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孙佳柔尚没来及说明何事，被急急叫走。作为明天将结婚的新娘子，她能抽出这一早时间来接她，已很是不易。
她颇为不好意思，许亦繁不甚在意摆手，自叫她先去忙：“没事，你忙你忙的，我趁好多做几道题。”
“行。”
孙佳柔走了，身为伴娘的饶心诺也不得闲，房间只剩许亦繁一人。
她先拿手机背了单词，边背边想，手机app背单词就这个好处，不用背太多书外出，轻装简行即可。
常规的高中英语单词，她已经刷了三四遍。这个软件用的是艾宾浩斯遗忘曲线记忆，刚开始她会边背边默写，后来熟悉之后扫一眼就过，速度快得很。为了增加单词储备量，现安排的是四六级词汇，差不多快过完一遍。
清脆响亮的单词读音在房间里响起，许亦繁偶尔张嘴跟读，从其音标读音来背诵单词拼写，以对不甚熟悉的单词加深记忆。
“pyramid！”
“garment！”
“ventilate！”
……
许亦繁发现这波单词，颇为生疏，来来回回重复，直到出现“pure、bother”等方觉今日任务的友好。她如今每日的单词量基本维持在三百到四百，像“bother”这种简单的，而像“ventilate”这种生疏的，重复记忆加拼写，稍微耗时长些。
单词任务完成，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
她短暂歇一会儿，喝口水，点开微信，是孙佳柔跟她说中午吃饭的位置和时间。此刻是十点钟半，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她便把随身带的数学习题册拿出来做。
是数学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中的第三本。
二十张卷子和前两本习题已经做完，这本还有两个知识点的题型没写完。
依旧是从简单的题型开始，将同题型、同知识点的题目一口气做完，再做另一个知识点，因此她这本习题，从前到后基本上是过了好几遍，
看着有些破旧。她低头做题，不觉时间一晃而过。饶心诺回来时，她从书册间抬头，颇为惊讶：“你怎么回来啦？”
“来喊你吃饭，发微信你没回。”
许亦繁这才拿起手机，看到微信消息。距离她订的十一点五十的闹铃还差三分钟，加上手机又静音，自然没看到消息。
她简单收拾一下，穿好鞋子喊饶心诺：“走吧，别让他们在下面等了。”
饶心诺在看她的习题册，闻言放下书，边往外走边感慨：“当初你从北京走的时候，我就说佩服你。现在，更佩服了。”
许亦繁好笑地捶了下她肩膀：“你好好说话，别这个调调，怪吓人的。”
饶心诺：“没，这都是我真心话。真的。我刚看了眼你那个习题册，居然从头做完了，光看那个破旧程度，就知道你翻了好多遍。”
许亦繁偏头看她：“那我能说，那其实是暑假作业，不做不行？”
“随你怎么说，在我心里就是佩服你，又佩服又羡慕。”
说到后面，饶心诺语气里多了一分怅然和失落。许亦繁有心想问什么，电梯“叮咚”一响，她们到了地方，孙佳柔已经等在那里，周围人又多，显然不是说悄悄话的好时机。
她们就跟人一起落座。
十人座的宴席厅，坐满了孙佳柔的亲戚，有她妈妈、姥姥、姨姨，还有舅舅家的闺女等等，许亦繁都不太认得，遂和饶心诺挨着坐。饶心诺作为伴娘，又和孙佳柔舅舅家的女儿——也就是另一位伴娘挨着坐。
那个伴娘年纪小，一眼就认出许亦繁，捂着嘴，眼神雀跃又惊诧。她们在饶心诺背后，隔着她兴奋握手，伴娘妹妹问她要个签名，许亦繁也点头答应。
她小声叮嘱伴娘妹妹千万克制，因为孙佳柔才是主场，除了她的亲朋，还有她未来老公的妈妈也在场，当然得给她撑足面子。
且说，中午的这段饭是男方款待女方亲戚而办的，因为孙佳柔是远嫁，很多亲人到不了这里，只来了一车人。许亦繁她是自己坐飞机过来，也刚好能赶上同桌吃饭。
饭菜是当地特色菜，虽同在h省，口味上也略微有差别。
譬如，那个小车牛肉配着青绿色的酱汁，吃一块竟然要沾酱，清源那边少有那种吃法，所以大家便对这个青绿青绿的调料汁保有一定敬畏心，毕竟看起来很像黑暗料理嘛。
许亦繁好奇了许久，最终鼓足勇气尝试这个青色酱汁。
哎嘿，是辣椒汁。
还是她讨厌的青椒，弃了弃了。
除了这个青酱汁，其他菜大体都和清源差不多，左右不出这个菜系，是以一顿饭吃得也蛮舒心，都是家常吃惯的口味，没什么区别。
比如，荷叶饼夹腐乳肉，肥瘦相间，赤红的肉片颤巍巍的，肥肉那边像在一层磨砂琉璃上染了一层红颜料，用软和的荷叶饼一卷，肉脂入口即化，又唇齿留香，既品了腐乳的醇香浓郁，又解了肉的馋。
可惜的是，这肉啊吃一份荷叶饼，是爽歪歪的滋味；吃第二份的时候，有点微腻；然后绝对是吃不了第三份的，否则腐乳和五花肉在唇齿间谱就的美好，就全被这份贪嘴给破坏了。
许亦繁只吃了一份，恰处在感觉很香很好吃很解馋和很想再吃一份，又好像有一点点腻了的感觉之间。
左右一桌子菜，不止腐乳肉。她也不用贪这口，比如青菜烧豆腐，爽口清淡，缓解刚才大快朵颐的油腻。
