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蒋夫子午后身体不适,现下已歇下了。”迟敛微微福身道:“小公子把玉牌给迟敛即可,明日再上拨雪院取。”
“夫子无事吧?”秦苍烛拿出青玉牌。
“夫子无事,服完药便睡下了。”迟敛踌躇一下,还是没说自秦满川离开,蒋隙病情又重了,说这些干什么呢,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公子也插不了手。
告别迟敛,秦苍烛刚上岸又坐回了小舟,秦府的马车在外城门外等了许久,才接着人满载而归。
秦苍烛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秦满川房间探望。
秦苍烛进门时,秦满川还趴在床上用着晚膳。
“大哥,从此我又是你亲弟,又是你师弟了。”秦苍烛笑嘻嘻地把自己入了蒋隙门下的消息告诉秦满川。
秦满川惊地差点被噎住,止不住地呛起来,秦满川放下碗,瞬间没了胃口。
“是他选你的?”秦满川凤眸有些凉。
“不是啊,是昨日我错过择师礼,跟许夫子说要和大哥一样。”秦苍烛忽然有些惴惴:“今日去襟澜阁,蒋夫子就在等着我了。”
秦满川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这些年他刻意避开蒋隙,蒋隙也把自己藏在襟澜阁,闭门不出,昨日一见才知,那人已病重如斯。
秦满川想到那张苍白的脸,心中就有一团火燃起来,既是病重,收什么学生,有这功夫还不如休养休养多苟活几年。
“你在学府乖巧些。”秦满川强压着怒火,不甘道:“万事都以夫子身体为重。”
“好嘞。”秦苍烛爽快答应,他也是那么想的。
“我今日还蹭到陛下的饭了,陛下人可好了,出宫前还给我送了好大一碗汤,现在才觉得有点饿。”秦苍烛忍不住弯了眉眼,今天除了身上累点,没什么不开心的。
秦满川脸色一变,定定看着秦苍烛,只觉得糟心得很,秦苍烛和蒋隙都不让人省心。
“陛下对你宽容,你万不可得寸进尺,守好君臣之线。”秦满川心中警铃大作,若是批命成真……决不能让秦苍烛太靠近陛下。
秦苍烛不懂秦满川怎么那么严肃,但照顾到秦满川满身的伤,只好满口答应。
秦苍烛为了陪陪这个这几日只能躺在榻上的大哥,把晚饭端进秦满川房里,可以吃的同时顺便聊聊。
吃完饭刚出门,秦苍烛就被奔过来的小萝卜头抱住了腿。
“小叔。”秦长明被秦苍烛抱起,眼里都是泪水,闷闷道:“父亲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你爹还能教训小叔呢,小叔这就带长明进去看看。”秦苍烛抹掉小孩的眼泪,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死这个字。
秦苍烛不知道,高门大户里,或多或少总有人会用生命教会孩子死亡这一课。
秦长明一直跟着世子妃住在别院,昨夜半睡半醒间就听仆人一阵慌乱,娘亲只说父亲受伤了就哄自己入睡。
即使父亲不喜欢他,还是会日日见他,今日一整日,却是再未见过父亲,这让秦长明害怕起来,却又不敢告诉别人,趁着娘亲在吃晚膳,才偷偷跑出来遇上了秦苍烛。
“大哥,长明可担心你了。”秦苍烛抱着秦长明就要放到秦满川榻上,小长明却死活不肯,抱着秦苍烛脖颈不撒手。
“怎么了,长明害羞了?”秦苍烛逗道。
“父亲……”秦长明只短短开了口,又不说话了。
秦满川应了声,道:“这几日的功课不可落下。”
“哦……”秦长明把头缩进秦苍烛怀里,又不说话了。
“把他带去娘那里吧。”秦满川轻声道。
秦苍烛对这对父子的关系感到摸不着头脑,听秦满川的把小孩抱到刘氏那里。
“小叔,长明不乖吗?”秦长明鼓着腮帮子问。
“乖啊,小叔还没见过那么乖的小孩。”秦苍烛感觉到小孩的低落,柔声道,秦长明确实很是乖巧,被教的很好。
“那为什么父亲不喜欢长明?”秦长明鼓起勇气问。
秦苍烛一时哑口,眼看秦长明眼里满满的你是个骗子,就要哭出来。
他只好哄道:“大哥肯定是喜欢长明的,但是大哥和长明一样容易害羞,就不好意思告诉长明,父爱都是深沉的,大哥只有长明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我下次不害羞了。”秦长明别的不懂,但是听懂了父亲和自己一样害羞。
“长明下次就直接抱住大哥亲亲。”秦苍烛笑道,不知道秦满川为什么对小孩冷淡,但看起来不是讨厌,大人的事迁怒小孩本来也不合理,小孩一撒娇,大概率能搞定秦满川。
