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站在一个制高点上谈爱情,婚姻是名分,热恋是寂寞,繁//衍是苦不堪言。”
姜浓在画边轻轻用笔细细勾勒出破碎字句下深埋的颓然。
台灯疏疏温白的冷光落到纸面上,凸显着画中少年酒入愁肠时眉眼间沉痛的落寞仓皇。
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橡皮屑,姜浓发呆看着画中少年苍白瘦削的容颜,一不小心将铅笔撞在书架上,磕断了木头铅笔的铅芯。
细碎的碳粉撒在桌面上。
姜浓指尖顿了一瞬,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腕,犹疑片刻还是抓起了手机。
画中少年姓宋字以聆,出场作品为稚消的《长安十九重》。
姜浓从稚消最新完结的那篇言情文《岁末》入了坑。
长期被1v1双向暗恋双向奔赴之流的甜宠小说宠出来的脆弱心脏,被《岁末》虐的三天只敢看了几十章,陪着哭了三天。
明明是寒假春节喜庆的日子,她却在房间里压抑着流泪。
有人来拜年时眼眶都泛着红,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吓得她妈妈还以为是自家糟心的瓜娃子偷偷谈恋爱然后被甩了或是经历什么其他“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岁末》在姜浓大二第一个学期快结束那会刚完结,二月底稚消就开了古耽新坑《长安十九重》。
更了七十多章后,稚消从五月中旬请了一个月的假,说要准备复习考试,顺带陪一个小朋友冲刺高考。
虽然大家都清楚这只是稚消为了拖更扯出来的借口,但这一个月里且不论稚消的微博评论区,就连“亚日水工”小说网的评论区下面最新一章的评论里,一划拉十个有九个是在说与考试有关的东西。
甚至有人专门在那儿开始了学习打卡。
基本上无论是哪个年级,都只有一个月正负十天左右就要期末考试了。
所以稚消的那条请假微博下面随便翻一翻,差不多每五条中就会有一条八方找锦鲤,四处拜大神的求保佑评论。
当然还有一些“除了自己期末考不关心,其他啥都关心”的大学生,在讨论自己当年的高考和高考成绩。
毕竟现在一心只求及格,而初高中时满分150,轻轻松松上100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姜浓对那些晒成绩的毫不关心,她自己当年的高考成绩就不低,在省内都是能排得上名次的。
但她也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当年自己班主任所说的那种“我考试都没看你们考试紧张”的无奈紧张心态。
一种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和根据的紧张。
为了将自己拉扯出这种茫然的心态,姜浓只好开始给稚消笔下人物画同人图。
迫使自己沉浸在画图里面,以而不去杂七杂八地想太多。
自从她入坑《岁末》后,在等更《岁末》的期间,就把稚消的旧文补得差不多了,也因此入了耽美的坑。
然后就开始给她笔下的每一篇文画同人图,用稚消写过的每一句令人悸动的句子作配。
反正她平时上课认真听,基础扎实,成绩也确实不错,期末考试前几周复习一下也能过,丝毫不用担心有挂科的风险。
现在姜浓就是在给宋以聆以及《长安十九重》的另一个男主周檎画同人图。
但每次画,她都感觉自己没有画出宋以聆眉眼间薄薄的疏离冷淡和身为长安十九重塔塔主的寂寞,或是周檎身上那种令人羡慕的张扬少年气以及在遥望宋以聆时缠绵无助的模糊爱意。
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姜浓登录上□□小号,点开之前加上的稚消□□。
那时她想进稚消书粉自己建的读者群,就创了这个小号。顺带用这个号加了一下稚消。
稚消以前不温不火的时候,有一条微博里不小心露过自己的□□号。
自从《岁末》在更了大半的时候突然火了,在那之后大约是添加的人太多,稚消自查后就把那条微博给删了。
等到后来姜浓发现那些粉丝建的所谓粉丝群,实则大多是一群可能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屁孩在里面大聊特聊。
要不然就是几个人在那里一大早上六点多发个“早”字。属实是戳在她的知识盲区上面了,便干脆地退了所有的群。
列表清空的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babyq”和稚消。
自那以后,她就很少登录它了。
而她现在打算用□□给稚消发消息,说到底,不过就只是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一面罢了。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崇拜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太好的一面。
姜浓自是一样地不敢、不愿意去把这幅自己不太满意的画直接发到微博上。
毕竟是带了稚消文章的话题,稚消也有可能看到,她不就经常转发有几个画手太太画的图嘛,每次评价都很高……
虽然姜浓一次都没有被回复过就是了。
所以她这才会想到用□□。
哪怕在这上面发依旧会令她脸热尴尬,但谁会知道这个号是她的呢?
