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久旱逢甘霖（17）
韩璞气急，彦风现在状态很不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他把东西收进了袖子里，而后御剑直接腾空对上了那站在高处的华霜儿，厉声吼道：“华霜儿！”
华霜儿笑得明媚，在保护华岭的要务面前，她已经没有闲工夫去感慨了，哪怕眼前这位是她心爱的人。
她耸了耸肩，已经不抱有韩璞还能好好和自己说话的心态，而是直接抽剑抵上了彦风的脖子，她也不是没有用力，一狠心竟然染彦风的脖子出了血。
韩璞看着彦风面无血色的病态，又是心急又是心疼，怒吼说：“杀了他，我就算是遭天谴，我也要屠了你们华岭！”
华霜儿愣了愣，而后对韩璞说：“看见你背后的那些人了吗？把他们都杀了，我就放过他。”
韩璞背后的就是正对华岭虎视眈眈的敌军。
他们还打不进华岭，但华岭已经快要坐吃山空，就算是死守城门也撑不住多久了。
他们必须要靠韩璞来打破这个僵局。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以善意相待，他人却用我的善良来威胁我爱的人。”彦风说。
桑瑶叹气道：“将心比心如果能得到想要的回报，那自然很好。”
“你是在劝我看开些？”彦风惊奇道。
这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半句彦风也猜得到。
将心比心如果能得到想要的回报，自然很好；但如果得不到，别人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因为你的好去对你好，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凉薄了些。
彦风话里带着刀子，大有嘲讽之意。
桑瑶若是真的把话说完了，那可真是冷漠至极了些。
桑瑶却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在劝你，毕竟我没有经历你这些苦，说什么好话对你而言都是没用意义的，我只是在重复着我自己的坚持，以免让你的幻境影响我自己。”
他只是说出来提醒自己，没想用这其实算是对受害者无关轻重的几句话去说教彦风。
彦风讶然，没想到桑瑶竟然是这个用意。
桑瑶转过话题：“韩公子怎么选的？”
彦风闻言嗤笑道：“凡人妄图威胁修士，这不就是天大的漏洞吗？哪里还用我们来选？”
华岭的百姓在彦风和韩璞相帮之后，也曾好言好语，热情款待过。
但一旦彦风和韩璞不再对他们有求必应之时，这些平日里的好街坊好邻居也就变成了那些贪婪成性的狂徒，言语羞辱几乎是无休止。若非彦风自那日之后身体不适，他们本也想早些离开，却没想到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给了这些华岭人机会。
他们竟然敢掳走昔日恩人作为筹码，将彦风挂在城门之上！
韩璞死死盯着彦风手腕处被绳索勒出来的红印，待到视线落于彦风嘴边的血色时，他已经不再强忍着怒火。
要什么冷静？
要什么原则？
他们从百般规矩的仙门出来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平平无奇的百姓威胁的！
“你们可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韩璞直接用剑划破掌心，用自己的血祭剑，直接召唤出他在瞻仙大会时用上的命剑。
这剑极大，竟然还大过了那敌营里的炮筒。
华霜儿看着那剑，竟然是向着华岭而来！
“韩璞！”
她急了，直接一剑刺向彦风。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割破近在咫尺的喉咙，就见韩璞已经阴沉着脸掠到了她面前。
“我不会杀你。”韩璞冷笑着一掌把华霜儿打到一旁，而后急忙抢下被绑在绳子上的彦风。
韩璞看着彦风身上拖拽着地而成的伤，红着眼冷声说：“但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唯独除了你自己。”
只见韩璞苍白着脸，嘴角还流着血。
但他就算是如此虚弱，也尚且能一只手驱使着那空中的剑。
