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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那是二〇一九年的春天。

        云桥镇的油菜花开得正好。大片金黄的田地里,蝴蝶和蜜蜂争相飞舞,萦绕其中。

        小镇依山傍水,因一座远近闻名的“云桥山”而得名。站在山脚抬头望,山顶直通云霄,有连接之态,便取了“云桥”二字。

        静溪村是云桥镇辖属的一个小山村,三十来户人家聚居在山脚下。房屋一幢接着一幢,前后左右错落有致地任意排开,都是自家的盘算,并无整体的规划。在房屋前面则是村里各户人家的田地,其中有一条狭长的叫作静溪河的河流,沿着南北方向蜿蜒而过。河上还有一座木拱桥,人们叫它静溪桥。

        有关“静溪”这几个名字,究竟哪个为因哪个为果,村里人众说纷纭。

        陶笛小时候听奶奶讲,很久以前村里常发大水闹洪灾,于是村民给这条河取名为“静溪河”,祈愿它从此安静流淌保一村周全。小山村因此就成了“静溪村”。

        这是陶笛相信的版本,因为是奶奶告诉她的。

        小时候,陶笛是山里的留守儿童,还不满三岁时,父母就外出打工。读小学那些年,她与奶奶一直生活在山里。

        常常和小伙伴们上山下河,爬树奔跑,摘野果,赶野猪,那时的日子虽然苦却也其乐无穷。他们在大自然中长大,像风一样,洒脱而自由。

        如果说童年是一幅五彩缤纷的水彩画,那画中色彩就一定是奶奶为她调制。

        她以为奶奶会一直在,陪她结婚生子看她事业有成。可人生无常,在她准备离家到外地读大学的那个暑假,奶奶永远离开了。

        弥留之际,奶奶说:“小笛,上大学了就可以谈恋爱了,早点带孙女婿回来看我。”这是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陶笛哭着,拼命点头。

        十八岁,刚迈过成年的门槛,她学到的第一课,竟然是失去。

        转眼七八年的光景。这一年,她二十六。

        工作没了,男朋友也失了联。万念俱灰下,她回到静溪村,想再看一遍它的四季更迭。

        老家房子是崭新的二层小楼,主楼旁还有个简易的平房,用来放些工具杂物。新房在一年前竣工,与原先简陋的旧屋比,不可谓不豪华。房屋焕然一新完全没有了过去的痕迹,可脚下的土地还是原来的,它承载着弥久的岁月,就像树根的年轮。

        陶笛经常站在院子里,往不远处那座山望去。那里是奶奶的安息地。她会朝着那个方向笑一笑,感觉起来就像奶奶还陪着她。

        这样闲暇的日子过起来慢吞吞的。但仔细算,她辞职回国也有三个多月。时间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可以随人的生活状态拉长或是缩短。而实际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一秒,从不增多,也不减少。

        爸妈陪她在村里过完年,元宵节一过就赶去临城忙着给饭馆开张。

        临走前一晚,爸爸对她说:“女儿,生活最重要是自己开心。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没什么大不了。”

        爸爸这番话更坚定了她留下来的决心。为疗伤也好休息也罢,就当提前预支一年的退休期。

        每天生活在青山绿水中,没有吹毛求疵的业主,也没有玩弄权术的领导,更没有方以恒和张新瑶那样的同事。

        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安宁。

        她尤其喜欢清晨里刚刚苏醒过来的静溪村。空气清新纯净,没有一点杂质。田野树林里虫鸟鸣啭,更显幽静深远。那时太阳还没升起来,正藏在大山后一点点往上爬。

        她沿着河岸边慢慢走,看山看水看河里鱼虾。下了静溪桥,穿过田间一条碎石路,到了墙头,爬上石阶,就是云桥镇的交通主路。沿着那条路往东三四百米,便是小镇的中心一条街。

        街道两边是各式小商店小餐馆。早上有卖早餐的,锅贴饭团和油饼应有尽有,都是她爱吃的。有时她在店里吃,有时也带回家去。

        若是哪天犯懒,她就换乘自行车,任由山风吹过耳畔。那舒爽畅快的感觉,也仿佛是在梦里。

        她记起从前读过的一本小说,是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恍惚中,感觉自己就生活在那样的小镇里。虽没有高耸的围墙,但四面环山,也像个世界尽头。隔离于世界之外,不争不抢,不伤害谁也不被谁所伤。

