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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第 163 章


见到塔基前站着的五人,  尤其是中间那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孩童,两人都是脚下一顿。

        狐鹿嘴角一扬,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可爱笑脸。

        他笑眼弯弯,  朝着自己终于等来的人道:“大齐厉王萧应离?在下恭候多时了。”

        他一开口就是纯正的中原话,  听不出半点草原的痕迹。

        这令他置身在四个草原随从中都显得有些诡异。

        “殿下。”厉王身边的青年压低了声音,  提醒道,“此地古怪,谨防有诈。”

        他说完,见到殿下以为不可察的幅度点了头,  表示不会掉以轻心。

        事实上,  这个孩童看似可爱的外表,  放在这种深夜密林中才更显诡异,没有半点降低对手防备的效果。

        狐鹿却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还上前一步。

        他在王腾那群人面前,  从一开始就以他们的同辈自居,  并不特意露出孩童的特质。

        可在厉王面前,  他却歪着头,  大而圆的眼睛里流露出好奇跟疑惑。

        萧应离见他抬起右手,敲了敲他自己的脸颊,问道,“我已经算出你会来,还点出你是谁了,  你脸上的这张面具就没有用了,为什么还不摘下来?”

        ——难道不是应该在他叫破他身份的时候,  厉王就主动摘下面具,同他坦诚相见吗?

        他一边说着,脸上一边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仿佛在无声催促面前的人摘下面具。

        好让他一睹令他的父亲叔伯都忌惮的统帅真容。

        “真麻烦。”空气中响起厉王的声音,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想要瞒过你们这些会能掐会算的人的眼睛可真是困难。”

        然后,他就抬起了手,仿佛忘了才答应过亲卫要提防他。

        狐鹿的眼睛里闪过得逞之色,盯着他在自己眼前摘下了面具。

        陈松意在高处,不由得直起了身。

        在下方,不止是狐鹿一人,他身后的四人都露出了屏息以待的神色。

        毕竟厉王在草原上同他们征战的时候,从来都是戴着面具,不露真容。

        而那些见过他的王庭勇士,一个两个都已经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据说萧氏的男子都形容出众,而他更是尽得造化,是翘楚中的翘楚。

        哪怕畏惧他,也有许多人好奇这个出自兰陵萧氏的男子真容有多好看。

        在几人心情各异的期待中,那张面具终于彻底地离开了他的脸。

        然后,在看到他面具底下的真容时,对面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僵硬。

        狐鹿的小脸上更是生出了恼怒的红晕,眼中喷薄出怒火。

        只见厉王的面具底下还有一层纯黑色的面罩,贴合着他的轮廓起伏,将他的大半张脸都挡住。

        他手中拿着摘下的面具,一双眼睛在面罩上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

        陈松意在高处看到这一幕,以她对长大以后那个狐鹿的性情了解,他现在一定气炸了。

        尽管对见过厉王的人来说,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足以叫人一眼就认出他。

        可对于认定自己掌控了节奏的狐鹿来说,这完全是对他的侮辱!

        “混账!”

        狐鹿在心中暗骂,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他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今夜在这里拦截厉王,就算不能击杀他,也能戏耍他一番,给他留下深刻的教训——甚至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泄心头之恨。

        没想到,上来就先被他戏耍一通!

        他眼底凶光一闪,露出了点真实本性,阴阳怪气地道:“我原以为名震边关的厉王是个英雄,不想竟也是藏头露尾之辈——”

        “放肆!”

        萧应离身后的青年立刻站出一步,指着他怒骂一声。

        狐鹿目光一冷,还未反击,就见厉王抬起了手,让他退回去。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在倾泻山顶的月光中道:“本王的脸,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见的。想见本王,难道你不该先报上名来?”

        狐鹿身上的怒气散去。

        他眼睛一转,露出了微微的狡黠之色。

        呵,他在明,自己在暗,自己知道他来济州,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他多半还在疑神疑鬼,猜测自己的来历。

        ——好,那就猜去吧。

        他偏不说!

        结果,对面的人却用那双眼睛打量着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这个年纪,身边又带着这样的护卫跟巫,你是草原王庭的四王子吧?你跟你二哥一起来大齐,眼下明明应该在使团,却私自跑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狐鹿:“……”

        如果不是今夜只来了自己一个亲卫,对面还有四个人,厉王身后的青年只怕会乐不可支地笑出声。

        殿下会那么招草原人恨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除了会杀人,他还很会气人。

        狐鹿很不高兴,他真的很不高兴——

        他为什么能知道自己是谁!

        即便在王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由师父安排进了使团,跟二哥一起来大齐。

        为什么厉王不会推演天机,却能凭借这样一点信息就知道是他?

        他不知道理由,但在树上看他两次被下了脸的陈松意却知道。

        此刻在他面前跟他在信息差上较量的可不是厉王本人,而是他身后的军师。

        军师是什么人?

        他是不必推演天机,只用一点信息就能拼出全貌的人。

        厉王要回京,路上多半会遇见草原王庭的人。

        他们的使团里可能有什么隐藏玄机,身为军师的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主公?

