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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8天


船舫不慎触了礁石。

        天公不作美,河面上又起了一场急雨。

        急雨来势汹汹,从天而降,砸在甲板上哗哗作响。

        东厢房。

        沉璧收了油纸伞,她肩头的衣物和脚边的裙裾已洇湿大半,抹了把脸上斑驳的雨痕便推开门牖走了进去。

        润湿的河风从罅隙而入,吹得垂吊并蒂灯相撞棱棱作响,烛光晃晃。

        桌案上未镇得宣纸也跟着淅索作响。

        静影接住一张翻飞的宣纸,余光瞟着梁姆妈以作警示睨了沉璧一眼。

        沉璧吸了口凉气,颔首,关门的动作也愈发谨慎小心。

        这两个婢子都是皎皎的曾外祖父从长安的府邸中精挑细选出来指给她的。

        临行前专门吩咐过她们切莫手脚毛躁在裴家人面前出错,免得遭别人看扁了去。

        玄关处,桃粉色的帷帐用倒金钩挂起,幔帐垂落逶迤。两侧的红木独座上置放着两盆烟晶石红珊瑚盆栽。地上铺着鸾凤和鸣的波斯毯从此处一直到梨花木书案。

        案上摆着磁州窑白地黑花梅瓶,瓶身上书暗香疏影,几只傲然怒放的梅花斜插其中。琉璃香炉正缓缓吐着云浪般的烟雾。

        四壁的门窗都阖得紧,沉水香的馥郁气息分外浓郁。

        案前抄写经文的少女一袭丁香色交领衣裙,外罩月白色绣月丹山茶花比甲,袖口镶嵌金丝。

        因着抄写经文需要挺直腰背,为免脖颈受罪便卸掉了繁琐的头面,云鬟雾鬓间紧仅剩下左右两只素净的红宝石步摇。

        她面色从容,丝毫未被摇晃的船身和呼啸的风雨惊扰到。

        纸上的簪花小楷隽秀雅致,未干的墨迹散发着隐隐的寒香。

        见皎皎白皙比玉的手将紫毫笔轻轻放在山水笔晾上,沉璧才看向将宣纸卷裹起放入箱奁中的梁姆妈缓缓开口,她的脚下的地板已洇出一圈水渍。

        “姆妈,现下当怎么办?”沉璧简单交代了下甲板上方才仆人们和诸家女眷的慌乱程度,她的眉心蹙有淡淡的担心。

        “女郎,你说当怎么办。”梁姆妈垂眸淡淡道。

        她自是有法子解决此个事,只不过现下这个关头,便有意让皎皎独当一面。

        皎皎手握着装在春雨海棠纹锦囊中的手炉、蹙着眉细想了下,而后问向沉璧,“此处离渔村还有多远?”

        她潋滟着一层浅浅柔光的水眸无波无澜,十分沉着。

        沉璧答到,“不过一里的距离。”

        “备用的小船可以载多少人?”

        “不过三十人。”沉璧蹙着眉思索了下。

        不过三十人皎皎低声喃喃了下。

        现下这只触礁的船舫上的人数远大于小船能够运载的,虽说能往返,但现下天气恶劣河浪翻腾,显然是难得行通。

        加之她们这艘船舫上多为女眷,若是贸然将她们送到前面那艘全是男眷和嫁妆的船舫上,怕是多有不便。

        思及此,皎皎微蜷起,轻点案几的葱指顿了一下,“那好,先去甲板上通知裴家的护卫长,让他主持次序稳定住大家的情绪然后再遣派护卫乘坐小船往男眷那艘船舫去,向赵家的亲卫长通传下我们这边的情况。顺便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是否愿意在渔村的码头处暂歇脚,让妇孺先行?”

