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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日 1D


  下水道...究竟有什么呢?虽然信中明确说了不让去那里,但是你回忆起小时候跟父亲在晨曦港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你决心去弄个明白,究竟信中被腐蚀的下水道是什么意思。

  二十余年下来,虽然你曾到过很多其他城市,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晨曦港的海风这样让你感到温柔而舒适。

  这座港口是坦桑格尔西部最大的港口,除了城邦与城邦之间的交易外,世界各地的商船也会在此停泊,为这座伟大的城市注入新的生机。

  有来自特兰尼大陆的皇家商队,一些你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的褐色人种,当然也有来自神秘东方那些黑发人的船只,事实上就在坦桑格尔的最东边,也有跟你们一样来自其他大陆的东方人在那里定居并建造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度城邦。

  这些商队往往会带来精美的瓷器与丝绸,亦或是一些茶叶与美酒,说来也奇怪,根据往来商队的说法,他们很多本土植物多会因气候原因不好移植到其他地方,但是无一例外,在坦桑格尔都会繁荣生长,甚至其中一些还出现了变种,这也使得坦桑格尔逐渐成为了世界交流贸易的中心。

  这段路上,夜色悄然降临。今晚的月亮恰好是每个月最圆的时候,洁白柔和的月光铺满了整条港口。

  海风虽然不大,但海浪仍然拍打着堤岸,晚归的水手们在酒馆内纵情高歌,唱的是那海对岸的美女和家中的贤妻。在你小时候你便能将这首口口相传的传统歌谣背个滚瓜烂熟,你还记得那时无数个黎明,跟着身位船长的父亲,来到码头,听着一夜烂醉的水手们,三五成群的唱着这首歌回到船上,准备出发。

  说起来,你也不知道该对这首歌做什么反应,它既包含了水手们对冒险的渴望,又代表了他们对家的怀念。也许你会更喜欢这首歌,如果父亲没有在你十岁那年出海,却再也没有回来。

  下水道的入口就在港口的最北端,高高的堤岸附近有一节突兀的台阶。

  照理来说,每隔一段时间,城主大人都会派特定的人员去维护这里,毕竟下水道一旦发生堵塞,城中就面临着爆发瘟疫的风险。

  你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让之前循环中的你平白无故的前往下水道。如果真是发生了所谓的腐蚀,那么白渊城城主,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腐蚀的才对。

  你和城主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直到今天,你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只是曾经在歌剧院的贵族区内远远地看见过对方一眼,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消瘦的中年男人。

  下水道的入口也是它的出口,巨大的管道每天都负责排除城内的废水,此时管道周围还算好一些,但是它的气味任然让你十分确定,一旦走进去,所面临的恶臭真的会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在进去之前,你全副武装,你在酒馆隔壁的杂货铺,趁着老板还没打烊之前,买了一条手帕用来遮脸,又买了一盏小的油灯。

  以防万一,你检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背包中的物件。

  一封信,两本上课用的笔记本,半满的水壶,羽毛笔,墨水,怀表,蜡烛,打火石,以及三枚金币和四十五个铜板。

  这块怀表是你父亲留下的,但是你却没有看怀表的习惯,原因也是父亲曾叮嘱过,怀表有可能会坏,但是天上的太阳和星辰不会欺骗你。

  ......

  在下水道内前行了半个小时以后,你发现你不得不放弃在两侧的岸上行进,转而踏入那片污水之中。

  这里流淌着整个城市的排泄物,棕黑色的流水上漂浮着数不清的东西,你不愿去想那些都是什么。

  就目前而言,你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腐败痕迹。

  因为学者的特殊身份,你曾经看过整个白渊城的城防地图,其中就包括下水道,无数个管道在歌剧院的地底正下方交回,形成一个和歌剧院一样大规模的空间。

  你决定探索到那里,如果还是什么都没有的话便回头出去。

  黑暗、恶臭、蹚水行进的疲惫以及心理上的不适,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包围着你,但你就是能克服这种客观上没有意义的困难,不是吗?不论是幼年丧父,还是后来在学院的求学之旅,你都一步步的克服了所有困难,走到了现在。

