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路上，秦燕隅耳边不停响起当铺老曹的话。
老曹对那支钢笔印象深刻，威迪文的限定刻字版钢笔，只在09年发行过，作为一个收藏钢笔的爱好者，以接近原价一半的价格回收是一件足够沾沾自喜的事。
大概正因如此，他对当年典当掉钢笔的人记得清楚，回忆着是在一年的冬天，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在他简陋的摊位前驻足良久才开口询问，对方大概不太懂行情，可能知道手里的东西看着华贵价值不低，但报出来的价格还是让老曹觉得捡了大便宜。
他摊位虽小，但却识货，当时毫不犹豫就收下了，既喜欢那东西，又想着过段时间转手出去至少也能小赚一笔。
但事实证明他失策了，小城的人消费观念没那么超前，一支钢笔动辄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谁见了都摇摇头，所以那支笔很久都没有转手出去。
几年后，他在二手商品城的摊位变成了巷子里一家独立店铺，他也早早将那支钢笔忘在脑后，只放在某个不太显眼的角落，也没有想过哪天能卖出它。
直到某一天，有个人突然踏进店铺，大概是直奔自己而来，一见面便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支钢笔。
老曹见对方神色着急，一开口就要赎回笔，便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当掉钢笔的人了。
但他是做生意的，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最后，那支钢笔以一个他极为满意的价格转手了出去，准确说，是物归原主。
秦燕隅问过他，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个子不矮，带着个围巾挡住了半张脸，只看到眼睛挺大，别的……不记得了。”
他反复琢磨这句话，老曹口中的人，是送笔给戚寒烟的朋友吗。
可如果她的朋友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的话，那对方又为何要骗她是偶然看到的，并把赎回的笔送给戚寒烟呢？
那未免毫无道理。
秦燕隅深刻地意识到，或许戚含烟口中的事实和真相完全不同。
老曹没必要撒谎，但戚寒烟又有什么理由哄骗自己？
他不得其解，本想在微信里问她，刚拿出手机又犹豫地顿住。
算了，他想，还是找时间当面沟通为好。
这段经历很快过去，一晃又到了十月底。
单独找戚寒烟聊聊的想法虽然很早就有了，但秦燕隅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每次刚兴起这个念头时都临时作罢。
他不是怯懦的人，只是觉得矛盾，自己之前摆出避之不及的态度，现在又因为有所求而接近对方，怎么想都是利用。
而且他自己也不确定戚寒烟就会知无不言，仔细想来，她的言辞其实是值得推敲的。
无论如何，他决定不动声色将此事放一放。
戚寒烟并不知道他收到消息后是否采取了什么行动，她也不在乎。
最近两人的关系没有之前那么疏离了，偶尔在路上碰上，视线相对时，他会主动冲自己点点头打个招呼，在实验室共事时，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会神色自若地沟通两句，虽然聊的都是和工作相关的事。
戚寒烟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确实做到了承诺，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所以他才会暂且放下戒心。
不过她最近忙着别的事，倒没有功夫去细究这些变化。
她找到一份薪水可观的兼职，每周会抽出两个晚上的时间和周末一个半天，在一家小语种机构兼职任教德语。
现在，她的闲暇几乎被备课和上课所填补，加上学业和实验室的安排，几乎没有精力分心在其他事上。
仅在有空时，会去余鸿店里帮帮忙，或者帮秋霁拍摄视频。
经过上次水军风波，秋霁的账号又获取了一定热度，涨粉不少。
她之前受寒烟邀请去ariette拍摄了一次咖啡甜点探店视频，又小小出圈了一把。
说起这事，秋霁总觉得其中很大原因是由于戚寒烟的意外入镜。
虽然店里的咖啡和甜点确实看起来精致宛如艺术品，品尝起来也十分美味，但观众的关注都被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女生所吸引，纷纷在下面求信息求联系。
对于视频里出现寒烟的镜头，应该是在拍摄一款抹茶柚子巴斯克，为了凸显制作的过程，特意拍下奶油挤在蛋糕胚的镜头，但在镜头上移的时候，不小心幅度太大，便将寒烟的脸拍了进去。
短短几秒的画面，高清镜头怼在那张如清水芙蓉的脸上，后来她抬眸看来，剪水秋瞳里潋滟微光，秋霁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挪开镜头，想着之后剪辑时删掉。
可到底是含了几分私心，做后期的时候，秋霁看着这短短两三秒片段，竟然犹豫了，有些舍不得将其删减，在征求了戚寒烟的同意后，决定还是留在了视频中。
后来果然如秋霁所料，这段画面变成了视频的点睛之笔。
秋霁在评论区挑了点赞最高的那层留言回复，说露面的是自己的朋友，和店主为好友，偶尔会去帮忙。
于是便有粉丝留言说希望以后还能看到她。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秋霁转念一想这不是件坏事，便同戚寒烟商量，如果合适的话以后她可以适当露脸，如果能因此带来热度和收入，还可以将视频收入的一部分给她。
得知她的想法，戚寒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后来秋霁再录制视频的时候，她如果有空闲时间便一起拍摄。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只除了一件事。
之前在运动会被戚寒烟呛声的郑涛，在球场上受伤后，很是消停了一阵，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不时纠缠。
有时会去ariette堵她，有时会在实验楼下拦她，甚至有一次还在女生宿舍楼下喊话表白，诸如此类，让人烦不胜烦。