反正稚消估计也不会看,就算看了大概也不会记住她。
姜浓戳开对话框,踟蹰了一下,便迅速地给稚消发了自己推敲良久的那几句话,再手速飞快地切出来清空了手机的运行后台。
只是姜浓在发完后才蓦然意识到,纵使那时稚消把写了她□□号的微博给删了,□□号搜索也关闭了,但这小号和她一句话没说过,居然还没有被删,想来好友列表多半是早就被加爆,没有精力去挨个清理了吧。
而稚消每天会收到的信息那么多……更何况她提前一周就说了,今天会撤了请假条,把那个绕了书粉近一个月,天天盼她考完试重新继续更文的谜团给解开。
这时候她的□□可能都要爆了,现在发消息能让她看到,简直算得上是天方夜谭。
稚消即使登陆了□□,扛过手机死机的那十几分钟,大约也只会直奔着登陆□□的目的去,压根不会有心情看那一条条消息吧,更遑论稚消会回她。
姜浓按了按额角,突然有些后悔,但还是怀揣着半点侥幸,却没想到这点侥幸最后还真成了真。
风不会停:消消我是你的读者~/害羞
风不会停:这是我画的宋以聆,画的不太好,一直画不出来他的那种感觉。
风不会停:但我真的好喜欢塔主啊!!!
风不会停:[图片]
风不会停:超级希望你能看到/比心
姜浓捂住额头,然后就用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继续对着那副画发呆,重新削尖的铅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的。
却没想到她刚要去拿橡皮擦掉一些多余线条的时候,手机在桌面上震了几声。
姜浓拿起来一看,彻底愣住了。
稚消:。
稚消:?
稚消:不好看?
稚消:姐妹,你觉得画成这样还算不好看?
稚消:谢谢你画的塔主呀,我觉得真的超级好看的!相信我!
姜浓愣住了。
姜浓疯了。
姜浓猛得扑上///床,抱住因为放暑假而一直堆在床///上懒得叠的被子。有点濒临疯癫地大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教养使然,她大概真的会现在冲出去跑到大街上去表演一番“范进中举,喜极而疯”。
她躺在床上差点就手舞足蹈了,大叫一声“啊——,消消居然回我了!”
姜浓连自己母亲走路时拖鞋落在瓷砖上清脆的“啪嗒”声都没有听见,被吼了才看见她一脸冷漠地叉着腰站在房门口。
姜浓的大叫令脾气一贯很好,教养礼仪极佳的姜浓妈妈仪态尽失。
“姜浓!”