  而眼下这离奇的循环,终将只是你成长道路上的过眼云烟。

  水流声的回响越来越大,虽然这盏小灯没法很好的照亮周围,但是你知道,现在,你来到了下水道的交汇处。

  你将灯火放低,让眼睛尽量适应周围的黑暗,期待着能从黑暗中看到什么。

  但事实上,是它先发现了你,却没有出声。

  逐渐的你也能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因为除了水流声外,你还听到了一个很重但被刻意压低了的呼吸声。

  仅从这个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体型至少比你大三倍。

  你咽下一口唾沫,不敢再继续向前。如果没有昨晚的经历的话,你此时抱着学者的认真态度或许会上前查看,但是今晚不一样,那种原始的恐惧在你心头蔓延,你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最终,在僵持下,对方先开了口,那个声音很混沌,像是男女老幼同时用一张嘴在说话。

  “你来的太晚了。”虽然它在说你能听懂的语言,但是它的话语中却不带任何感情。

  “或者如果按你能理解的话语来说——你来的太早了。”

  话音刚落,你听到黑暗中流水被什么东西翻腾,那个东西正在朝你靠近。

  “告诉我,船长之子,什么东西,仁慈而无情,流淌却向西,源于百民心,毁于万人手?”

  巨大的畸形人脸在油灯的照耀下出现,那是人类的面孔,但是除了脸部以外,却没有一处是人类的痕迹。

  这是一只斯芬克斯。

  狮身人脸,鹰翼牛尾的怪物。

  对方原本洁白如雪的身体,此刻被下水道的污水染黑,眼睛中是无边智慧裹挟着癫狂。半男半女的脸庞上一颗拳头大的肉瘤附着在鼻子一旁,挡住了他半只右眼。

  就连原本象征着其荣耀的鹰翼此时也羽毛零落,半翼微折。

  你在惊吓中没有去回答对方的话语,对方似乎等的不耐烦了,张开大嘴,漏出可怖的尖牙。

  看着其中的血渍,你瞬间理解了,这便是信中提到的腐蚀。

  曾经象征着智慧的生物此时已经陷入了癫狂。

  你急忙转过头去,试图奔跑离开,原本来时通畅的道路上却凭空出现了一堵墙,你猝不及防,直接撞到了上面。

  墙面奇怪的柔软。

  恐惧使你不得不立刻做出判断,你一拳打到了墙体上面,希望能破墙而出,但这一拳挥出后便好像被什么东西夹住,任你怎么扯拽,也脱不开身。

  背后的水声渐缓,那骇人的怪物再次开口。

  “或许你该照亮一下前方。”

  在它的提醒下,你好像这才想起手中的油灯一般,急忙忙将灯提起,想找出脱身之法。

  这是你今晚做的最错的决定。

  只见你的手臂此时被一面巨大的肉墙包裹,猩红的墙体上密密麻麻的盘满了突起的血管,残肢断臂在其上被畸形的交合,有缺了三根手指的手掌,有一条嫁接出来的大腿,还有很多地方甚至都是被剥去表皮的肌肉在互相积压。

  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藤壶般突出来的眼球在疯狂旋转,像是在寻找目标,又像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诉说痛苦。

  恐惧再也没了束缚,你想要尖叫,想要哀嚎,怒吼,可是最终涌出你嗓子的却是一些呕吐物。

  一阵痛苦袭来,那是肉墙上没有脸的嘴在撕咬你的手臂。

  斯芬克斯再次缓步上前。

  “什么东西”那没有感情,但扭曲的声音在低语。

  “每个生灵都只能经历一次,绝望之人渴求,希望之人排斥,伟大之人用其永生,懦弱之人用其逃避,而你却将经历无数次?”

  斯芬克斯举起那被污染的,残暴的狮爪。

  “死亡。”它自问自答道。

  五月十七日晴

  你在图书馆醒来,双手抱紧胸口,止不住的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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