        沉璧应喏。

        梁姆妈往青釉色的茶瓯中注入六安瓜片茶,瓯口冒出白丝丝的雾气。

        她递到皎皎手边,“女郎这段时间长进不小。”语气里满是欣慰。

        码头。

        雨声淅淅沥沥,河面碧波荡漾,濛濛烟雾笼罩着碧山青木。

        两只装潢精美,火树银花的船舫从东向驶出这副清淡柔美的江南水乡画卷,一前一后靠了岸。

        身着罗服锦衣的男女在各自仆人的搀扶下,打着伞缓缓向河边一处简易的茶棚走去。

        梁姆妈搀扶着皎皎,沉璧在身后为她们撑伞。

        皎皎肩头披着一件绯桃色的斗篷,冬日雨天的河风甚是寒凉刺骨,梁姆妈便将帽子给她戴上了,脖间的飘带还系了一只漂亮的蝴蝶结。

        斗篷的娇嫩的桃色映着白净的面,就像是清冷月华下的山茶花一般清美。

        皎皎进了茶棚后,静影递来热毛巾和红糖姜汤驱寒。

        脚下放着两只暖炉,手中色泽褐暗的姜汤氤氲着白汽,不会她便觉得暖乎乎的。

        浅呷了口姜汤后,皎皎站起身来,向梁姆妈说道:“姆妈,我想现下去看下我的曾外祖父。”

        梁姆妈应喏,温和地说道:“那老身便不随女郎去了,这便女眷需要尽快安置,我去给亲卫长搭把手。”

        皎皎点点头,“那便有劳姆妈费心了。”

        沉璧跟着去了。

        扶着皎皎往茶棚边一处简易搭建的一室寝居走去,她性格直爽,忍不住问到。

        “女郎为何不方才一到茶棚便去看望老太爷,这样不是更能显得你对他上心吗?”

        皎皎皓腕纤细白皙,绵软无骨的手在沉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声线温柔地说道:“曾外祖父年事已高,身体已然大不如前。方才我一路走来,身上沾染了不少寒气,若是不慎渡给了他”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沉璧一眼,“有感情羁绊的东西,并不是心意到了便是,还得要心思细腻,亲力亲为。”

        自祖母去世后,曾祖父对何家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一再失望,两家便鲜少来往,以至于皎皎与赵家不甚亲近。

        而这门亲后,两家冰释前嫌。

        且赵家老太爷在这门亲事上帮扶了甚多,给足了她已然僭越身份地位的体面。

        略尽些微薄的孝意,于情于理也是应当的。

        两人方走到门口,便见与皎皎同辈的赵家最小的郎君赵玙之,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似乎是受了训诫,抿着唇,眉间恹恹地还有丝缕戾气,腰间白璧无瑕的羊脂玉佩随着急躁的步伐左右晃动。

        身后的侍从都低眉顺首的,与他隔得身位甚远。

        皎皎朝赵玙之见礼,轻声喊道:“表哥。”

        赵玙之见是皎皎,虽未见有多大的欢喜,但板着的一张脸松了下来。而后眼眸间一亮,眼角眉梢间忽的满是春风得意。

        将手间的玉骨扇哗得一声打开,白净的扇面上写有‘白玉微瑕’四个大字,字迹清新飘逸。他一身银丝竹叶暗绣月白色直裰,面如朗月,目如璨星。

        当真是如玉端方的皎皎公子哥。

        赵玙之微阖着扇握在手间回了个礼,俊朗的面容上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轻问道:“表妹是来看老太爷的。”

        得到皎皎肯定的回复后,他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发着火呢,你可别去触了霉头。”

        皎皎不禁掩面轻笑,“怎会。”

        她吐气如兰,帽子边细白的绒毛被她的气息呵得轻颤。

        见自己轻而易举便被识破了,赵玙之心间生气一阵怪异的羞赧感,他撇撇嘴,“那你便去罢。一会挨了骂,可别怪我这做表哥的没先提醒你。”

        他嘴角噙着冷笑,漆黑的眸子里掖藏着目空一切的倨傲。

        这时,隔着一道门牖的一室居内传出了一声线苍老和蔼的声音。

        “是皎皎来看我这老头子了吗?”

