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公道

老妇人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这一天的夜里，老妇人慢慢的站起身来，心中想通了一件事。

若梦山不死，自己就要死。

若要梦山死，她就要先下手为强。

看着在不远处睡下的梦山，她从枕头底下悄悄的摸出了那把锋利的剪刀。

她哆哆嗦嗦的来到梦山床前，眼里已经没有儿时看梦山时的柔情，有的只是想杀死一只恶鬼的凶狠。

“今天我就杀了你这孽畜，若后土娘娘判我下地狱，我也在所不惜。”老妇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她伸出手，正要捅破梦山的咽喉时，梦山猛然睁开了眼。

“好哇，你这老不死的！”

梦山大吼一声，一脚将老妇踹开，多年的营养不良让老妇根本没有力气和他抗衡，梦山冲着躺在地上的老妇人狠狠踢了几脚。

“老子还想看看你整天吃草最后会不会饿死，结果你想提前杀了我？”梦山露出凶狠的表情，拽起老妇人的头发就要往地上撞，“老子今天心情好，忽然想看看脑浆子是什么颜色，你就给老子表演一个脑袋开花吧！”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木屋的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只猛虎露出翠绿色的双眼，在门外恶狠狠的看着梦山，它露出难以言表的愤怒神情。

“哟？这不是司黄吗？你是不是也想看看脑浆子是什么颜色？”梦山说道，“别着急，到时候我把这老不死的肉给你吃。”

“吼——！！！”

一声巨大的呼啸震耳欲聋，司黄以看不清的速度扑向了梦山。

那一夜它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等它回过神来，梦山的尸体已经只剩下半颗头颅了。

老妇人在凄惨的月光下，抱着司黄哭的撕心裂肺。

……

杜羽默默的听老妇讲完这个很长的故事，握紧了拳头。

“官爷，往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老妇人眼中已经没有了泪光，仿佛这件事带给她的没有伤心，只有痛苦。

远在传说管理局的小七，听完这个故事都默默露出悲伤的神色。

原来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也像地狱吗？

“杜羽，这个大婶真的太可怜了……”小七低声说道。

“老人家，我要看看你的伤口。”杜羽说。

老妇也不避讳，直接褪去了衣服，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势展露出来。

刀伤、淤青、烫伤挂满了全身，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腹部深深的瘪了下去，两侧的肋骨清晰分明。

“小七。”杜羽又叫道。

“我在！”

“司黄撒谎的可能性有多大？”

“司黄撒谎……？”小七微微一顿，明白了杜羽的意思，“按理来说刚刚产生灵智的精怪很难理解撒谎这个概念。”

“我没有问题。”杜羽转过身，对着老妇和司黄说道，“老人家，司黄，你们俩跟我走。”

“官爷……你要做什么？”

“我今天就要去给你们讨回公道！”杜羽一把推开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有些担忧的问道：“公道……？官爷你在说什么……我想杀了梦山，而司黄吃掉了梦山，对于我们俩来说，不被治罪就是最大的公道了……”

“扯淡！”杜羽大喊一声，“你们要带着这种负罪感过完余下的人生吗？！我现在就要去找崔珏问清楚，你们什么都不用管，跟我来就是！”

老妇人和司黄面面相觑，这官爷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如今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杜羽带着老妇和司黄径直就向淇县走去，司黄一路上吓坏了不少百姓，可杜羽什么都没有管，向着县衙加快了脚步。

“哎？袁湘琴？”站在衙门外的李能忽然看到了杜羽，“你把猛虎带下山来了？这事儿我刚才问过崔珏大人了，大人的意思是虎毕竟是虎，带到公堂上的话还是……”

“滚。”杜羽冷冷的看了一眼李能。

“啊？”李能吓了一跳，杜羽身上的气势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只见杜羽一把推开李能，径直走向了高堂。

“崔珏！你给我出来！”杜羽在高堂上大喊，却没有人回应。

“官……官爷……”老妇有些胆怯，“要不还是算了吧……”

司黄也在旁边频频点头。

“算了？”杜羽咬着牙说道，“我现在气得要死，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你们跟我来！”

杜羽带着一人一虎直接冲到了后宅，这里住着崔珏和他的家眷。

“崔珏，你给我出来！”杜羽大喊道。

小七看着屏幕，心中异常紧张。

“杜羽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了来这传说之中的目的……”

“小七，我要让崔珏成为真正的判官！”

李能也跟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两个不良人：“袁湘琴，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今天这事，谁管谁死。”杜羽眼神一冷，惊天的杀气瞬间爆发出来，竟震慑的李能三人完全不敢前进一步，小七也完全噤了声。

