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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二章百足之虫敲断宝钗善价难估


众人七手八脚抬薛姨妈回房,请大夫开方抓药,浓浓一碗药灌下,果然好了许多。

        这里宝玉恐牵连蒋玉函,无论贾政如何盘问,一口咬定在场的只有他和薛蟠。

        贾政冷笑道:“如此便好。那薛蟠一顿夹棍下来,是熬不住什么都说的,到时知道你扯谎,仔细你身上的皮!”

        正说着,忽听外头人回:“门外来了许多报喜的,说老爷迁调屯田司郎中,珍大爷已招呼去了。再有老太太请老爷上去。”

        原来贾政从海南放学政回来,一直赋闲在家。直到去年十月,才经海南巡抚举荐,谋得工部节慎库郎中的缺,比之前制造库员外郎还升了半级。

        贾政年岁渐增,为人愈发板正。节慎库是贮银存财之所,主官最要谨微细心,两下倒也相宜。只是贾政处事少些变通,在同僚中声望有限。

        这会子见了贾母,因道:“前儿宝玉去北府,王爷就说过这事,不过那时还没拟正,我也不好提。”

        贾母见他一团喜色,也便高兴起来,道:“你刚入仕时,就在屯田司做主事,如今回到那里,做事更顺达了。只是任上不到半年就转迁,可有什么缘故?”

        贾政躬身道:“母亲尽管放心。只因圣上有训,说恐节慎库官员‘轮代不常,易滋奸弊’,故此放我出去。”

        贾母笑道:“这样便好。我还有一句话儿:如今宝玉大了,正该你做老子的管教,只是薛家哥儿打架与他无干。

        他因不便和林丫头见面,才出去用个饭,顽一顽。你别又听那些人胡吣,说宝玉和这个那个来往的,再捶他一顿。

        再者黛玉生日,若宝玉挨打,她脸上须过不去。”

        贾政忙道:“才刚兵马司都指挥裘良派人来,说查明戚施仁醉酒撒泼,被蟠哥儿误伤,里头没有宝玉的事。”

        贾母笑着点头,又道:“你这回虽是平调,人家看娘娘面上,定要上门贺喜,不可不预备。”说着叫过凤姐,交待一番。

        凤姐凑趣道:“再想不到一天三喜临门:娘娘天大造化自不必说,二老爷也荣升了,林妹妹也及笄,成大姑娘了。”

        贾母欢喜道:“娘娘凤瑞泽被全家,林丫头也是个有福的,不然怎么偏赶上她生日?”

        凤姐亦笑着附和,又道:“既有三喜,这个月就发派三倍月钱,老太太以为如何?”贾母欣然应允。

        此后几天,贾府亲朋故交道贺不绝。凤姐在里头照管女客,每日忙得脚打后脑勺,邢夫人王夫人也连轴转了两三天。

        这日王夫人正看人点收礼物,忽然贾政过来道:“雨村晋升,礼物送去没有?送的什么?”

        王夫人正满怀心思,要和贾政说这个呢,忙道:“送去了,依惯例又添了三成。前儿他家几个媳妇子来,也是上等封赏的。”

        贾政“嗯”一声,想了想,还是道:“你别以为雨村升官,刚好管蟠哥儿的事,就去走他的路子。

        他投来这□□年间,一路从应天知府、御史、吏部侍郎,直做到兵部尚书。

        虽做不到两年,就被降级调任。然他是个会钻营的,这才几天,又升了京兆府尹,兼管税务,比我还长三级。

        这样的人不说拉拢,还逼他去挖坑填洞,不怕把自己埋了?!”

        王夫人听他言语这样刚硬,脸上又一团冷气,只得道:“哪里能够?姨太太倒是找过我,淌鼻抹泪儿地,说薛家只这一根独苗,不忍他还没抽条就折在地里。

        故求老爷和雨村说说,他既任京兆府尹,蟠儿何去何留,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再者他是老爷顶上去的,也算我家的人。”

        贾政冷笑道:“薛蟠是独苗儿,那薛蝌算什么?薛家族中几百口子又算什么?

        再说薛哥儿致人重伤是实,这会子逼雨村硬保,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就是瞧在娘娘和我的份上,勉强应了,又能绕过襄阳候去?