把小孩送到刘氏手中,又合刘氏闲着唠了几句,秦苍烛才慢悠悠回了修竹院。
“你这个负心汉终于肯回来了,还以为少爷不要流云了,在外面找了别的相好呢。”流云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抹着眼泪,控诉秦苍烛把他扔到九霄云外。
“我这几日都得在内墙里,你就算跟着我也只能在内城门外等。”秦苍烛被流云帕子一甩,抖出鸡皮疙瘩。
“少爷这就沐浴休息了吗?”见秦苍烛脱外袍,流云扔了帕子也不装了,上前帮忙。
“是啊。”秦苍烛长叹一声:“你不知道陛下的刀有多重,我抱了一日累的不行,明儿还得继续。”
“流云明白了,少爷这是找了陛下的刀当相好,抱了一日抱累了就回来找流云伺候了。”流云哀怨道,又掏出块帕子。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本公子,本公子今晚就屈尊宠幸你吧。”秦苍烛也不服输,回口怼上。
流云恶寒地一抖,只好停下道:“少爷明日带流云进宫瞧瞧呗,流云日后是少爷的书童,正好去熟悉熟悉地方。”
“可是玉琴和桃香这几日得跟着保护我,春祭后正式启学我再带着你。”秦苍烛觉得带着三个人去属实没必要,他整日在内宫,能对他动手的可能只有陛下了,陛下动手谁也没办法。
“流云也会武功啊,也能保护少爷。”流云生怕秦苍烛不信,单脚一点,平地而起。
秦苍烛脑子像打了浆糊,不应该啊,不是一起长大的吗?怎么我不会武功?
“这谁教你的?”秦苍烛迷惑发问。
“当然是老夫人,老夫人让流云照顾少爷,当然要学武。”流云一拍脑袋才想起老夫人总是瞒着秦苍烛教自己,不过秦苍烛现在也学不了了,告诉他也没事吧。
秦苍烛迷惑更深,要保护好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有能力,老夫人也不是糊涂人啊,怎么教了流云不教自己亲孙子呢。
“你从前怎么不告诉我你会武功?”秦苍烛继续问。
“在南州用不着。”流云沉思一下才道:“老夫人只希望少爷一辈子平安顺遂,长乐无忧。”
秦苍烛心里的不对劲又起来了,老夫人必然是希望自己永远留在南州,秦国公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执意把自己接回来的只有刘氏,或许还有一个秦满川,他的到来,只能是因为秦国公对刘氏的妥协,看来这个把他养的一无是处的原因就是关键。
“我要睡了。”秦苍烛甩甩脑袋,他曾问过流云,流云也是自小就出了皇城,知道的不比自己多。
看流云现在也迷迷糊糊的样子,秦苍烛没指望流云知道什么,想不通就算了,不如早点睡吧。
洗了个温暖的热水澡,秦苍烛往被流云用汤婆子暖过的窝里一钻,就呼呼大睡过去。
次日清晨,秦苍烛又糊里糊涂起来,走前还不忘取来刘氏专做给他的大盒荷花酥,刘氏女工极好,做点心的手艺也是不差,秦苍烛爱吃极了,就想给夫子和陛下带上一些。
幸好清晨学子多,秦苍烛一路走走问问,找到拨雪院倒也不难,不过襟澜阁多是辉煌的建筑,拨雪院孤零零地藏在山顶,实在是有些破旧了。
“秦小公子?”院前有个身穿碧色的少年刚关上院门,引来铜铃细响。
秦苍烛刚和少年对上视线,少年就笑起来:“在下何瑞,久仰久仰。”
秦苍烛压根不知道这是谁,礼貌地跟着一起笑笑。
何瑞是个自来熟的,上来就凑到秦苍烛跟前悄声道:“我夫子是宋万秋宋夫子,春祭后你我就会被分在同一间课室,我射箭可准,还能教教你。”
“实不相瞒,礼乐射御书数我一概不知。”秦苍烛话毕,就见何瑞眼一瞪,忽然踮脚勾住自己的肩。
“同好啊!”何瑞眼中有着相逢恨晚的激动:“你看这不是巧了,我除了射其他的那也是一窍不通,偏偏我们还是文苑的弟子,我这射也没多大用处。”
襟澜阁分文武两苑,但两苑都要学君子六艺,只是考核时侧重点不同,每月月底会有考核榜,秦苍烛觉得大概率自己和这位仁兄要常年位居榜底了。
何瑞满是惺惺相惜之意,立志在课室要坐秦苍烛身后。
不等秦苍烛回答,他又猛然想起上来送完药就要早点回去见夫子,匆匆告别了秦苍烛,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秦苍烛无奈地笑笑,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有活力,推开不上锁的斑驳院门。
蒋隙刚服完药,室内还有浓浓的药味,秦苍烛光是闻着都想吐舌头了。
蒋隙却面不改色地把空药碗放在一旁,见秦苍烛皱鼻子,轻轻地笑着。