        皎皎冲着门牖的方向微微见了一礼,而后甜甜地应了一声是。

        “莫要与如琢那楞头浑小子掰扯了,快些进来吧,在外面莫要寒了身子。”

        “老头子你!”

        赵玙之抬起握着玉骨扇的手指向门牖处,而后撒气似地一拂手转手离开了。

        眼见皎皎推开门牖走了进去,躲在茶棚和小廊接洽处的帘布后的赵玙之摇着扇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轻摇着头,缓缓叹了口气。

        身边随着的侍从忍冬不禁好奇问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赵玙之瞧了眼四下没人,才大胆地说道:“出落得这般好的一个女子,却要去给一个没几年好活的瘸腿病秧子冲喜,真是可惜了。”

        他而后用扇柄轻拍了下额角,略带埋怨地说道:“也不知这老太爷怎么想的,就算是要扶持何家,以他手下门生数众,随便给这个妹妹寻个称心如意又上进的郎君当是不成问题的。

        “偏生要将人往火坑里推,我就不见得这裴三有什么好的,也就诗文略胜我一筹罢了其余斗鸡遛狗这些能彰显个人魅力的东西,他那一项比得上我。”

        忍冬听了半晌未答话,只是偶尔抬眼看赵玙之面上的情绪而后配合他点头。

        自家郎君和这裴家三郎本就自小不对盘,加之他家中排行最末,实属被宠坏了的。

        他也算得上才华了得,老太爷本身也是对他寄予厚望的,但就因为这个不饶人的脾性和口舌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是恩科的考官,故三年不第。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些偏颇的话,反倒是害了他。

        见皎皎进来后,赵则诚屏退了守在手边的一干儿孙。

        皎皎颔首,微福着身子在一旁。

        两人虽不算生分,但也未到甚亲密的程度。

        皎皎行过礼后便在赵则诚左手边的首位落座了。

        拒霜将新沏好的龙团白雪先后注入两人手边的白玉瓷茶瓯中。

        皎皎柔白纤盈的手握起茶瓯,轻垂下如画扇般卷翘的睫毛,浅呷了一口茶香甘醇得沁人心脾的茶水。

        而后用绢帕拭了拭嘴角,她甜甜地笑道:“好茶,甚是清新醒脑。”

        赵则诚虽年岁古稀有余,但用玉冠束起的头发大多为黑色,只有鬓角稍染霜泛银。

        他的目光丝毫无浑浊之感,精神矍铄,面容慈祥和蔼,眉宇间书卷气甚浓。

        “今日天寒地冻,你也一路操劳,想是也饿了吧。”

        现下已然快到午中了。

        皎皎轻蹙眉,点点头。

        赵则诚伸手将拒霜唤去身边,将一只花瓣形的红木雕花漆盒交到她手上,而后看向皎皎顶顶和气地轻说道:“这透花糍是玙之自长安带来的,方才我唤他来本想让他给你亲自送去的。”

        他捋着胡子笑道:“我便顺机问了几句他学业上的事情,那知竟将他问出火来了。”

        所谓透花糍,便是将上好的江州糯米捶打成软糯的糍糕,然后夹入已然做成花型的灵沙臛做馅。糕体晶莹剔透,隐隐可将里面灵沙臛的花型透露出来,因此得名。1

        而这灵沙臛,便是红豆煮熟后,滤掉豆皮,经反复捶打而成的细腻豆沙。

        皎皎轻笑,“曾外祖父有心了。”七瓣花的木质底色不同,上面放置的半透明花型糕点从花蕊处可见馅料亦然不同。

        皓腕悬在盒子上空半天仍是举棋不定,皎皎冲着沉璧无奈地笑了笑,后者便自请给她挑了一只红豆沙馅的。

        灵沙臛皮薄馅厚。通透的糯米皮韧性十足。

        皎皎一口便咬到了淡甜味的灵沙臛,细细品尝似乎还有金边玫瑰的清香。

        “你祖母以前便是最爱这软糯的灵沙臛。”赵则诚看向皎皎的眼里满是柔情,“她年幼的时候我想着她爱吃,便在虢国夫人府邸中厨子邓连留下来的手稿食谱的基础上稍稍做了些改良,根据她的口味新添了些栗蓉莲子、绿茶茉莉、乳酪葡萄干”