在饭桌上吧，佳柔的母亲自然带话题，夸夸佳柔，悉数下过往趣事，偶与亲家母相和，气氛颇为融洽。待到甜点汤品上来时，对方特邀众人品尝这份咸味浆面，据说是此地特色。
许亦繁也喝了一小碗。
汤底咸咸的，有点黏稠，与面条融在一起，应是故意把面条煮得如此黏稠，配着点缀的包菜葱花之类，有点像在吃面，又有点像在喝汤，体验也有点新奇。
酒足饭饱，孙佳柔还有得忙，连午觉也没时间睡，饶心诺也要跟她一起彩排，许亦繁选择留在宾馆看书做题。
这一做题一忙，就到晚上，又是中午那么一大桌子菜。不过中午吃得太饱，晚上自然吃不太多，寥寥几口打发了事，坐着听大家长们闲唠嗑。
好在他们也是今日过来，路上坐车看着不起眼，身体的疲乏却骗不了人。没坐一会儿，各回各屋，她去孙佳柔那边，帮饶心诺和伴娘妹妹一起弄明日摆件。
伴娘妹妹终有机会表达兴奋，拉着许亦繁拍了好几张照，末了，她还双手握拳，在胸前一挥，鼓励她：“繁姐，加油！我相信你！”
许亦繁内心颇感动，笑眯眯回：“谢谢你，我会的。”
伴娘妹妹先走，留她们三位好友同聚一屋。孙佳柔累得不行，就往地上一坐，两腿一伸，像是能舒服舒服。她拉许亦繁和饶心诺同坐，而后道：“繁姐，我要考研了。今年考！”
许亦繁：“嗯？”
她抬眼瞟了眼饶心诺，似乎有点意外。记忆没出错的话，她记得是饶心诺想考研来着，孙佳柔……好像并未听过她说起这件事。
孙佳柔：“你们也觉得意外是不是？我也没想到，不过这还得感谢心诺。她之前和我说过一番话，就是那种走到这里，就感觉到顶了，看不到更远更高的风景，唯有让自己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才能去看到现在看不到的。这话我觉得太有道理了，我也想了很久，决定就今年破釜沉舟一把！”
饶心诺表情有点尴尬：“我没想到你真听进去了。”
孙佳柔拉着她的手：“当然真听进去了，那你呢，也跟我一起考嘛？”
许亦繁也看向她。
她感觉这回饶心诺好像落寞不少。
面对两道灼人的视线，饶心诺垂下头，低声道：“我这回也想跟你说，我上岸了一个家乡的事业单位，可能不打算全职读研了，也许之后工作稳定后，会考一个在职。”
这番话说出来似乎有点艰难，当初她信誓旦旦地和许亦繁说想读研，说遇到了职业天花板；还和孙佳柔畅想两人一起读研的美事，可是她却……当了逃兵。
她们一定会很生气吧？
饶心诺手指蜷着，紧张地吞咽唾沫，不敢抬头看她们两个人。
许亦繁率先开口：“这个就是你刚才欲言又止的事？”
饶心诺头低得更低，声若蚊呐：“是。”
“我草，你怎么不告诉我！”孙佳柔惊呼，“你竟然上岸了？！我草！现在考公得多难啊，你竟然就上岸了！太牛逼了吧姐妹，你太厉害了！”
饶心诺诧异抬头，有点不确定问：“你不生气？”
孙佳柔：“我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她摆摆手，拦下饶心诺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事啊姐妹，能一起读研当然是好事，不能也没关系啊。最关键的是你上岸了！太牛了！再说，你让繁繁说，她有没有觉得有问题？”
许亦繁摇头：“挺好的，能上岸就挺好。而且你说之后还打算读在职，据说这对编制内人群是有用的。我就觉得，考公或考研，或者不考公不考研，其实都行，就是看自己咋想。像我想读书，我就去读书；像你，我记得你之前想突破又本心求安稳，那么上岸后再读书，其实更好，起码你的内心是安定的。就我觉得，没有一定对和一定错的人生，当然作奸犯科、违法乱纪除外，就是说这些选择里没有孰优孰劣。”
“可太对了！”孙佳柔拍掌赞同，“姐妹我就喜欢你说话，有道理！就像我想读研，跟心诺没关系，又跟心诺有关系。因为我得谢谢她点醒我的困境，也唤醒我内心一直的潜在选择。所以，我就想读啊，再说我也有高考遗憾，谁不想弥补一下啦，毕竟人就只能活这一次不是？”
许亦繁弯着笑眼：“没错。”
饶心诺抬头，仔细看她们的神色。
她们各自为自己的选择而坚定，也为自己的选择而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坚持，她想到这些天的挣扎与纠结，想到她是不是要放弃岗位而转而读书与家人发生的争吵，那些难解的难题，似乎都有了解答。
许许有句话说得没错，她内心渴望安定，却又因无法安定而只能突破。
当如果毫无托底的突破与冲刺，给她带来更多的是内心的惶然。她会做不好突破项，也完不成安定项，最后陷于自我的精神内耗，然后虚度时光。
所以，眼下一切蛮好。
或是对她而言最好的安排。
只要她从不曾放弃自己就行。
不是与人争高低，而只是从心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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