“夫子吃完苦的得吃点甜的,这是我娘亲做的,娘亲手艺可好了。”秦苍烛从装荷花酥的两层食盒中拿出一个,里面有饱满粉嫩的六朵荷花,泛着甜香。
蒋隙灌了满肚子的药,其实有些吃不下,但又不想拂了秦苍烛的好意,就勉强吃了一枚荷花。
口中是熟悉的味道,刘氏手艺一直都很好。
“……你大哥如何了?”蒋隙游移道,他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方才何瑞前来送药聊了几句才知秦满川被陛下罚了。
“大哥好着呢,昨晚还训诫苍烛一切以夫子身体为重。”秦苍烛想着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在夫子面前给秦满川美言几句,说不定二人能和好呢。
却不想蒋隙却忽然暗了眸光,牵强地笑道:“无事就好。”
蒋隙恍惚地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快进宫吧,不努力些只怕春祭还捧不住刀。”
秦苍烛见蒋隙无意再聊,乖巧地领了玉牌去找陛下。
今日无需上朝,秦苍烛问了侍卫,才找到沧浪殿,闵暮每日一早就会清醒,秦苍烛也就不需要在殿前等皇帝睡醒,但秦苍烛巴不得闵暮多睡会,他可以晚点开始一日抱刀之旅。
秦苍烛进门时,眼就直了。
闵暮看起来刚起来不久,只穿了简单的玄袍,还没梳冠,一头蜷曲的长发披在腰间,给刀削般的脸带上一丝柔和,额间鬓边几缕发丝微微散乱,断眉下浅眸惑人,丰唇轻闭。
“陛下,苍烛给陛下带了荷花酥。”秦苍烛被免完礼,就眉开眼笑道。
辛夷上前接过秦苍烛手中的食盒,拿出一根银针在六朵荷花上都插了个遍,又掰下半朵细尝后才捧到闵暮面前。
“陛下快尝尝,现在应该还是温热的。”秦苍烛早上拿到时荷花酥还是滚烫的,这食盒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他一路从秦府经过襟澜阁又跑到沧浪殿,盒子外还是温温的。
闵暮不爱甜口,但见秦苍烛满脸等着夸奖,便取了朵尝尝。
“不错。”
“陛下喜欢,下次我再带别的,我娘亲什么都会做。”秦苍烛被闵暮一夸就骄傲地为娘亲的手艺挺了挺胸。
跑到席榻前,就一屁股坐到闵暮身旁的墨玉地上。
“没规没矩。”闵暮冷淡的浅眸透着一股子莫测。
“苍烛还在学,刚来皇城时苍烛都不会行面见陛下的礼,现在会了。”秦苍烛笑容灿烂,离得近了陛下更好看了。
“你初次见朕,就殿前失仪。”闵暮见秦苍烛骄傲地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开口道。
“苍烛也不想的,但是苍烛太愚钝了,现在也最怕日后学不好礼,出了错惹得陛下发怒。”秦苍烛微微丧气,他到底是个现代人,很多事不知不觉就会出错。
“礼,禁乱之所由生。”闵暮醇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学礼为立人,你犯的错若非违反礼之根本,朕会酌情处理。”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呢,秦苍烛心中一喜,真诚附和道:“陛下果然是千古名君,是有大智慧的人!日后若苍烛无意间犯了大忌讳……”
秦苍烛声音渐弱:“还望陛下轻点罚,看在苍烛送了心爱荷花酥的份上,至少不要像罚大哥和江九疑那样重。”
最后一句,秦苍烛几乎是嘟囔出来的,却还是被闵暮听到了。
闵暮暗道,秦满川和江九疑无非是皮糙肉厚处受点苦,宫人都把持着分寸,也算重罚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视线下移,落在秦苍烛身上,这才记起小孩未习过武,又一直娇生惯养着。恐怕确实是受不了宫中杖刑的。
风光缱绻,有风入怀,秦苍烛眉眼清亮,满怀期待。闵暮垂眸,微一思量,取下腰间的龙形玄玉。
“此玉可抵你一次重罚。”
秦苍烛双掌成盘,小心地捧过沉甸甸的玄玉,心中惊叹,这是什么,这就是免死金牌啊,是小命多一重的保障啊。
“多谢陛下!陛下真是英俊潇洒丰神俊朗风姿特秀……”秦苍烛弯着唇就吹起了彩虹屁。
“住嘴。”闵暮轻喝,摆手让人给自己更衣梳冠。
秦苍烛虽闭了嘴,却还一刻不离地转悠在闵暮身边,看着闵暮的如绸的墨发被侍女轻手梳到发冠里,心中暗暗想何时自己也能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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