        陶笛的妈妈狄兰芝,每早七点会准时打一通视频电话给她。不出一个月,她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与客人约好的这一天,她更是醒得早。赖在床上刷手机时,狄大人的视频又准点来邀。

        她麻溜爬起靠在床头,接通了电话:“妈,我已经醒了。”

        狄兰芝满意地点头:“那赶紧起床,去吃早饭。”做母亲的最担心女儿整天堕落在床上,从此一蹶不振。

        陶笛忍不住打个哈欠,连撒娇带埋怨:“妈,你就不能多睡会吗,不用每天喊我起床,我自己能起来。我很听话的。”

        她父母在临城一工业园附近开一家小饭馆,经营中晚餐,每晚忙到十一二点。所以她常叮嘱爸妈要多休息。

        狄兰芝哼了下:“你听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找工作,没有工作还怎么找男朋友。”她越说越气急,“你说窝在山里能有什么,难不成真命天子会自己主动送上门?你看人家……”

        “妈妈妈,”陶笛见势不妙,急忙打断,“我好饿,我得起床吃饭去了。”

        正要挂断,被狄大人厉声喊住:“你等会。”

        只听狄兰芝又苦口婆心道:“别总吃外面那些油腻的,自己去弄点吃的,总想着偷懒可不行。”

        “知道了。”

        陶笛最害怕狄兰芝的喋喋不休。妈妈很爱她,但对她无限宽容的爱也就勉强维持了一个月。有效期一过就开始恨铁不成钢,催她找工作找对象。

        与狄兰芝斗智斗勇许多年,陶笛的经验教训也总结了一大堆。但最好用的莫过于撒娇加顺从这一招。“知道了”“我会的”“听你的”这些都是她惯用的敷衍伎俩。

        不过爸爸总是向着她,还悄悄给她发信息,让她安心在家待着。

        她起床整理好床铺,先到院子里去刷牙洗脸。刚挤上牙膏,孟家琪牵着女儿孟芸来家里串门了。

        她和孟家琪是小学同学。

        孟家琪没念多少书,早早进了社会。在陶笛还忙于毕业论文时,她已将结婚生子又离婚的流程通通走过一遍。

        “去买早餐吗?帮我带个饭团。”孟家琪懒洋洋地说,像是没睡醒。

        “洗漱完就去。”陶笛说着,冲孟芸做个鬼脸。

        小女孩回赠一个天使般的甜美笑容,软糯的腔调喊她一声:“小笛阿姨。”

        陶笛逗她:“叫姐姐,小芸芸。”

        孟家琪松开女儿的手,撇撇嘴说:“你可真行,她要是叫你姐姐,你就得喊我阿姨,晓得不?”

        陶笛往嘴里灌一大口水,咕噜噜几下又吐到洗手池里。将牙刷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想得美。”

        孟家琪在院子里清闲地踱着步。隔了一会,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陶笛,提议道:“要不我们今天去城里逛逛?你回来这么久,还没出去过吧?”

        陶笛开大水龙头,流水哗哗地冲洗着牙刷和牙杯。她抬手抹了抹嘴:“今天不行,有人来看房子。”

        “没想到你这农家乐还真开得起来。”孟家琪说着就往屋里走。

        陶笛三两下快速洗了脸,跟着进去。

        “我就是瞎胡闹。”她在孟家琪身后,说的很随意。

        但这一个多月来,她费的心思花的钱可一点都不随意。她没想过要靠开个民宿挣大钱,不过就是想尝试做点新鲜事。若是运气好顺便挣个生活费自然也不错。

        “书架,咖啡机,吉他,画板,”孟家琪环视一圈,“你搞这一套下来可够齐全够文艺了。”

        陶笛说:“多亏孟江帮忙。”

        孟家琪冲她意味深长笑了下。

        陶笛不得其意,耸耸肩,问她笑什么。

        孟家琪没解释,只说:“所以说还得是老同学。”

        “可不。”陶笛转头问孟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买早餐?”

