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后事
第三十七章
蒙雲不是那满嘴仁义的道德圣人,也没那伤春悲秋的习惯。
他只不过是懊悔自己曾经骗过傻子。
若他们不曾相遇,不曾有过交集,蒙雲可能也会如同寻常人一般,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说上几句闲言碎语。
至于说替傻子报仇,也是轮他不到。
见出了命案,官府第一时间就是介入了其中。
这北疆属官少有那饱食终日,尸位素餐之辈。
一是北疆地处偏远,临近边塞,历来都不算是安慰之地,有点背景的人都不愿意到这来受那风霜之苦。
所以在这当官的大多都是那些家世不好,或者压根就没什么家世的人,自然也就都很务实。
毕竟管辖内物产的多少,人口的增加减少,刑案的侦破与否都在政绩的考核之列。
二是自中原大战以后,随着各路诸侯们的相继落败,士族门阀们也是跟着快速凋零,最后双双湮灭在了历史的光阴长河之中。
那些曾经割据一方的势力,哪一个身后没有名满天下的门阀世家支持?又有哪一位不是出身于各地的郡望豪族?
所以这乱天下者,世家也!
玄雍邵氏,北疆蒙家,都在此列!
世家的减少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因为这个天下不能没有世家,但这个天下也不能只有世家!
毕竟读书人都是出自于世家门下,可这霍乱天下的也多是以读书人为首。
字认多了,理就歪了!
随着大量士族的衰败落寞,不可避免的自然就是读书人的相对减少。
而读书人减少所带来的后果,自然就是会做官的人也跟着减少。
这里不是说只有读书人才能当官,而是你连字都不认识的话,还怎么当官?
朝廷的文书你都看不懂还怎么进行工作?
律法典籍你也认不全又怎么治理辖下?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若将来有一天这天下再无一个读书人,那人也就此丧失了文明!
宣武帝还没称帝时就曾面临过这种难题,只不过那会儿世家还很活跃,这群雄逐鹿的天下就是门阀争斗的戏台。
你方唱罢,我方来。
玄雍当时还没有立国,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偏居关西一隅的政治团体,拥有相同的诉求才凝聚在一起的武人势力团伙,其主体成员就是关陇的八大姓。
在中原世家,天下门阀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土豪,根本没人愿意委身于他们。
而这也是玄雍当时迟迟不敢立国的症结所在。
八百里秦川之上历来都是民风彪悍,尚武成风。
这关陇八大姓自然也不例外,家族之中多为武人,你让他们上战场一个个都不会含糊,但让他们坐堂官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后来弘治帝卧薪尝胆的修注《玄雍律典》也是为了摆脱这种困境。
因为他要开科取士!
用科举的形式选取有识之士。
广纳天下寒族,不以家世论官职,天下读书人皆可通过科举来考取功名,获得进身之阶。
玄雍治下各州郡相继设立书院,以供人进学。
蒙学、乡学、县学、州学也如雨后春笋般花开次第。
蒙童稚子学垂纶,读书本意在元元。
本着有教无类的宗旨,蒙学、乡学皆为免费。
家中凡有适龄的儿童都可送往本地的里正堂,读书习字,通文晓义。
此举不仅使乡野村夫都有了教化,还减轻了他们育儿的压力,有了更多的劳作时间。
当然了,孩子的吃食是自备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推行与沉淀,科举制度已经越来越成熟,目类也是越来越多样,裁定亦是越来越精细。
北疆边官基本都是科举出身,但是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官的地方必有后门!
再加上朝廷与北疆面和心不和的关系,到这北疆为官的人也大多都是被排挤而来。
纵使你才华横溢,没有家世,也比不上京官之间的人情交易。
毕竟世家只是减少了,又不是灭绝了。
如此一来,这北疆官吏自然也就少有那些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之人。
一是不用,二是没用。
玄雍不问出身,北疆更是不问出处,只要你有才干,哪怕是品行卑劣之人照样敢用!
只要你不自己作死,搞的民怨沸腾就不会有那性命之忧。
大家都是科举官出身,自然也都晓得凡事用政绩说话,既然拼不来家世,那就只能拼自己。
再者北疆的政治框架乃为军管,凡是大城要隘均是武官领衔,文官辅政。
不过北疆的军规铁律同样甚为严格,即使武官做大,也不会轻易去处理政事。
一是不懂,二是不会!
