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亢龙有悔
“那你还有多少没来得及跟我说的?”江无尽也不恼她,十分好脾气的问道。
于是林雾便闷闷地道:“还有好多。”
其实她不该这么说的,但她确实不想对江无尽撒谎。
“行。那我慢慢查。”江无尽把手轻轻搭在林雾的发上,似乎是嫌那几根珠钗硌人,又将手搭在了林雾背上。
“你为什么不生气?”林雾抬头去看江无尽,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对她如此包容。
江无尽微微眯起眼睛:“这世间不就是如此?谁能真的做到不藏拙,不说谎。”
“你本就不会信我任何一句话…”林雾笑了:“你只信你所见所闻所感,和你查到的证据。你就不怕我另有所图?”
江无尽与龄娬相视而笑,她笑得坦荡:“这世上哪个人接近我不是有所图?无非是所图之事不同罢了。图财图色图名图利,最高尚的,也就是图我稳固山河的能力。”
林雾静静地看着江无尽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她所思所想,她太过坦诚,如水至清则无鱼,坦诚得令林雾琢磨不透。
“那你图我什么?”
“看着你,我便高兴。查你,只是图个心安。”江无尽答着。
“姐姐只要看着我,便能高兴?”林雾凑到江无尽面前,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林雾喃喃道:“我却想要更多…”
江无尽喉咙微动,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微微地侧开了眼:“莫要白日宣淫。”
“姐姐今日可是睡到了日薄西山,屋里该要点灯了…”林雾笑得玩味,追着人的面庞,两人的鼻尖始终相对着,却总隔着分毫,没有相碰。
林雾想要一个,江无尽主动的深吻。
四目相对,外头寒风料峭,屋里芙蓉帐年,江无尽终于伸手扶住了林雾的后脑,倾身吻住了林雾。
唇舌相交时,林雾看到江无尽闭上又睁开的眼。
最终两人闭目纠缠,再分开是,林雾满脸泛着微微的潮红,轻轻地喘息着。
而江无尽那张冷清地玉面上,唇色终于是潋滟艳红。
但是她还是很远,就像白瓷染了颜色,却没染上温度。
“江无尽…江无尽…”林雾有些急切地轻声唤着:“你看看我…”
江无尽不明所以,勾唇轻笑:“不是一直看着吗?”
“再多看看嘛…”林雾察觉到自己失态,撒了个娇糊弄过去:“姐姐平乱后明明困乏不堪,昨日还由着我胡闹。今日休整好了,反而不疼我了…”
江无尽显然没见识过这般的无理取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见江无尽这样,林雾绷不住委屈的神色,笑了起来:“姐姐果然最疼我了。我不过是一介蒲柳草絮,得姐姐另眼相待,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一边感慨着,林雾也不由得正色许诺道:“但凡姐姐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差遣便是。”
“小狐狸任我差遣?”江无尽脸上挂着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恣意笑容,放松地靠在榻边的案几上,腰背却始终挺拔,她言语间稍带这调笑意味:“那可得好好想想。”
林雾终于从江无尽身上挪开,与江无尽拉远了距离,随手拨下了额前的碎发,一双美目迷离,弱柳扶风般慵懒地倚着墙,勾唇风情万种地一笑。
原本可称雅致端庄的美,顷刻见变成了媚意,林雾可算是认认真真地担起了“小狐狸”的昵语。
江无尽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林雾的表演,林雾此刻的样子就像是春日里的雄鸟,急切地在心仪的对象面前,展露自己靓丽的羽翼。
单纯得有些可爱,江无尽便凑近了林雾,用手指碰了碰林雾柔软纤长的睫毛,情深几许地说出试探的话:“萧关、瀚海、衡阳的叛军,民间叫上九军,和陇南的不是一批,你可听说过?”
“嗯?听说过。”林雾微微歪了歪脑袋,被问的猝不及防,但并未露怯。
没有诈出不应有的情感流露,江无尽微微挑了挑眉,可能是上九军与林雾并无关系,也有可能是林雾刻意训练过这个问题的回应。
江无尽继续发问:“叛军的名字都有迹可循,或是以衣服颜色命名、或是以地名为名,这名字倒是少见。”
“确实如此。”林雾也思量了起来:“上九…可解为爻象,也可解为上九重阳。这爻象倒是不吉利,莫不是起义的日子是重阳节?”
江无尽不作声,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林雾的反应。
“你还记得那句童谣谶言吗?”林雾灵光一现,反问道:“重阳武女务祭雨,莫不是在暗示这个?”
