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
“谢谢。”柳知重默坐了一会儿,率先开口。
“谢我?”沉时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答:“谢我做什么?我最多是因为私心没有阻拦她帮助你们而已。”
是了,他本身可以让姜水青在可以改变命运的情况下,以伤亡更小的方式通过新纪元通道。可沉时一直在杀意中摇摆不定,因此没有选择拦下姜水青。明明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却依旧困顿。
在灵魂联系因能量波动而强烈震颤时,沉时明白,自己做不到真的抛弃她。
他知道姜水青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新人,恰恰相反,她是一个谋无遗策从容不迫的战称玩家。
但他不清楚姜水青能否真的脱身,沉时终于看清,自己不希望她化作光点。在她的生命面前,他所谓的自由或者强大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不敢赌,所以沉时最后还是回来了,在飓风与迸裂的空间壁中,回到她身边。
“谢谢你愿意回来救我师姐。”柳知重突然顿住,声音是刚哭之后的喑哑,“我欠你一条命。”
沉时因这种自动把姜水青划分到柳知重自己阵营的行为不满的蹙了蹙眉,“你师姐?”他说的很轻,像是在仔细品味着这三个字的含义。
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映照在他眼底,沉时抬眸,随即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怪不得看你这么想让姜水青反本还原,原来是故事不少。不过我好心提醒你句话,无论你曾经有什么经历,这里是新纪元。新纪元潜规则第一条:放弃你那没用的地球感情。不然想活下去都很难。”
柳知重一直在梳理得到的新纪元知识,听沉时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确切的回复:“但我不愿。”
同时,躺在床上的姜水青闷哼了一声,沉时急遽的用精神力扫过——是右腿的伤处还没愈合。深紫色的黑雾环环绕绕在创口周围。因她蜷着身子,就一直被压住没有发现,现在正往外渗出着点点淤血。沉时顾惜地把她翻过身来,轻抚过伤口,一丝淡绿色的光辉闪过。精纯的力量从他的指尖涌出,伤口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师姐!”柳知重看着姜水青受了伤,就想要靠近,却被沉时阻遏。“别看了,如今是我上赶着干白工。如果再凑近就让你来,若是治得了她,我和时竹生到可以省几分力气。”
沉时平时说话中自带一种成熟的温和,“她既然煞费苦心把你捞了出来,我自然不好再在无端情况下对你做什么。外面是你老师,你个当学生的,看护理所应当。”
柳知重没再多说,他听的出沉时话语中隐含的驱逐意味。低垂着眼帘,目光在姜水青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转身。他帮不上忙,开罪了沉时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她暂时还安全,并且还有这人在身边保护。
姜水青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沉时不由得揉了揉眉,又在心里嘲笑了几句自己这分矛盾。
——先是杀心不绝,明知有更好的方法却放任人送死。再是回头救她,发现她明知道自己根本死不成。才明了自己对她有战友情,这种情况也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或者不管不顾。
他轻轻的把姜水青抱起,将她搁置在卧室的床上。
刚把人安置好,似是有什么感应,沉时猛然站起,但又僵在原地。跟着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在胸口,白色的衬衫上血色殷然。
心念一动,沉时不顾重伤瞬移回自己屋中,后像消耗了最后一丝气力一样,虚弱跌坐在床沿。面色苍白如纸,瞳中甚至在某一瞬间失去了聚焦。
这是姜水青的精神反噬,关于新纪元的惩击,她既然没在那种情况下淘汰,相对的,新纪元自然会把所有伤痕转移到他身上。
银白色的月芒笼罩,平添了几分美感。沉时兀自使用了不少道具,清理掉胸前的污痕,就伏床沿憩着。
这是新纪元对他的眷顾,同时也是对他的残忍。
“真的不记得了吗?”这话声音不大,柳知重怕打扰了姜水青养伤,腔调却沾了些哽咽。
他终究是没放弃,又不顾陈三湖阻拦,擅作主张跑了回来。看着床上无声无息的姜水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终未落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
此刻没了刚进新纪元的激动,柳知重冷静下来,才真切的体会到了新纪元的残酷。
“对不起啊,”柳知重跪坐在她床头,看着夜色下少女的面容,心中的愈发坚定,“不会有下次了,不会再让你为救我而被伤害。”话说着,还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哪怕之前一直强忍着,但眼泪还是无声又挫败的淌过了脸颊。
谁想得到这不大的声音能真的将人惊动。
“收收你的情绪,波动扰的人头疼。”姜水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不堪其忧的皱眉,“哭了?怎么这么脆弱。”
正是这股情绪将姜水青强行唤醒,沉时和姜水青不知因为什么,双双对情绪波动敏感无比。这固然是一个拿捏人心的利器,不过若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会叫人有趁虚而入的可能。
为什么现在柳知重的影响对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之前在任务空间内,这人的情绪波动可也不小,但是自己没有受影响。对于这一点,姜水青心中存疑,默默思考着。
“师姐,你醒了!”柳知重看见人抬眸,第一反应便是想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姜水青避开。“我不喜欢被人乱碰,你不怕死的话可以试试。”像是为了应景一样,姜水青即使是虚弱状态,也动作利落的翻身,半跪在床上。下一秒,一枚闪着寒光的刀片便干脆的出现在柳知重的颈动脉处。
“师姐,我……。”柳知重感受着脖颈处传来丝丝的凉意,身形僵了僵,被突如其来的对立打的措手不及,“我没有要伤害你,不要对我这么防备好不好?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我也能帮你们很多忙。”这话说的无由来,好像并没有把咫尺间的威胁当真,不过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低落。
