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以痛止痛
酒店。
艾德勒帮忙叫了点餐服务。
楚楚从卧室出来,拿着一本素描簿,指着其中一页。
“小艾哥哥,如果你在比赛里遇到这个人,一定要小心。”
画像栩栩如生,笔锋冰冷传神,应该是一一画的。
“金发……欧洲人?”
楚楚摇头,“不清楚。他打球十分暴力,让小爱姐流产了……”
“流产?!”艾德勒猛然抬头。
楚楚纳闷,“你不知道吗?她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是说法语的。”
“她没和我说过,我也没见过她和谁在一起。这几年,我们的生活动线基本一致,平时在学校,赛季去比赛……”艾德勒知道索菲娅选修法语班,当时只以为她是为了法网做准备。
毕竟她是难得在红土场也能发挥优势的选手。
而且四大赛及所属的青年赛事中,女子组的比赛通常会比男子组早半个月进行。他没法给她当翻译。
他们的关系本来也不算多亲近,最初的交集甚至不在网球学校,而在上届u-17世界杯选拔队。
雷特鲁教练早就看中还是初中生的她,任命她为女队队长。
“我回去问问她的队友。”艾德勒蹙眉,盯着画像,“这个人我没见过,可以拍吗?”
“嗯。”楚楚补充细节,“他的打法很奇怪,看起来强,但漏洞很多,小爱姐反击成功后他才……”
她茫然地卡顿,似乎在回忆。
艾德勒不动声色地合起本子,“午餐快到了,先吃饭吧。”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
服务员离开后,屏蔽了楚楚感官的一一冷静平淡地说:“索菲娅反抗成功过,那个人失去斗志又突然爆发,最终下了死手……”
“luna。”艾德勒打断她的话,“这些事警察会问清楚,你不需要一直记着它。”
既然你舍不得楚楚留存这些冰冷的记忆,又何必勉强自己。
“……嗯。”她抬起头,“我晚上和赫尔佳吃饭,你要一起吗?”
“好。”
吃着饭,艾德勒想起一件事,“早上有人给你发了短信。”
“待会儿再看。”
午饭后,艾德勒借用客厅的沙发午休。
一一也在卧室补眠,顺便回复迹部的信息。
东京已是深夜。
迹部正准备睡觉,听见提示音,直接拨打视频申请,却被告知无信号。
对了,她那部破破烂烂的翻盖机大概没办法视频。
他退而求其次地拨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迹部懒洋洋地问:“还不睡?”
“准备了。”
“确定后天回来?我派司机去接你们吧。”
“不用。没事的话,我先睡了?”
“爱丽丝,听起来你不是很开心。”迹部眉心微拧,“发生什么事了吗?”
“……困。”
“骗人。”迹部走向黑胶留声机,一边在旁边的黑胶唱片架上翻找,一边说:“不过今天有些晚了,再不睡你就长不高了,明天再说。”
一一惊讶于他的“善解人意”,刚要道晚安,便听见那边传来一阵舒缓的音乐。
“睡前适合听瓦格纳的《schlafkindchenschlafe》。”
她不知道瓦格纳,但她听懂了这几个德语单词——《睡吧,孩子》。
“谢谢。”她低声道,“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爱丽丝。”
与赫尔佳共进晚餐后,一一与艾德勒搭乘地铁去机场。
他去雾都的航班先飞。
一一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补的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在三月初,那时她的手还没康复,不能画太复杂的东西。
他是楚楚最重视的兄长兼朋友,她不想敷衍,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完成这幅画。
艾德勒把锦盒放进网球包,拿出一个纸袋,“回礼。”
有点重。
她看向他,他点头。她打开纸袋,是一对定制冰袖。内衬面料清凉,里面应该灌了铅粉,感觉一只有两斤重。
夏天来了,穿长袖有点闷,冰袖可以遮挡右手臂狰狞的疤痕,重量又能起到复健的目的。
他总是这么周到。
“谢谢小艾。”她挽起袖子,直接戴上。
候机室。
艾德勒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开礼盒,是一幅装裱精美的画。
画上有春天的樱花雨和一只猫。
美丽而恬静。
笔触却透着与世隔绝的漠然。
画风与楚楚截然不同。
楚楚一向喜欢色调明亮温暖的蜡笔画。
飞机升空,望着浓墨般的夜色,他蓦然忆起她住院时的样子。
她被救出来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失血过多,多处骨折,在急救室几度休克。据说,那些人为了让她尽早比赛,强行给她频繁输血、打营养针。
她是ab型血,最后竟对所有血型都有了凝血障碍,险些死在手术台上。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她在icu躺了半个月才苏醒。大脑受到重创,失去视力,然而为了出庭作证,她强忍痛苦,用细小的模型碎片拼出罪犯们的画像,十指鲜血淋漓也不愿停歇。
那个冬天很冷。
身体里装了数十枚髓内钉的她躺在暖气房也时常冻得脸色青白。
时间还是来不及,她要求做手术,只求复明,哪怕代价是以后都要活在黑暗里。
犯罪集团的背景比预想中更大,她刚进手术室,案子就以一种荒诞无比的形式了结了——主谋尚未露面,大部分受害者齐齐翻供,获罪的只有几个无足轻重的打手。
听到这个消息,她连伪装楚楚的余力都没了。
艾德勒闭上眼,苦笑。
他也忘不掉那些事,却希望她放下。
放下索菲娅,放下那些不需要她承担的责任与仇恨。
东京国际机场。
一一原想回令南与家人过端午节,但外公外婆打电话说通视频就好了,暑假再见面也可以,让她好好休息。
她的确有点累,没精力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也许正因如此,温柔的长辈们才这么叮嘱。妈妈还特地说,她已经拜托伦子留饭。