姜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不在服务区。
姜浓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蛇精病室友周落浅追星时被偶像微博上翻牌的快乐。
疯完了,安抚好她妈妈炸起来的脾气,恭送母后大人离开房间后,姜浓赶忙抓起手机打字。
生怕因为她妈妈耽误的那几分钟时间晚了点回复,稚消就不在了。
风不会停:啊,消消你居然回复我了!!!/兴奋
风不会停:真的第一次被翻牌,之前都没想过你会回~
风不会停:[转圈圈]
风不会停:[烟花]
就在姜浓感觉自己在找补说废话,思量一下准备继续打字时,稚消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稚消:所以说姐妹你是艺术特长生吗?我感觉你的画画像是专门学过一样。
姜浓小号设置年龄的时候是随便填的,所以显示的是17岁,倒也不奇怪稚消会这么问。
姜浓赶紧回复道,她觉得自己平生最快的打字速度都用在现在了。
风不会停:我不是艺考生啦,但以前也当兴趣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和水粉之类的,不过没有上多久。
风不会停:我□□年龄填错了/捂脸,我其实已经20了。
风不会停:我是在上大学之后时间比较自由了,跟着一个绘圈的app“serink”上的太太学的。
风不会停:跟她们比的话我画得确实不算好。而且我觉得我这张没画好,主要是缺了一点感觉,一直画不出来,但又不太说得上来。
然后她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上去,尽可能去描述自己觉得画上宋以聆跟周檎所缺的那一股感觉。
几乎是把想到了些什么都打了上去,没有一点顺序层次感可言。
大脑的神经处在极度亢奋状态下,兴奋到模糊,才将这些一口气发成了一大段话,像是生怕占用些什么。
她那一瞬间完全没有思考稚消会不会看这些,会不会觉得她话太多直接不回复或是删了她,会不会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点完发送,姜浓就匆匆忙忙地把聊天记录截长图保存后,将聊天框张惶失措地往左划,点了删除。
渴望被看到,不想被看到,惧怕看到结果的侥幸心思混杂在一起,让她自欺欺人地做出了这般略显失智的动作。
她再次把自己摔到床///上去。用被子蒙住头,差点要蒙到窒息,才伸头来。
她揉了揉脸上的红晕,和笑僵了的脸,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她无人知晓的失态。
姜浓垂下眼睛,好像是忽然闪过的一点灵光那般,转瞬即逝。
其实打心底她是很喜欢稚消的,喜欢到会开始在朋友面前到处说“从今天起,我就有老婆了。”
姜浓平常也不是那种热情奔放到会像周落浅那样,见到美女喊老婆,见到帅哥喊老公的人。
所以一听说此事,她朋友们都惊呆了,赶忙问:“姜姜你老婆是谁啊?”
一般这时候周落浅都会翻个白眼,停下舔她无数墙头神颜照片的动作,“一个小说作者,而且是我们姜姜单方面认别人做了老婆而已。”
姜浓这时候总会觉得极度羞耻,捂住周落浅的嘴,强行绑架带走了。
姜浓觉得自己会这样,主要就是因为周落浅天天在她耳旁叨叨“我老婆某某”“我老公某某某”,以及最近好几部耽改剧捧出娱乐圈顶流的现状让耽美这个书种越发饭圈化。
姜浓微博冲浪5g选手,看多了自然而然竟也觉得这样不是什么非正常现象了。
她喜欢稚消字句下掩盖着的苍白,喜欢每一个故事精巧的铺垫与构思,喜欢看有血有肉的人物身上的蜕变。
从她写的东西里姜浓可以看到从任何一本名著中所没能感受到的,小初高老师一直会提的那种……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命运。
更何况还有那种撩人心弦的苦苦挣扎和身不由己。
稚消能这样写出来真的很厉害不是吗?
我也真的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
姜浓现在特别想拿截图去知乎里回答那个,邀请她回答好久,她却一直没法回答的问题:
你的私信突然被偶像回复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心跳得太快,思绪又太乱。记忆,心情,所思所想芜杂地像是空气里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分子般死死缠住她。
其实姜浓也不是个太话多的人,甚至在某些情景下,可以称的上腼腆。
但现在她激动得头脑都发涨发昏了,几乎能在心里噼里啪啦说出一篇八百字高考作文出来。
也不记得是否是前人做的实验,有些人在情绪亢奋的时候,对身边的环境很敏感。
但姜浓就是另一类人,不敏感到麻木木然的程度了。
之前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好几下连续的震动才将她从那种宛如注射了毒///品般的兴奋状态中生拉硬拽出来。
姜浓指尖蓦然一顿。
稚消真的不会又回复我了吧?