华霜儿大惊失色，但奈何身边所有人手中的刀剑竟然全被韩璞的剑气镇住，不自觉间尽数发起抖，根本无济于事。
华霜儿这下才知道，就算是把剑抵在彦风的脖子上，也根本威胁不了修士出身的韩璞。
她急忙跪在地上说：“是我抓来的他，别怪罪其他人，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的？”
韩璞觉得华霜儿说的话可实在是荒唐。
桑瑶叹了口气。
这场彦风编织而成的共情幻境虽然是快速略过这些彦风所受过的苦难，但他也粗略见到了彦风被绳子绑住一路在马后被人们拖着到城墙口的情形。
人们笑看着这城里的毒瘤，败类。
甚至还故意踢踹彦风的身体。
这可真是算不上无辜。
命剑是剑修的法器，必须用血相祭才能唤出那自修练起就封在体内的命剑。
命剑一出，代表着剑修本人已经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一招，就是每一个剑修用来保命的最后手段。
与平时的剑招不同，命剑所到之处皆是戾气，剑修本人的求生欲望越强这戾气也就越重。
华霜儿眼见着那命剑刺向华岭，竟然就让所有人都抖着身子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桑瑶看着如同杀神降世一般的韩璞，不禁感叹说：“果然是能飞升的资质。”
彦风没有听出桑瑶话里的仙官立场，但韩璞的确是已经赢了瞻仙大会上所有的修士，他早就摸到了飞升天梯的边缘。
这整座华岭城，竟然就被韩璞这拿命拼的招式灭了去。
独独留下一个华霜儿。
韩璞收回命剑，不顾那还站在城外的敌军，而是继续撑着强消耗之下的虚弱御剑上城楼看着华霜儿，冷声道：“当初是你借了马给我们，我不杀你。”
“华岭不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华霜儿觉得他把自己这条命留下来就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侮辱！
她自己是这华岭的女将军，就算是旧朝还在时，她也是朝廷上赫赫有名的华将军！
她绝对不会降！
要战，就得战到最后一刻！
韩璞抱着彦风坐在一边、拿出从其他地方带来的药喂着彦风，顺带为彦风疏通经络。
听到了华霜儿的话，他也是头都不抬，直接说：“想死随便你，但我不会杀你。”
城外那些敌军傻眼看着这城墙上的杀神。
哪里还敢进犯？
此人立场不明，对他们也根本没有讲谈之意，此时攻城就怕是捡不到便宜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他们合计了下，只能留下些兵，大部队退回了自己的城镇。
华岭这块乱世中的香饽饽，竟然就这样诡异地活了下来。
但城内，已经没了活人。
唯独彦风二人和一个心存死志的华霜儿。
韩璞抱着彦风，回到了那个小院。
他对在门外咒骂的华霜儿没有半点兴趣。
韩璞垂眼看着彦风，他拿着用温水浸湿后的手帕轻轻擦去了彦风身上的血污，又替他换好伤药。
等到做完了一切，韩璞才憋着一口气走出屋子。
只见他才刚关好门，就直接跌坐在地。
彦风解释说：“命剑是损害剑修自身的杀招，常有言，剑修一生一命剑。”
桑瑶毕竟不是剑修，虽然见得多，但依旧是没怎么见过有剑修在他面前用命剑。也是在听了彦风的解释才知道这讲究。
用了命剑之后，韩璞就已经见到了死亡。
他缓缓抬头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鬼差。
是黑无常。
看来鬼界把他们看作了恶人。
也对，杀了那么多人，他死后应该能化作厉鬼。想到这里，韩璞竟然觉得好笑。
居然有些庆幸能成为厉鬼。
不会黑无常没有第一时间来勾魂，反而是靠着门边冲韩璞笑。
倒是个好脾气的无常。
韩璞叹气道：“我还有多久？”
黑无常笑着坐在了韩璞身边，陪着他坐在院中发呆，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兄弟，用了这一招你就该知道我们会来，还有多久这种问题没有意义了吧？”
即将化作厉鬼的恶灵必须在他死的那一瞬间勾魂，否则他们极有可能逃脱。
鬼界倒是不怎么在意厉鬼逃走，毕竟人间哪里都是鬼，他们无常也会根据统魂簿来抓那些即将投胎或者无力凭借自身保住鬼身的弱鬼，至于别的野鬼，想回鬼界或者想在人间都无所谓。
鬼界蛮轻松的，要想再回人间看看他们也不会管。