杜羽动耳一听，一个房间内仿佛有声响，多亏了钟无艳修仙体质的耳聪目明，杜羽很快就找到了崔珏。

“彭！”杜羽一脚踢开了门，发现崔珏果然在里面，身旁还有一个衣容华贵的老妇人。

“珏儿，这是谁啊？”老妇人问道。

“袁湘琴？你来这里做什么？”

杜羽二话没说，走上前去狠狠的给了崔珏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崔珏从来没被人这么用力的打过，他愣愣的看着杜羽：“你要做什么？！疯了不成？！”

“崔珏，亏我还那么敬仰你，以为你是一个懂是非明善恶的好官，就是因为你对我有恩，所以我今天才更要打醒你！”杜羽恶狠狠的说道，然后紧接着又是一个巴掌，直接将崔珏打倒在了地上。

“姓袁的！你不要太过分了！”李能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持刀冲了上来，冲着杜羽的面门就砍了过去，杜羽连闪都没闪，伸出两根指头稳稳地捏住了刀刃。

仅仅是刀刃被捏住，李能手中的刀就抽不回了。

“李能，我再说一次，这是我和崔珏的事，谁管谁死。”杜羽冷冷的说完，然后一脚踹中了李能的小腹，李能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他曾经捱过杜羽的一脚，可那一脚完全无法跟这一脚相提并论，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险些被震碎了。

那位衣容华贵的老妇见到如此场景人大惊失色，一下子跪了下来：“啊！大侠！虽然不知道犬子做错了什么事，但大侠你大人有大量，放犬子一条性命吧！”

“娘！你快起来，不可下跪！”崔珏喊道。

“娘？”杜羽神色一动，走过去将崔珏之母扶了起来，“老人家，你不需要担心，我今天来是为了让你儿子知道什么叫做是非善恶，不是来取他性命的！”

“让我知道……什么叫做是非善恶？”崔珏慢慢站起身来，“笑话！我为官十余载，从未错判过一件案子，你又凭什么来教我辨别是非善恶？”

“从未错判？！”杜羽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崔珏，亏你还有脸说，今天我就和你重新审一个案子，你敢不敢？”

“重申案子？！”崔珏也来了火气，“我曾经判过的案子全部历历在目，每一桩我都记得，绝无错判！”

“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杜羽一侧身，让出身后一人一虎，“你可还记得这一人一虎？”

崔珏看了看眼前的猛虎，吓了一跳，但强装冷静的点点头，说：“我记得，一个疯妇认了食人的猛虎做儿子，还把自己的儿子当作孽畜告上公堂，如今果然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猛虎本就嗜血，这种事情，还有什么重新审的意义吗？”

老妇人和司黄看到崔珏这副样子，更是心凉。

杜羽冷冷一笑：“看来我来的还是晚了，如果当年我在公堂之上，绝不会让你如此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

杜羽不再说话，径直走到司黄面前，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来。

“司黄，你想吃我吗？”杜羽问道。

司黄看到这场面也愣了一下，默默摇了摇头，他为什么会想要吃杜羽呢？

“既然都说你嗜血……”杜羽抽出腰上的佩刀，将自己的胳膊划出了一条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然后他再一次把手臂递到司黄的面前，“现在呢？你想吃我吗？”

司黄看到这惊人的伤口，脸上瞬间写满了担忧，他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杜羽之前的嘱咐，所以只能拼命摇头，希望杜羽别再伤害自己了。

崔珏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这猛虎还会通人性？

杜羽冷哼一声，收起了佩刀，回头对崔珏说：“你连本案最重要的角色都没有见过，就断定它是只食人的猛虎，别人叫你狗官，岂不是名副其实？！”

崔珏虽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回过神来，说道：“那也只能证明它是一只通人性的猛虎，并不能证明当年的梦山就想杀了这老妇！”

“那后来呢？你听完老妇所说的话，有检查过老妇人陈年的伤口吗？”杜羽愤怒的说道，“而那个梦山，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终日一事无成的在街上闲晃，他又怎么养得活自己的老母？一个年迈老妇没有儿子的抚养，她的粮食从何处来？你有派人打听过梦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若他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带自己的老母去治伤，反而让她拖着受伤的身躯走了半天路程来到县衙？！若这老妇人真的糊涂了，疯癫了，她又为何会不顾自身，以额头撞向鸣冤鼓？！”

“这……”崔珏愣了一下，他确实从未关注过这些问题。

“珏儿……”在一旁的崔珏之母面色担忧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你不是答应为娘……立志要做一个明事理的好官吗……可你怎么能……”

“娘……我……”崔珏犯了难，难道真的是自己错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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