,这儿几乎和酒店房间没什么区别。
江侜予检视的全过程里,系统055就如同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嘟嘟囔囔地窝在角落里,它本来声音就小,这会儿更像蚊子哼哼似的。
江侜予听不清它说什么,但猜得到它在抱怨,他说:[你一直发出噪音是不是故障了,需要我送你返厂维修么?]
055吓得差点儿蹦起来,“返厂维修”对系统来说简直是噩梦,它再不敢哼唧,终于让江侜予的大脑恢复了清静。
江侜予确定满意了之后也没多耽搁,给刘襄发了条短信,就转身去行李里翻出一套运动服、一顶黑色鸭舌帽和口罩耳机,全副武装上准备出门。
他得尽快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作为一个曾经的优秀爱豆,江侜予知道舞台表演如果没有充沛的体力,几乎就相当于上战场没有弹|药。
练舞本身就极耗体力,而且想把舞蹈动作从头到尾做标准、做到位,也必须要有过人的体力支持;更别提边唱边跳想要稳定流畅不走调,需要远超常人的气息和肺活量。
他当年虽然为了保持瘦削的爱豆身材,没有练出一身虬结肌肉块,但私底下的锻炼从没有少过,论体力、耐力、爆发力,他甚至可以不输给某些运动员。
而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就连拉扯一个昏迷不醒的段楹都能把自己拽个趔趄,优秀的舞台表演更是无从谈起。要是连他自己都做不到最好,又拿什么说服段楹一起搞事业?
所以锻炼身体是江侜予现在的头等要事,他都没打算等过夜,直接就开始行动。
“……”
没想到一出门,正撞上刚回来的段楹。
刘襄他们确实努力了,江侜予的单间就紧贴而且只贴着段楹的床铺,换句话说,江侜予以后进进出出,段楹的床铺是他的必经之路。
段楹就算打完了吊瓶,脸上也没多少血色,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黑发再度散落,遮盖了大半张脸,更添一份颓丧阴郁。
江侜予心想既然马上要组cp了,众人面前的铺垫总还是得有。
“你吃饭没?”经过段楹身边时,他冷不丁问。
不说f班众人知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但就冲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少爷江侜予、竟然主动跟最穷的段楹搭话,已经足够旁边人惊掉一地下巴了。
江侜予也没忘记原主的人设,说话时他下颌微抬,一副我好不容易关心你一回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的倨傲欠揍样。
“唔。”段楹像是毫不在意地随口答了一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再冷淡,也是一问一答,四舍五入这俩人居然心平气和地交流了一次!江侜予用余光也能扫见众人的吃惊和疑惑,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于是理也没理,径自推门就走了出去。
宿舍楼二楼有健身房,他暂时不打算去,毕竟不符合原主的“好吃懒做”人设。
江侜予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戴的帽子和口罩也都是黑色,下了楼,绕着宿舍楼和训练楼一圈圈夜跑,也不算惹眼。
眼下是十月底,燕市郊外夜晚的气温接近零度,花坛里大多是枯萎蜷曲、泛着黄的草叶,江侜予呼吸间喷出一团团蒙蒙的白雾,耳机里放起《明日璨星》不久前公布的主题曲《明日星光》。
距离验收只剩下五天,他需要争分夺秒地熟悉这首歌。
宿舍楼到训练楼的路不长,江侜予来回跑了五圈,已经将主题曲的旋律和歌词背得滚瓜烂熟,他自己随口哼了一遍,再一看手表,快接近零点了,便扶着膝盖停下缓了口气,打道回宿舍。
导演组给他的单间在大通铺最深处,所以刚推门进f班的时候,他还没注意。等经过段楹的床铺,江侜予拉了拉口罩,准备若无其事地朝段楹瞟上一眼时,才发现那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有张令他一刹那陷入恍惚的脸。
那张脸,与江侜予自己原来的脸,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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