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局人
一碧如洗的清空映照着湖泊,曲拂池中矗立的深绿荷盖簇拥着束束红台芙蓉面,湖中绿萍随着一叶扁舟向两边荡开。
扁舟上的女子青丝绾髻,素雅的珠花点缀着,眉若远山黛,眼若清秋波,身上一席软烟罗——雨过天青,与天接色,濯而不妖。
“小姐,你仔细手中的诗卷,一不留心可得掉湖里去”巧笑倩兮的睦月唤回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朝辞。
“问言先生今日真会来此聚会?你可不能诓我,要是还见不到,那回去可是要打你板子的!”云朝辞嗔道。
“我的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可是花了十两银钱才探听到的消息。前面快到了,船家,劳烦再快些。”说着,睦月向船尾走去,催促着眼珠滴溜溜转的撑船人。
望着近在眼前的湖心岛,岛上每隔十里一座的扶风亭里聚满了京都的才子才女,他们或低谈浅笑,或即兴舞剑,或摇扇以待……
十座扶风亭环绕成圆形,中间还有一座两人高的假山,假山下引水注流,盛放着几朵芙蓉面。
刚至岸,众人的目光便汇集过来,云朝辞对着众人行拱手礼,众人回礼之后便继续谈论去了。
“小姐,这处好生热闹,此番来金陵也算见识了。”云朝辞轻弹了一下睦月的脑袋便领着她往后西亭就坐。
“柳某可是来迟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北面的行廊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大喜,对着来人的方向行礼,齐齐唤了句:“先生。”
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先生的发间,一柄白玉簪子横插着,眉目清秀,嘴角浅挂着笑意,手上轻摇着山水画扇,一身蓝衣尽显放荡与不羁。这不就是病了三月未能上朝,柔弱不堪的煜王!
待先生入席,众人方就坐于各亭子两侧。
“此番见曲拂池芙蓉开的正好,兴之所致,一为邀各位前来赏花,二为与各位共同品鉴我新编的曲子,还望各位加以指正。”说罢,问言先生便拿出了玉笛,一曲《凌九霄》气势磅礴,余音绕梁。
曲毕,便有公子上前道:“问言先生此曲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拳拳报国之心,妙哉妙哉!”
“先生可是有入仕之心,只要先生提出,我等便可从中斡旋,为先生谋一席位。”
先生听罢,微微颔首以表谢意,“我既无此心,问言谢过诸位美意。”
先生话音落,众人便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想参透这曲中深意。
问言四下看了良久,起身告辞,云朝辞匆匆追了出去。
“先生,先生留步。”
阳光之下,问言转过身,四目相对之中,灼热了云朝辞的脸,脸颊沾染了片片桃色。
“先生此曲势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意为:先生想要登顶那高处,可惜高处不胜寒,先生可有把握?”
问言怔住片刻,随即开怀一笑,“我以为这席上众人都只听出了皮毛,竟不知姑娘有如此胸襟,席间男儿倒是比不上。”
“如此便是先生抬举我了,先生耳目遍布,这不够具体的姑娘一称可不像先生的风格,兰陵云氏,拜见二皇子,或者说煜王殿下?”云朝辞草率地行了个万福礼,抬眸望着重轻舟。
“卫国公府的小姐,朝辞将军之名可是冠绝天下,君子皆以能娶朝辞做妻为荣,怎地肯赏光来我这冗杂之地。”
“我听闻先生冠绝古今,才名卓著,特来此探探虚实。”
“哈哈哈哈,云小姐可真是会开玩笑,我在前面设了小宴,不知小姐可肯赏光?”
“却之不恭。”
“湖心岛景致颇佳,虽比不得兰陵山水如画,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光这岛中十里一座扶风亭便花费不少吧!”
“这与有四陵半壁之称的兰台行苑相比,恐是小巫见大巫。”
“云小姐请。”
屏退了四周的侍从,重轻舟方拿出金陵十二州的调令。
“云小姐既然来了,也不能让小姐败兴而归,这金陵十二州调令,便是在下结盟的诚意,想来小姐此时很需要这调令做后盾吧!”