姜浓觉得自己血槽已空,一种踏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让她的思绪乱的成了一锅粥。
她喜悦得近乎忘我,完全没有想过太大的希望与随之而来的巨额失望终究是入不敷出的债。
就连指纹解锁手机都失败了好几次,只能划开手机屏保输入密码时,姜浓手指尖都在抖。
她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把通知栏可以在锁屏上显示的功能给禁用了。
稚消:哇哦/心心眼。
稚消:但我说的也是真心话。
稚消:我觉得你真的画的很好。
稚消:也许是每个人的看法角度不一样,反正在我这种画画小白眼里,你画的塔主和他本身就很贴的了。
稚消:起码我觉得宋以聆本身最鲜明突出的特点,就是他身为塔主那种自恃身份有点眼高于顶的高傲。但我从你的手绘草稿(也许是这么说的吧/捂脸)里面其实是可以看到的。
稚消:当然我也没有办法说的更具体,或是很明确地指出你该怎么画。
稚消:我的画画能力是特别特别差的那种。
稚消:所以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你画得画已经很好了。
稚消:真的不用妄自菲薄。
姜浓看得出来稚消说得很诚恳,似乎生怕她不信一样,还特地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将她有点恍恍惚惚地绕了进去,觉得这就是她说的真心话。
风不会停:啊啊啊啊,消消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风不会停:我会继续改的
风不会停:谢谢你的肯定
风不会停:谢谢消消!
快速地打字,连句末的标点符号都漏了个彻底。
姜浓打字的手停了停,把新一条消息里新打的半句删掉。
明明刚刚还想得好好的,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她心底窜上窜下的小火苗趴了下去。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能继续这次来之不易的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或是看她一直反反复复处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就当姜浓犹豫着怎么说时,稚消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自然而恰到好处地又挑起了一个话题,解了困扰姜浓的局面。
又十分自然,不至于让彼此难堪,仿佛新的话题那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无关紧要,其下压着的那些犹豫不复存在。
稚消:姐妹,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发我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个app“serink”的安装包吗?我的手机系统自带的软件商店里面搜不到它哎……
稚消:如果麻烦就算啦。
稚消:谢谢你/送你一朵小发发
姜浓几乎是秒回后,指尖点了点就马上切出□□去文件管理里面找“serink”的安装包。
风不会停:有的。
风不会停:稍等,我去找一下/比芯。
很快,姜浓把安装包和serink使用时需要安装的插件都一块发了过去。
不知道稚消是不是做别的去了,她没有马上回复。但还是很快就接收了。
稚消:谢谢你!
稚消:太感谢了!
稚消:麻烦你了。
稚消:但真的不好意思,之前在微博说的今天要恢复《长安十九重》更新的。(而我现在还没有写完/捶桌/哭泣)
稚消:我要下线啦。
稚消:真的不好意思呀姐妹。
姜浓垂了垂眼睛,眉间被床正上方的吊顶灯疏疏地渲染出几分温和的慵懒,沉默地笑了笑。
她其实分得很清,知道自己粉得是书,而不应该是作者,也就是稚消这个人,方才的喜悦里更多大概还是对于自己能够被回复一事,特别激动,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意外之喜了。
稚消笔下的文字很张扬也很细腻,近乎将生活里一颗细小的微尘都刻画得真切。让人忍不住就被深深吸引。
好像无论她写什么都会与自己的现实产生共鸣一般,心底也有一小块地方被轻轻拨了一下。
……即使稚消是个虐文作者。
在姜浓近二十岁的人生里,看过很多篇小说或者漫画。
而姜浓又是个格外博爱的人,喜欢过爱过的角色不计其数。
即使有的时候会爱的有些疯狂,看到祂名字当中的字就悸动的时候,姜浓也只是对周落浅说:“看,我儿子帅吧!”或是“我女儿漂亮吧。”。
但稚消真的是唯一一个写出来的东西让她喜欢到,会去大大方方说,这是我老婆的人。
虽然大部分意思是在口嗨。
姜浓切进了微博,熟练地登陆上了自己风浓的微博号。
匆匆将艾特,评论和点赞的红点都点掉后,连约稿的私信都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连点开都没有点开,就戳进了最常浏览的主页那一栏里,点进了稚消的主页。
稚消的微博还没有更新,依旧停留在一周之前那条说今天会回复更新的上面。
姜浓只好退出了稚消的主页,处理了约稿的,求授权的等等的私信后,便把她后来跟稚消的所有聊天记录都一一截了图。
然后归类到相册新建的一个分类里面。
稚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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