反正人间天然就对鬼有屏障，这些鬼离了自己的死地也翻不出什么乱子。
换句话说，鬼杀了人，他们鬼界着急什么？
不过他们不在意，不代表人间不在意。
也就是因为人间仙门时常给仙界烧投诉信，他们鬼差才会间歇性勤奋捉鬼。
抓得到就是鬼的命不好，抓不到那就无所谓咯。
抱着这样的心态，本来忙忙赶来的黑无常反而一身轻松。
黑无常闻着死气，感叹道：“兄弟，杀了不少人啊。”
听着他话里的倾佩，韩璞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这算什么好事？
但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黑无常说话，便只用气声答道：“嗯。”
“估摸着鬼界得因为你这一遭忙好久。”黑无常都是专盯厉鬼的，他一想起未来即将忙得脚不沾地（其实大多数鬼都是飘着走，哪里用沾地？）的白无常，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属实是摊开来的“幸灾乐祸”。
黑无常又一脸八卦的问道：“见你这一身修为，怎么会甘心走到这一步呢？”
“他们要挟我。”韩璞闭着眼靠在柱子上，有气无力道。
黑无常闻言瞪大了眼，“凡人？要挟修士？这些人真是把路堵死，活该啊。”
哪里有这么憋屈的修士？
哪里还有这么嚣张的凡人？
黑无常感慨说：“这乱世太久了，久到这些凡人都忘记了修士的威力了。”
韩璞点头说：“是有点久了。”
黑无常突然想了想，站起身对韩璞说：“朋友，我能让你活下去，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你愿意不？”
韩璞反问说：“你也要要挟我？”
黑无常猛摇头说：“不是要挟，我这个要求不难，也不用你杀人。”
“……你要我干什么？”
让一个人不死，哪里有那么简单？
怎样的要求才能让这个黑无常甘心救他？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死魂，这座城就有很多。”黑无常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把勾魂索放在一边。
“鬼界的阵法在人间会被仙界注意到，但你们修士和仙界师出同门，你来的话他们就不会发现。”
韩璞拧起眉：“什么意思？”
黑无常一脸激动地说：“我要你帮我做一个阵法，我来做傀儡，做两个一样的华岭城。”
韩璞反问：“一样的华岭城？你要死魂干什么？”
黑无常诚然道：“修炼。”
用一堆他深恶痛绝的人的魂魄来换他自己活过来，这生意怎么看怎么划算。
韩璞先是眨了眨眼，而后低下头笑了笑。
但这些违背了他从小修炼的原则。
黑无常毫不在意他的拒绝，耸了耸肩：“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这时候，屋内传出了动静。
韩璞猛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韩璞扑在床边唤道：“风哥？”
彦风正满脸苍白，他努力撑着身子，而韩璞也立马伸手把彦风扶了起来。
韩璞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端来一杯水递到彦风嘴边，轻声问道：“还好吗？”
彦风感觉了一下自己，“我还好，你呢？”
韩璞连忙说：“我也还好。”
却没想到，不速之客飘了进来。
彦风看着黑无常的帽子，沉默了下来。
他不发一言，只沉默着。
韩璞叹了口气，抱住了彦风。
他吻了吻彦风的头发，笑道：“至少我等到了你醒过来，挺好的。”
彦风不可控制地颤抖着身子，他咬紧了牙齿，又无力地松开。
他叹气道：“你用了命剑。”
韩璞笑道：“风哥真聪明。”
彦风看着黑无常，“什么时候走？”
黑无常这时候开口了，“哎，你对我的生意感兴趣吗？”
生意？
彦风扭过头，看着韩璞。
桑瑶此时明白了，毕竟他和少情已经猜出来了两个华岭城的既定事实。
桑瑶问：“你答应了？”
彦风说：“我答应了。”
桑瑶突然觉得很冷。
这样一个他初见时以为是清风朗月的男子，竟然答应了黑无常这样无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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