云朝辞拿过调令把玩了一会儿,旋即藏进了衣袖中。
“那朝辞就多谢煜王殿下了。”说话间,端起了桌上的茶浅浅抿了一口,余光撇见了重轻舟逐渐微妙的表情,以及他开扇遮面的动作。
“煜王殿下不要着急啊!这就忍不住了?那也要看殿下能不能吞下我卫国公府一众,我既来了,也不可能不做准备,我对殿下在这十里扶风亭的底牌一清二楚,殿下对我可是一无所知呢。”
重轻舟微迷起双眼,抬手一挥,刚露出锋芒的刀柄便隐回了暗处。
“云小姐既然调查了我,当知我这人的手段,最忌受人威胁。”说罢,也端起茶杯轻扬着茶盖。
“殿下这般玩笑,我云氏可承受不起,殿下掩耳盗铃与我私下见面的事你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陛下赐你调令,是希望殿下守护一方安平,而今殿下将这调令给了卫国公府——一个手握兰陵邺城军权,遭陛下疑心被迫举家迁居金陵的国公府,陛下会怎么办?美其名曰是给我卫国公府送后盾,可这是后盾还是亡命符呢?”
眉头皱起,云朝辞反手砸了茶具,随手抽下簪子扔向亭外的树丛中,一黑衣蒙面人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金陵皇宫,东宫之内,一暗卫俯身奏报:“殿下,卫国公府的云小姐与煜王在湖心岛扶风亭私下见面。”
伏在案几上作画的太子重行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蹙眉不展,“她还是选择的他,罢了,你继续去盯着吧!”
案几上美人图因为这一顿,美人衣裙之上沾染了点滴红墨,重行成放下画笔,用手指蘸取红墨,均匀的涂抹在嘴唇上,而后轻轻捧起画卷,将唇瓣印上了美人的脸。
回看十里扶风亭,重轻舟歪着头阴鸷的笑着,“辞儿,多年未见,武艺倒是精进不少,想不想也对我下此毒手?”
“轻舟哥哥说笑,诱使我前来不会是让我杀了你吧!当真是年华易逝,物是人非,若我今日收了这金陵十二州调令且一言不发,恐怕是离不开这岛半步,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轻舟哥哥的刀下亡魂了?”说罢颇为受伤的瞧了重轻舟一眼。
“哦!那倒是我唐突了。”
“煜王叫我来若不是为了闲话家常,尽谈少年意气,那我就告辞了。”云朝辞此刻在她心心念念的人身边感受不到半分暖意,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云朝辞起身,对着重轻舟行了大礼,刚欲退,重轻舟唇动:“从前遇事就只会想着逃,如今也是,你卫国公府避祸倒是一流。”
重轻舟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云朝辞,掐着她的下颌,怨恨的说到:“你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我以为,你能自己带着卫国公府投靠我,原来是我想多了,你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完,颇为厌恶的撇开云朝辞的头,拿出丝巾擦了擦手。
“我怜你惜你,那你呢?这些年的信,你可有打开过,冷宫中你母妃的尸身你当是谁送出去的?我将娘娘葬在了京郊五里外的桑椹林,从前她最爱吃桑椹了。有空去看看吧!”云朝辞倔犟着不肯让眼泪流出来,憋的眼睛通红,雾蒙蒙的。
说完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走了出去,复又停下道:“我也想将卫国公府身家性命托付给你,可是此番卫国公府岌岌可危,此时交付给你,对你没有一丝好处,我们若是成了,莅临帝位的只能是你,若败了,轻舟哥哥也能明哲保身,以图来日。”
没有听到回复,云朝辞自嘲的笑了笑,将金陵十二州调令扔到桌案上。大步迈向前亭,去寻那娇憨的侍女睦月。
望着云朝辞远去的背影,重轻舟唇角勾笑,脸上充满了算计,挥一挥手,一个暗卫便来到他身前,“去给我那生性多疑的父皇放出消息,说煜王与云小姐私下会面。”
不多时,帝王便下旨:朕之皇子重氏行成恭敬孝顺、才华横溢,今已至弱冠。兹有卫国公长女云朝辞,品貌端庄,谦和有礼,贞顺自然,言容有则。是以命尔为皇太子妃,择吉日大婚。
钦此!
圣旨一下,几人欢喜几人忧,儿时的情谊仍在,云朝辞不想拖累了重轻舟。
“在大婚前务必准备好清君侧之事宜!”云朝辞悄悄吩咐下去。
翌日清晨,随卫国公府至金陵的三千邺城军,驻扎在金陵十二州的襄州,接到飞鸽传书,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城郊桑椹林中的重轻舟听到邺城军蠢蠢欲动的消息,咧开了嘴角,“母妃啊!你等着吧!这才是第一步,我要搅的这瑨国天翻地覆,就当是祭奠您了。”
空荡的桑椹林中充斥着高亢的笑声,听着格外可怖。
威远将军陆翊出现在他身后,试探着问道:“毁了她,你不后悔?”
“无悔。”煜王斩钉截铁道。
陆翊叹了口气,对着何娘娘的坟墓跪了下去,“当初是娘娘救我一命,如今我陆翊在此立誓,全心全意辅佐煜王,以告慰娘娘在天之灵。”
俩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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