        他突然变得有些哽咽,“没想到,最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赵则诚手肘撑在一旁的小几上,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借着这个开端,两个人开始话起家常来。

        说到皎皎祖母的婚事,赵则诚是又痛又恨。

        “当初芙儿随着我下江南赴任,途中不慎走失,再见她时已成家庭。当时我是想带她回长安的,她当时住的地方只是越州下属的一处小县城,我自是不忍我的女儿跟着一个猎户之之子在此处贫寒一辈子。毕竟我赵则诚一朝大儒,桃李遍天下,即便是身出寒门,也当是探花郎才足以和她匹配。”

        “我与她母亲去过越州好几次,极力劝说,她仍是不回头。便是她母亲眼睛险些哭瞎了,她也丝毫未有动容。我一直以为她是恨我入骨才会此般直到在她仙去那年收到了她手写的一封信,我才了然”

        他有些疲惫的目光里映着摇曳的火光,似是陷入了回忆。

        “婚姻一事冥冥之中本就是天定,猎户之子救了芙儿,同一屋檐下数年,两人暗生情窦。芙儿对他也有感激之情,日积月累沉淀成了爱意,两人喜结连理本就是命数。”

        “而当初我多加阻挠,甚至三番五次想要让家仆将她绑回长安最后却让她因母亲病重一事忧思过度,在北上的路上不幸溺水而亡。作为父亲,我是希望她平安顺遂,一生快乐。但我反思过去的种种却都未企及自己许下的承诺。”他的话音中有悔意。

        皎皎要走的时候,赵则诚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送到她手上。

        她打开,里头是只通体碧透,水色十足的镯子。

        “这是我们赵家的传家宝,本身是一对的,给了蓉儿一只。芙儿这只一直让我保管起的,现下便给你了。”

        见赵则诚对她如此重视,皎皎鼻子一酸,水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茶棚。

        皎皎方回到茶棚,梁姆妈便火急火燎地赶了来。

        她受寒风吹后面色发白,嘴瓣发绀,眉间蕴满了着急,“女郎,那艘船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她瞟了眼茶棚内休憩的人,将皎皎拉倒一边压低了声音,“现下男眷那边有几位生了急病,上吐下泻的,阵仗怖人得紧。”

        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梁姆妈说话的时候喘着重气,话音像是拉风箱一般。

        “男眷那边可遣派裴家的人去探望了。”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怠慢了别人,难免会落口舌。

        梁姆妈焦着一张脸,“老身晓得女郎思虑周全,但是这些老身早已吩咐人去做了。女郎现下当思量的应是赶着急时到江陵府。

        “最快能什么时候启程?”

        梁姆妈的情绪一下将她也感染了,皎皎面色有些凝重。

        “瞧这天气,最快也当时半个时辰后,女郎咱们可耽搁不得。若是延误了吉时,三郎君那边做的法怕就不灵了。”

        “先将生急病的男眷安排到船上的东西厢房,再给女眷说明下情况,若是愿意先行的便跟着我们走,不愿的便等着船舫修好了跟上来。”

        皎皎抬眼看向远处码头十好几位手脚麻利的男子正在修缮船仓的窟漏,想来几个时辰便能修好。

        她们这又是快船,吃水浅,不会便能追上。到时候再寻个浅滩换乘便是。

        我们?!

        梁姆妈瞳孔微微收缩,她一把抓住皎皎细白的手腕,“女郎可上不得,你本就身体娇弱,若是被过了病气,到时候老身便是求神问佛寻饶恕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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