江无尽点头表示认可:“有可能,那爻象又为何不吉利?”
“倒也不是不吉利。”林雾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常言道九五至尊,九五乃阳爻第五位,五多半已是功德圆满,九五,则是飞龙在天。”
江无尽皱着眉,出兵前总是有人要算上一卦,兵法也常用着阴阳五行学说解释,但她一直没完全弄明白:“那上九呢,不如九五?”
“上九,是阳爻第六位,月满则亏,所以九六是亢龙有悔,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林雾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是有人卜到了这一挂,定是要劝他戒骄戒躁,谨慎谦虚。”
江无尽眯了眯眼,勾唇而问:“你会周易?”
林雾仍是托着下巴,笑得一派天真而毫无顾忌,眉眼弯弯:“不会啊,易经过于复杂,能参悟者少之又少。”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若六爻合一卦,便是八八六十四卦。”林雾百无聊赖地念叨,颇有小儿背诗的意味:“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再合天干地支,天地人…世间万物尽囊括其中。”
江无尽见她嘟嘟囔囔,觉着好玩,轻笑着问:“你前面说的谶言,给我写下来吧。我记不住。”
“这可不兴写。”林雾连声拒绝:“这要是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了,谋反的帽子一扣,姐姐可真就危险了。”
“那你便再说一遍罢,黄口小儿能记得的童谣,我应当也能记得。”江无尽笑道。
她虽不至于过耳不忘,但林雾那日认真解读了一番,她倒确实能记下。
这个请求,只是江无尽粗浅地卖了个破绽,用来试探林雾。
林雾回忆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想不起第一句了,姐姐等等。”
江无尽笑着看林雾默念了几遍最后两句,强忍着出言提醒的冲动,好半天林雾才道:“狼潜蛇行北风吹!”
“想起来了,我真是黄口小儿也不如了…”林雾摇头叹道:“狼潜蛇行北风吹,利齿今须木中藏。重阳武女务祭雨,来年春水旺平南。”
“利齿今须木中藏…”江无尽笑着重复道,看着林雾的温柔眼神,晦暗不明:“木中藏,结为树洞,还是群木为林呢?”
林雾表面上似乎没听出江无尽的弦外之音,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只是歪着脑袋想了想,才答道:“倒是都可解,利齿藏于木头里,但若是利齿用以指代狼蛇之流,就该解为林。”
“重阳武女务祭雨,务是哪个务呀?”江无尽仍是那副温柔模样。
“好像是务必的务。”林雾在心里疯狂尖叫,完蛋完蛋完蛋,却只能装作困得神志不清,减缓了反应速度。
“务祭雨,务在下,雨在上,岂不正是岚雾缭绕的雾?”江无尽用手指托起林雾的下巴,强迫林雾与自己对视,轻笑着问:“我说得可对,小狐狸?”
小狐狸欲哭无泪,只睁着一双迷蒙泛着雾气的眼睛,委屈巴巴得道:“谶言不就是这样嘛…灵应谶言之人良多,可解为你,也可解为我,这我有什么办法嘛…”
江无尽不禁轻笑出声,又凑近了林雾,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被林雾楚楚可怜的一双眼睛迷惑了心神,轻吻了林雾的眼睫。
一触即离。
“林雾是化名吧,我不记得姜国林姓贵族了,你本名是什么?”
龄娬。林雾在心里答道,却不得不撒谎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林名雾,小字阿芜。”
随后又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家贵族,只是吕家一个得宠侍妾的母家人,承蒙吕家荫庇享了荣华富贵,学得了贵族模样。吕家落难后,林家也彻底没落。”
“后来便学着经商,但姜国对商人打压过重,才迁来了平南国。”林雾说瞎话向来打草稿,吕家是有得宠的林姓侍妾,林家也曾短暂地繁华过,之后也确实经商了。
但没落商人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谁会关注具体去向呢?
“哪家名门大户的贵女不是如仙女一般出尘,怎么会出我这样的小狐狸呢?”林雾粲然一笑。
江无尽只是看着林雾,两瞳如一潭幽墨,看不清意味,温和浅笑仍挂在她面上,林雾却生出了胆寒之一。
“姐姐?”林雾歪了歪脑袋,温声唤她。
“欺瞒欺瞒,总是成对出现,但在我这儿,可不是一回事儿。”江无尽抬手抚林雾的脸,指尖上便也沾染了一些素白脂粉。
“我喜欢你不施粉黛的模样。”江无尽眼睫低垂,浅笑中带着倦怠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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