        到时人放不出来,再叫御史参上一本,雨村也要吃挂落,他心里岂不埋怨?

        王夫人颦眉道:“这话我怎不知,姨太太那边,我已和她说明,该驳回的都驳回了。”贾政望她一眼,拈须颔首。

        王夫人又道:“说起贾雨村,他的夫人不是才没了?所以前儿他没亲来,只派了四个家人送礼。”

        贾政道:“我也听说了,祭银你想着给,别一忙就混忘了。”王夫人赔笑应是。

        又坐一回,贾政见无别事,便起身要走。王夫人道:“啊哟,我才想起个事儿,要和老爷商议。”

        贾政因问何事,王夫人道:“还不是姨太太,听我说蟠儿脱罪难,哭得什么似的。

        说既然这样,不如先给宝丫头定亲,也免蟠儿判下罪来,连累他妹子。”

        贾政着实不耐烦,信口道:“姨太太这样说,可是瞧中了哪家后生?”

        王夫人赔笑道:“瞧是瞧中了,但不是什么后生小辈。”说着,递过一张帖儿来。

        贾政翻开一看,见是贾雨村前日送礼的礼单,正要说拿错了,忽而一惊醒悟,叫道:“怎么?!她看中了雨村?”

        王夫人微笑点头,贾政皱眉道:“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么知道贾雨村的?”

        王夫人一愣,忙道:“想是林姑娘和姨妈家常,说起授业恩师,也未可知。”

        贾政沉吟半晌,道:“这事你可托人提过?”

        王夫人道:“我原想请相熟的女眷去探探,这几天又为请客的事忙,就搁置了。”

        贾政暗想:“老太太说薛家姑娘‘眼大心空’,果然看得准。小小孩子,就妄图攀权附贵,成个什么道理?

        再者雨村这官升得蹊跷,头起还听说圣上点着名儿训斥,没多时就放下旨来。

        还有他前次贬职那个罪名儿也不知以后是功是罚。我们平素往来勤些无妨,横竖不和他谋事的,但结亲一节还需谨慎。”

        遂道:“雨村现是从三品的朝廷大员,年纪又长薛姑娘许多,此事恐怕不妥。”

        王夫人笑道:“他虽得势,家世却平平,前头又死过两任老婆,才没的这个还是妾做夫人。宝丫头除了出身差些,哪里配不上?

        至于岁数,哪个男人不喜欢年小鲜嫩的?他们正刚好呢。”

        贾政越发没好气,因道:“我有个做通判的门生,相貌出身品性都很好,今年不到三十,更配薛姑娘。”

        王夫人原胸有成竹地,谁知贾政不但不应,反提起个芝麻绿豆小官来。再说下去,万一把话说死,倒不好转圜。

        因道:“说来说去,终是姨太太嫁女儿,我们又不能做主。等我明儿和她商议商议,瞧正主儿的意思罢。”

        正说时,就听人回:“老太太请二老爷上去。”王夫人听说,忙止住话头,送贾政出了房。

        回屋歪在榻上,不由想起那日才推辞一句,薛姨妈就哭哭啼啼递上一沓银票,道:“家里只剩这些现银,姐姐先拿去使,不够的姐姐那里还收着我们两万银子,也可抵一抵。”

        王夫人这些年,陆陆续续向薛家借过两三万两银子,原想宝钗过门,此账自一笔勾销,故从未想过要还。

        这会子听薛姨妈之言,分明是借讨银子胁迫自己。想想薛蟠勾引宝玉吃酒,又和人打架,吓得宝玉几日睡不安稳。自己没寻她晦气,她倒欺上门来了。

        王夫人想着,心中愈发气恼,待要斥责两句,一见妹子两眼肿得桃儿样,话又堵在唇边出不了口。

        再一想:“当初她嫁到薛家,我还吃味过,谁知商户就是商户,再娇憨不知世事的人,也被熏染得满身铜臭。

        罢,罢,现今比家世,比儿女,比男人,她都及不上我一个零儿,何必多作计较!不如趁她走投无路,把那事做定要紧。”

        想着便道:“妹妹说的,都权为一时之计。蟠儿是上不住笼头的野马,与其闹一回救一回,不如寻个能管得住他的人,不是一劳永逸?”