        知道自己的信息多半已经暴露在厉王眼中,狐鹿负在身后的手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随后,他抬起了手,向着厉王抱拳:

        “小子向来倾慕中原风光,这次跟着使团来,原只是为了游览一番。几日前,我意外推算出厉王殿下的行踪,这才脱离了队伍偷偷跑了出来。”

        陈松意察觉到了下方那两个巫的气机变化,知道他们准备动手了,于是也捻了两枚针在手中。

        今日他们会来这里守厉王,多半是狐鹿临时起意,见占不到便宜,又不想暴露更多秘密,便想离开。

        下方,狐鹿扬起头,让月光照在自己脸上,显得越发情真意切,“王爷可知,草原上也有许多女子倾慕你,就比如我那一母同胞的三姐?我今日来,就是想代她来一见殿下风姿,不想却引来误会,实在是我的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对面的人躬身,像是诚意十足地要道歉。

        然而他背脊刚刚一弯,两枚暗箭就从他背后所负的机关激射而出,直取厉王门面!

        只听“铛铛”两声,厉王身后的青年拔刀将箭矢挡开,怒道:“好卑鄙恶毒的崽子!”

        狐鹿冷笑一声,不进反退:“上!”

        先前在黑暗一片的林子里,萧应离跟他身后的青年是二对二,甚至亲卫还被按在一旁,被迫看主上一人对战两人。

        现在二对四,情况立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两个草原刺客得了有着刺青的一男一女两巫加持,无论是战力也好,速度也好,都变得更快更强。

        再加上矮小灵活的狐鹿也加入了战局,他的身手不弱,跟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

        阴险地游走在战团当中,不时抽冷给他们来一下,很轻易就打乱了厉王一方的战斗节奏。

        他们一边打一边逐渐退向了林中,树上枝叶一动,陈松意从顶上落了下来,轻捷地奔向前方。

        狐鹿攻势凶狠的样子跟她所知的也不符合,要知道上辈子他一直都隐藏在幕后,从未出手。

        但这也解释了很多——比如他所用的武技、他所修习的真气,同样都不是草原上有的!

        对手实力提升,仿佛打开了正确的攻击方式,带来的压力骤然增大。

        萧应离还好,可他身边的青年却是有些抵挡不住,一个不防腿上就挨了狐鹿一记,被划出了一道伤。

        “啊哈哈哈——”林中响起孩童的笑声,在这里显得格外诡异,他声音里充满欢快地道,“怎么样,厉王殿下,你打得赢我的手下吗?要是在这里被杀了,那就不妙了。”

        萧应离将受伤的亲卫往旁边一抛,自己独自对战四人,还有余裕在面罩后笑道:“尽管试试。”

        听出他声音里绝对的自信,丝毫不受自己威胁,狐鹿的笑声停歇了。

        他脸上阴晴不定,退出了战局,站在一旁,仿佛在决定要不要痛下杀手。

        最终,想要杀死萧应离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他将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一声唿哨。

        战局中,那名巫女立刻从腰间拔出了匕首。

        这把匕首一出鞘,空气中就弥漫开了浓重的血腥气,仿佛是一整只匕首都是由鲜血凝成。

        先前四人都没有使用武器,现在她一拔出匕首,草原一方就一改先前的战术,变成由她主攻,剩下三人制造机会,让她的匕首近厉王的身。

        被甩到远处的青年看到这一幕,立刻叫着“殿下小心”,拖着伤腿就要回来帮忙,却被几根射向自己的箭矢逼得向旁边一滚来躲避。

        他抬起头再一看,就见那个恶童正用袖箭对准自己,朝自己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再过来,我就往你的脸上射。”

        这四人配合起来,给萧应离造成了更大的压力,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亲卫。

        两个草原刺客配合默契,寻到了机会从两边扑上来,锁住他的手臂。

        他们的力气莫名激增,令萧应离一挣之下竟然没能摆脱。

        而那额角有着藤蔓刺青的巫女一捕捉到他露出的空隙,就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重重刺向他的胸膛!

        不远处,举着袖箭的狐鹿兴奋地看着这一幕,等待一击见效。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背后寒毛直竖,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顾不上看那匕首是否扎进了厉王的胸膛,他就同刚才躲避自己袖箭的青年一样,赶紧往旁边一滚。下一刻,他原本所站的地方就“嗤”的一声,钉入了两根细如牛毛的长针。

        针尾反射出寒光。

        重新站起来的狐鹿注视着针尾,又警惕地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极速向着自己欺近。

        无论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也好,还是那身夜行衣也好,都明显跟厉王是一伙的!

        狐鹿气急败坏:“厉王!你好卑鄙!”——竟然提前埋伏了人,等到现在才出手!

        听见他的话,感到胸口放置锦囊的位置猛地爆发了一股暖意,将那刺向自己胸膛的匕首挡在两寸之外不得寸进的厉王挣脱束缚,一掌劈中这女子的手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两点寒光已经破空而来,“嗤嗤”两声刺入同样去看狐鹿的巫女眼睛,令她发出一声惨叫,手中匕首脱手,紧闭的眼皮底下迅速流出两行血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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