工作日下午四点多的地铁车厢非常拥挤。
一一渐渐被挤到出风口,空调吹得她即使穿着长袖长裤也觉得手脚冰冷,没有支撑点,掩在卫衣兜帽和口罩下的脸苍白如纸。
“下一站大门站,到xx庭园、世贸中心大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似曾相识的名词跳进耳朵,她决定提前下车,看个日落,避开晚高峰,去附近吃点东西再回家。
挤出地铁站后,她先给越前家拨电话,让伦子阿姨不用做她的晚饭。
展望台可以寄存行李,但她还是拉着并不重的行李箱,乏力时当拐杖用。
这里的门票比想象中便宜。
40层依然没什么人,吧台除了饮料,还卖面包、蛋糕。她转了一圈,发现都是自己不能吃的,点了杯热饮暖手。
上次与迹部过来时,注意都放在西面的日落和东京塔上。她现在才发现,东边望出去,能看见东京湾,一片弥漫着工业气息的灰蓝色大海。
夏天的黄昏漫长而绚烂。
红彤彤的太阳没入地平线,天边壮丽如油画,大片的橘红层层叠叠,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成浅紫色和灰色。
也许是东京塔太近了,今天的晚霞显得格外远。
胃痛越发剧烈。
飞机餐只有和食和西餐,和食里有海鲜,西餐没温度,她吃得很少,主要喝热水。平时再没食欲也三餐准时,这次接近二十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
一一习惯地握住书包里的药盒,忽然想起竹秀姨的叮嘱,缓缓松开,将书包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用手机抵着胃的动作。
以痛止痛。
夜色降临,展望台越发安静。
吧台。
服务员正在交班,刚来的人嘟囔了几句,“今天没什么人嘛。”
“工作日嘛。”年轻的服务员说完,视线却不由地望向一直注意着的女生。
她怎么趴在桌上?
顺着他的视线,交班的服务员咦了声,“那个女孩……是上次和迹部少爷来的那位?她睡着了?”
年轻的服务员诧异,“迹部?”
“待会儿跟你说,我先跟经理说一声。”
七点了。
一一拉上口罩,反手扣上兜帽,起身离开。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需要帮忙吗?”
她微微摇头,慢吞吞地进电梯,再抬头,是刚才的服务员,应该是下班了,已经换了私服。
电梯灯光明亮,男生余光落在她身上,穿得严严实实,搭在行李箱上的手瘦得过分,忍不住开口,“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我送你到车站吗?”
“不……”话音未落,眼前出现一张学生证。
“我是三田高中的学生,和田雅人,不是坏人。担心的话,你可以先拿着我的学生证。”
“谢谢。但是真的不需要。”
大厦门口。
热风扑面。
一一向热心的高中生道别,正想从坡道下去,却听见迹部的声音。
“爱丽丝,怎么不接电话?”
“静音了。这么巧?”
“我送你回家。”
“我要去吃饭,晚点再回家。”
“一起。我也没吃。”迹部看向行李箱,“你的?”
快走到公交站的和田雅人在拐角处回头,
少年随意拎起行李箱递给司机,女生摘下卫衣兜帽道谢,少年拍下她翘起的头发,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笑。
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面对陌生人时的戒备防御,在那个少年到来后全部化解。
他突然也想谈恋爱了。
“想吃什么?”上车后,迹部问。
“粥吧。”
“成宫,附近有喝粥的餐厅吗?”他问司机。
“大门商场五楼有一家只卖粥的餐厅,现在可能没有座位。”成宫答道,“如果现在让家里做,回去应该刚好能吃到。”
一一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吃别的也可以。”
迹部直接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吩咐厨房做,中间还问一一,“想喝什么粥?”
她无奈,“白粥。”
“楚博士他们呢?”
“他们明天回来。”她不想解释自己去慕尼黑的事,另起话题,“你刚刚在训练?”
“健身。我家的健身房离这里不远。”迹部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皱眉,“那你今晚一个人在家?”
“龙马可以过来陪我。”她再次绕开,“你呢?爸爸妈妈在吗?”
“他们都在欧洲。展望台的人说你好像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
“饿的。”她言简意赅,看向窗外,“你说的健身房这里看得到吗?”
“在另一条街。”迹部垂了垂眸,她不避讳坐车,应该不是生理期。但一直抱着书包,应该是肚子疼,又说饿,胃不舒服?
迹部发完信息,收起手机后注意到她睡着了。
她很安静,侧脸埋在书包的凹陷处,车窗膜反光,映出她乖巧白皙的小脸。
绿灯亮起,成宫踩下油门。
注意到她被晃了一下,迹部低声道:“不用加速。”
成宫松开油门,几秒钟后匀速前进。
按理说,女生升入中学后,会进入发育期。他身边的一些女同学在一年级就有明显的长高和其他变化。但,认识爱丽丝也有两个月,她几乎没有变化,清瘦得像个小学生。
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车子转弯,她微微不稳,并没有倾倒的倾向,但一直观察她的迹部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肩膀。
本来没什么,他就要收回手,掌心却感觉到她的肩膀瞬间紧绷,像刺猬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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