所谓术业有专攻,各管各的摊。
让他们去处理不擅长的政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反而会惹的一身骚。
就比如说傻子这件命案吧,乃是楼烦郡尉的差事,只不过郡尉“官太大”,还顾不上一个傻子的死活。
就只能让县尉全权处理,但县尉也很忙的
遂又交给了捕快,这到不是说他们不作为,互相扯皮,而是凡事总要有个流程。
这村野刑案本就是捕快的本职工作,归捕头管辖,但傻子死的太久了,发现的也太晚了。
经仵作查验,傻子乃是死于伤病,并非是那三个恶汉打死的。
当然了,时隔几个月,尸体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也只能大致的查验一番。
打架斗殴虽可定罪,但玄雍律法也是有着明文规定,只有伤人致死才能以命抵罪。
所以傻子差不多等于是白死了,就算不白死又能如何?
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傻子而去追根探底,也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傻子而劳师动众的。
但毕竟是一桩命案,官府不能,也不敢草草了事。
其他治下不知道,但在北疆如此,若被上官知晓定会以军法从事!
不得已捕快只能去找捕头,捕头又找到了县尉,经过这么层层上报,蒙雲才得以知晓事情的始末。
这楼烦郡守还是周诚所说的刘元惠,刘元惠乃是北疆辖境内少有的能以文官之身,得以主政一方的郡守。
由于这些年北疆领地的不断扩张,边境也不在局限于原来的雁门一带,这楼烦自然也就繁盛了起来。
玄雍律法有定,这州郡官长四年一任,可连任。
刘元惠因为政绩不错,得以连任一届,若这一任没有什么瑕疵的话,到得任满之时也就该升官了。
据刘元惠所说,当他得知此事后虽没有太过关注,但也没有就此放之不管。
他命令当地的县尉与捕头,先将那三个行凶的恶汉缉拿归案,待得县令重审后在做定夺。
郡衙的仵作长也是被下派到了当地,重做尸检,可结果依然没什么进展。
傻子确实死于伤病,初步判断是染了风寒导致脏器衰竭而死。
再多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除非是扁鹊复生,华佗在世还能指点一二。
县尉的回报也是没什么收获,那行凶的三人在开春时就已入伍参军去了。
如此一来这案件也就成了无头冤案,毕竟傻子不是被当场打死的。
过后又染了风寒,很难说的清其死因究竟为何。
刘元惠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一边将此事上报给了州衙刺史府,一边又书信告知于并州将军府。
都是本职工作罢了,虽是命案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与之前乱世相比,这死个把人而已,不足为奇。
上报两府也不过是为了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自己这一任的考评而已。
如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耽搁了下来,要不是蒙雲今日问起,刘元惠都快忘了此事。
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他们又不是朝廷那些冗官,一个个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可刘元惠虽不认识蒙雲是谁,但他却晓得周诚乃是王府老人。
如今陪在这么一个少年身边,再加上这些年的风言风语,蒙雲的身份也是被他猜了个八丨九不离十。
当下急的他也是满头是汗,谁能想到这大将军的儿子会追问一个傻子的下落?
紧着将过往文书翻箱倒柜的找了个遍,终是让他找到了两府回信。
看那信封严丝合缝,满是灰尘的样子就知道他早就将此事放到了二里地,压根没放在心上。
刺史府的回信大意就是已经知晓了,多加留意那三个施暴者即可。
将军府的回复则是第二年发回来的,军旅不比地方,这一入了伍,天南海北的不定就分到哪去了。
能将你把人找着就不错了,就别在乎等多久了。
经过筛查探问得知,那三人已是两死一残,残者被安置在了九原郡。
在他们入伍之后一次运输军械的途中遭遇了草原马匪,共战死七十二人,伤者一百零七人。
当年对傻子拳打脚踢的三人,其中两个已然入土,活下来那个也是瞎了只眼,断了条腿。
所以即使蒙雲想替傻子报仇,也是无从下手,轮他不到。
傻子的后事是那老板娘给收拾的,也算是有些良心。
由于傻子的尸身已经腐烂,根本就没人愿意帮忙,也只得草草卷了张席子焚烧了事。
可笑的是那些街坊邻里,平日看起来乡亲和睦的,到头来却是无人愿意搭手。
最后却是在一个他们眼中视为贱业,人尽可夫的娼女手中独自操办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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