姜水青意外的挑了挑眉,感受得到那一瞬间的条件反射和期盼。刀架在脖子上,这小家伙脑子里想的是自己会不会赶他走?自己原来的身份在这人眼里可能很重要,这是条值得利用的信息。
“帮很多忙?小家伙口气不小,我尚且不敢说这句话。”在柳知重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扣了两声,没等应答,沉时便开门进来。他倚在门框上,全身笼在阴影中,表情看不出喜怒,也不知在外听了几句。
“这话说的未免早了些,看来是我不够酷虐,没有让你明白新纪元的残酷。”沉时还是那副平和的调调,不过适时的让人听出隐含着的玩味冷漠。
柳知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回头看向门口,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这里,爱哭的人,一般都命途多舛。”看着柳知重的倔强表情,沉时不禁有些叹惋,新纪元养不出这么个性子。若是之后磨不平棱角,要么实力过人随心所欲,要么生不逢辰死于非命。
恰此刻云散月明,他推了推眼镜“姜水青恢复的不好,不要强行吵醒她。如果再用你那乱窜的情绪惊扰人,我会把你丢出去。小心连主线都进不去,你看得出来,她拦不住我,所以也别妄图用要挟或打动她从而控制我。”
柳知重抬头看向姜水青,却见姜水青一脸戏谑的看着沉时,“沉沉啊,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不胜荣幸。”
沉时摇摇头,下意识微漠的反驳:“我们联系密切,这小家伙真的很吵,看着不顺眼罢了。”姜水青倒也不纠结的挑挑眉,调戏了沉时后也半点没有遂了柳知重的意思去拦下他。
沉时看着柳知重回头时眸中流转的不舍甚要溢出,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不要来打扰她。”
柳知重走到门口,不顾压力一把拽住沉时,“你和我一起走,你也一样打扰到她了。”
被人拽住的感觉真实的反馈在沉时的身上,沉时一怔,这在他眼里无疑是一种幼稚至极的方法。不过不知为何没有反抗,出房间后只是回身为姜水青带上门,就也走了出来。
柳知重凭着一股莽撞带出了沉时,现在却一时茫然不知道做什么。他没有立场,也看得出姜水青的立场,她真的变了很多。柳知重最后还是走到沙发旁径直坐下,一时静默。
“柳知重,有多少人想和我说话请教都没机会,不要浪费时间。”沉时的声音缓缓,只是自顾自的把刚刚被抓出褶皱的衣料捋顺。“有什么想问的要快些问,过了这会儿说不定我再也没有这个耐心。”
“师姐过得好吗?她之前就很厉害,天赋一定很强大。”沉时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柳知重这提问看起来如此的无关紧要又感情用事。
他喟然而叹,“若是和你比的话,不一定。不过也是实验者中的正常水平。她被新纪元认可的事逻辑能力和战斗天赋,有我在,过的不错。你看起来认识她,姜水青是个会让自己委屈的性格?”
“怎么可能?”柳知重几乎下意识的说到,“她的各类指标甚至比我优秀,任务能力更是出色。连我都有强大的天赋,新纪元明明只看中实力。”
“对,”沉时大方承认,目光中却隐隐淌着些晦暗,“她其实有很顶尖的天赋,并且比任何人都要强大。你猜猜为什么?不过我想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猜中。如果你真的运气那么好,就代表你离被新纪元发现、抹除了也不远了。”
他本就有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轻描淡写甚至略带善意的说出这些也让人感到压迫。沉时近乎是在俯视着柳知重,“你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面较真。”
“关于师姐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无需计较的。”柳知重少有的坚定,声音铿锵清脆,“我在这一点绝对自信,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人都要了解她。”
沉时垂下眼帘,连有些对峙的气氛归在他身上,都给人一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松散感觉,他把食指搭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现在的你还差得远。况且当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统统被抹去,姜水青的本性你应该了解。清除了记忆,哪怕再次恢复,若不是那一卦,真出了事,她会首先选择我。”
“但她的刀从来不会冲着自己人。”柳知重毫不畏惧的直面沉时,心中暗暗的和他较劲,防止自己落了下风。“真的不会吗?”想到刚刚那幕,沉时笑了一声,落在柳知重那自然是格外刺耳。
那也是姜水青唯一一次对柳知重真正意义上带有杀意的刀剑相向,所以当时他甚至想不到躲开——柳知重从没有在姜水青旁边依旧保持戒备的习惯。
“姜水青早就不是你的师姐,更不是你们可靠又锋利的姜少将。”沉时笑着,但话里话外却是故意给柳知重泼冷水,“我没说错,小少爷。你们本就是一个机关的人,虽然都是同级别军官,但你比起她差的远,更多的靠了祖辈功勋。外头那中年人好像是更高层的长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柳知重之前确实从属于一个自封正义的地球保护机构分支特种部门。
他听了这话霍然起身,手刚要拎住沉时的衣领,就被沉时轻易拍开,“你打不过我,不要做不理智的事情。”说完淡然的观察着柳知重强烈的情绪波动。
“你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沉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自顾自的说,“小家伙,你出任务的时候也这么任性还爱哭吗?还是说你们部门只靠姜水青,你只用跟在她身边打下手?那确实惨了些,你必须快些成长起来。”
柳知重少年心性,自认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又有祖荫庇护,混几个功勋,就可以视作不辱门楣了,练得一腔正气,心灵脆弱些无可厚非。
“你到底要做什么?”柳知重有些痛苦的揉了揉头,沉时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矛盾,仿佛故意支撑着什么,这让他更加无从下手。
直觉告诉柳知重,沉时应该是一个平和而强大的人。
而今天这些话看似犀利,其中包含的巨大信息一定隐藏着什么目的,这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告诉自己这么多影响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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