        孟芸说:“去。”

        孟家琪更干脆:“去吧去吧,我还能轻松一个小时。”

        陶笛说:“就十来分钟。我今天开车去。”除了买早餐,她还要采购些蔬菜鱼肉。若客人需要,她得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

        孟家琪叹了声气,小声说:“真羡慕你。”

        陶笛下意识地接过话:“我还羡慕你呢。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个贴心可爱的小棉袄。”

        孟家琪嘴角动了动,低下头没说话。

        陶笛牵起孟芸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那是一辆二手polo。半个月前,孟江帮她联系买到手。

        孟家琪帮她关上房门,快走两步跟上去。问她:“这花了不少钱吧?又是升级装修又是买车的。”

        陶笛大略计算了下:“半年工资没了。”

        孟家琪心里嘀咕,这姐们挣得也不少,怎么说辞职就辞职。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辞职?”

        陶笛说:“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

        孟家琪又问:“你在国外做什么工作?”

        陶笛答:“电工。”

        孟家琪朝她翻个白眼,嗔道:“欺负我没读过书是吧?”

        “哪有。”陶笛将孟芸抱进后排座位,帮小姑娘绑上安全带。回头对孟家琪说:“很快就回来。”

        孟家琪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陶笛抿抿唇,不再说话。车开出去后,她往后视镜里看,孟家琪还站在原地,神情涣散地望着她们。她想刚才也许是自己说错话,惹她不高兴了。

        两人十多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遇到,频繁的见面后倒是熟悉了,但隔膜还在。她们很有默契似的,互相不问对方的过往。

        几天前一个晚上,陶笛和孟家琪坐在院子里,一人一张小板凳。孟芸则是窝在妈妈怀里从手机上看着小猪佩奇。

        孟家琪突然问道:“别人都想着怎么逃离大山,你好不容易走出去了,为什么又回来?”

        陶笛抬头望着天上闪烁的星辰,说:“这里让我安心。”

        孟家琪说:“但你迟早还会离开。”

        陶笛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心里很乱。看不到未来,眼下只有迷茫。”

        孟家琪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陶笛能读懂,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真矫情。”可她不想解释,就连爸妈那边,她也没多讲。

        那天上午,陶笛做完卫生就到河边去画画。期间收到客人的信息,说他大概下午三四点到。

        一个星期前,陶笛往朋友圈发了一条由她自己拍摄和剪辑的“笛之家”视频广告。约一个小时后,微信里有人申请加她好友。

        对方昵称是,易书晨。另外还备注四个字,咨询民宿。她推测应该是圈里哪位好心人帮她引来了客源。

        通过后,她先打招呼:“你好。”

        那边也回:“你好。”

        极简的开场白后,他人就消失了。陶笛忐忑又期待地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了音信。

        易书晨:“不好意思,白天那会临时有事。”

        笛子:“没事的。”

        易书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发语音?今天实在太忙,抱歉。”

        笛子:“不介意。”

        接下来陶笛收到两条几十秒的语音信息,背景声有些嘈杂,不过听得清。大意是他想送他爸爸到山里来住上几个月,好调养身体。

        陶笛窃喜,没想到第一单就是笔大生意。但很快又开始担心老人家会不会难伺候。不过听他说的,他爸爸开朗随和身体也没大毛病,就是单纯想找个空气好环境好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介绍完大致情况后,他又转回了文字:“民宿是你在经营吗,有几个人?”

        笛子:“是,目前就我一个人。”

        对话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陶笛盯了半晌,却又恢复了平静。

        她放下手机去忙别的,隔了好一阵才收到他的信息:“冒昧问一下,你做饭怎么样?”

        笛子:“视频里发的每一道菜都是我做的。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先来看一看,我也可以做几道菜你亲自试一试。”

        易书晨:“好的,再联系,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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