不过都是在公众场合，戚寒烟只要视若无睹，他也无法怎样。
直到某天，她从实验室出来后收到一份包裹。
包裹包含一大捧鲜花，和几份奢侈品包装袋，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实验室一楼收发室的桌子上，收件人署着她的名字。
包裹很大一堆，占据了桌子几乎全部的面积，路过的人虽然不多，但来来往往都拿好奇的眼光去打量。
戚寒烟做完实验，和小组的大家一起收拾好东西后下楼，一行人走到一楼前厅时，赵清霜眼尖地瞧见那桌子上的东西，便同她道：“寒烟，那好像是你的东西欸。”
闻言，几人纷纷去看。
戚寒烟也扫过去一眼，瞧见那堆乍眼的东西，走近拿起花束上的卡片，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写是谁送来的，问了收发室的叔叔，也只是一个快递小哥送来的，其他一律不知。
“姑娘，要是你的东西，记得把东西带走呀，门外的桌子上放不下了。”叔叔说。
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戚寒烟眉头轻蹙，不知如何处理。很显然，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绝不是谁出于好意送来的。
她对叔叔说：“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并不是我的。”
话刚说完，突然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听见对面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学姐，东西还喜欢吗？”
是郑涛。
听到他的声音时，戚寒烟骤然反应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今天之内收好自己的东西，不然就被当成不要的垃圾扔掉。”
说完，啪地挂了电话，反手拉黑号码，又对叔叔道：“如果明天还没人收走，您就把它们都处理掉吧。”
至于怎么处理，与她无关。
做完这些，她抬眼看向还在等着自己的其他几人，抱歉地笑笑，“久等了，走吧。”
一行人本来约好一起去食堂吃饭。
大概是郑涛的行为太疯狂，赵清霜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于是觑着她的脸色小声问道：“还是那个体院的啊？”
戚寒烟点点头，脸色未霁，尚带寒霜。
见状，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知道了怎么回事。
看来那一桌东西，又是对方送来的糖衣炮弹，不过看戚寒烟的样子，并不吃这一套。
江暮语想起某些传言，视线在戚寒烟身上扫了一道，又落在一旁的好友身上，看见秦燕隅半垂着眼睫，也不知在想什么。
“寒烟，”他看着女生，决定施以援手：“需不需要我去同郑涛的家里打个招呼？”
他话音落下，几人都讶异地看过来，包括秦燕隅。
不等有人问，江暮语浅浅一笑，主动解释：“两家长辈间有过来往，所以我认识他哥哥，不过不是特别熟。”
不是特别熟，但也能说上话。
但戚寒烟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先不说江暮语和对方并不相熟，而且她不认为光凭这个举动就能让郑涛消停。
这种人一看便是从小没受过挫折一帆风顺过来的，偏执又自私，如果不彻底斩断他的念头，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困扰。
她打算自己解决，用自己的方法。
……
两日后，在ariette帮忙时，戚寒烟又遇到了郑涛。
显然对方这次又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里听说她也在这里，她刚系好围裙的下一秒，就看见他准时出现在店门口，仿佛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一般。
见他走进来，柜台前的余鸿轻嗤一声，低声道：“又来了。”
戚寒烟脸色淡淡地看过去，没有再像之前视而不见。
郑涛走到跟前，双手搭在柜台上，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学姐在等我吗？”
十足的兴味。
他眼神满带侵略性，无视一旁余鸿的冷眼，只盯着戚寒烟，罢了摊摊手无奈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来喝咖啡总行吧。”
店里有其他人在，断不可能赶他出去，郑涛便是瞄准了这一点。
以前戚寒烟会直接离开，郑涛见状也会跟出去，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店里营业。
但这次，戚寒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目光似冷冷雪霜，面无表情。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闻言，郑涛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戚寒烟笑了笑，“是吗？那你也可以试试。”
“激怒我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的某个好兄弟，你第十七个女朋友究竟是谁。”
郑涛瞳孔一缩，脑中嗡地一声，又见她凑近，用两人认识以来最近的距离，低声同自己道：“还有，你同他女朋友拍的那些视频，我想他也一定很需要。”
郑涛僵在原地，只听她一句接一句地说：
“当年你的那个好兄弟，很是替你隐瞒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这样背刺他，还真是情深重义。”
戚寒烟似笑非笑，一字一顿：“你猜，到时候你的那位好兄弟，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你那些事情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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