        薛姨妈哭道:“我那媳妇姐姐还不知道?只会打人拆家装病三板斧,还指望她管汉子么。”

        王夫人笑道:“她是什么东西,也配调理蟠儿?你上回不是说,要给宝钗寻婆婆家么,我倒有一个好人选。”

        那薛姨妈自选秀折戟后,实想过琵琶回抱,重续钗玉良缘的。

        因谋之于王夫人,恰值王夫人暗替宝玉相看无果,姐妹两个一拍即合,才有宝钗代管大观园及上房一事。

        原本谋划得好好地,谁知贾母剑走偏锋,用一架双绣插屏便松松助元春复了宠,又不做不休定下宝黛亲事。

        薛姨妈见这样,也曾劝宝钗搬出园子,慢慢寻摸好人家。

        宝钗却不肯,她说的也有一个道理,道是:“我在园里住着,还住在娘娘赞过的蘅芜苑,说出去也好听。

        只要我在里头,妈和哥哥就可长久留下。若都挤在杏雨阁,老太太随便寻个理由,正好让我们一家搬走。

        咱家在京里又叫不响,可怎么样呢?不如这会子忍耐一时,静待先机。”

        薛姨妈见她主意这样正,也就依言而行。只是女孩儿大了,总要出阁的,遂私下请王夫人留意。

        王夫人日日为宝玉婚事焦心,且三五不时地金钏兰官总入梦相扰,哪有心思去管甥女终身?嘴上应着,却一天天拖延下来。

        直到上回见了雨村家几个仆妇,方记起他夫人没了,灵机一动,就把他两个凑作一对儿,岂不正好?

        一来薛蟠做了雨村大舅哥,脱罪定然不难,且有个高官妹夫在前头顶着,以后薛家麻烦再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二来雨村是靠贾政起家,这一做了亲戚,大家更近一层。往后宝玉有用他之处,他也不好推辞。

        三来林丫头病病歪歪地,和她那个刻薄娘亲一样,都是短命相。果然她两腿一瞪,宝玉还真当和尚去?

        又万一黛玉死得早,宝钗尚未嫁,说不得她就要缠住宝玉。

        宝钗虽是亲外甥女,到底家世差些,开头选她,也是那些“世家小姐”拜高踩底瞧不上宝玉的缘故。

        而今元春孕有龙嗣,一旦皇子落地,自家身份又尊贵一重,还愁寻不到个名门闺秀做填房?不如先打发掉宝钗,以免日后生事。

        王夫人越想越有理,越想越妥帖,遂对薛姨妈道出原委,又道:“雨村实是伟丈夫,不但我们老爷,大老爷和珍哥儿也赞不绝口。这个,妹妹自去打探,看我有没有扯谎。”

        薛姨妈张口结舌,道:“贾雨村总有五十往上罢?宝钗才十七!”

        王夫人摆手笑道:“不过四十上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想想刘玄德娶孙夫人时年岁几何?”

        见薛姨妈沉吟不语,又添一把火道:“如今官媒私媒快把他家门槛踩断了。

        远的不提,那个常来走动的傅通判家,他妹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托人递话儿呢——那可是正经官家小姐。

        人也不是傻的,没好处就都上赶着去了?所以可知的,女孩儿嫁去娘家有多少好处。”

        一席话说得薛姨妈脸红了白,白了红。想了半日,拭泪道:“可他们还在孝期,如何成得亲?”

        王夫人听这话八分妥了,忙道:“虽有一年齐衰杖期,也可先说准了,出服再成亲。但蟠儿就能立时脱身了。”

        薛姨妈哭一回,愣一回,最后一扯帕子,咬牙道:“就是这样罢,一切还劳姐姐周旋。”

        王夫人大喜过望,道:“只怕宝丫头想不开,不如先瞒着她,过后慢慢解释。”

        薛姨妈有气无力道:“我现今一团乱麻,早已没了主意,都依姐姐便是。”

        王夫人说服薛姨妈,只当贾政这里一说准成,谁知竟碰个大钉子。

        好在此事与自己干系不大,万一不成,也没甚妨碍。薛姨妈那里只需安抚恫吓一番,不教她讨银子便罢。便也放下心,倚着靠背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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