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陶笛和梁艺萱在大学时就住同一个宿舍，床对床。
这天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的青春岁月。把手机扔在一边，什么都不管，只是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说起了宿舍姐妹的近况，各有各的发展，也各有各的际遇。
最后梁艺萱总结道：“我们六个人大概都没有感情运，至今还无一人修成正果。”
陶笛跟着叹息：“缘分这事强求不得，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自己的。可见我们还是没到刚刚好的那一步。”
梁艺萱猛地坐起身，她表情异样，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支吾半晌，才启齿道：“那个，小笛，你知不知道……”说到这又停下，抿紧了唇。
陶笛抬起眼皮看她：“知道什么？”
梁艺萱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方以恒。”
“哦，”陶笛讪讪地笑，替她补充，“这个月结婚嘛。”
梁艺萱诧异：“你知道？”
陶笛也起身，将枕头立在身后，靠在床头。她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说道：“他本人亲自登门，亲口通知我的。”
“什么？”梁艺萱瞪圆了眼睛，“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一天。”陶笛说罢，见好友低下了头，于是大胆地推测，“不会是今天，或者明天吧？”她说完，感觉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明天，”梁艺萱观察着陶笛的脸色，“前段时间我听张阳师兄说的。”
陶笛耳朵嗡嗡响，听到了仿佛又没听到，她无意识地问了句：“所以你才想这几天来看我？”
梁艺萱点头：“我怕你万一从哪里听说了这种混蛋事，一个人待着伤心难过，就想过来陪陪你，我们说说话，总要好受一点。”
“好感动。”陶笛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涌了出来。不知道是为着朋友的情谊，还是为了方以恒的新婚之喜，或者兼而有之。
梁艺萱“哎”了两声：“别哭别哭。”她连忙从床头抽了纸巾，递给陶笛。
陶笛擦着鼻子，哽咽着说：“我没事。”
“真是个坏蛋，渣男。”梁艺萱替陶笛愤愤不平，“方以恒除了长相好一点，也就那样了，你看我们班哪个男生拎出来不比他强。再说了，男人一结婚都会发福，长得再好也没戏。所以你真的没必要伤心，而且一辈子只和一个人谈恋爱多没意思，我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不好？”
陶笛陷在回忆里，还是止不住地哭。
梁艺萱心里后悔，表情也挫败：“看来我这一趟是来错了。”
“没有没有，”陶笛赶紧擦了把眼泪，“我是因为见到你太高兴了才哭的。”
“你就能糊弄我。”
梁艺萱听她声音沙哑，就想出去给她弄杯水。她推门出去，在楼梯口正好碰到上楼来的易书晨，和他打声招呼，说：“我去倒杯水。”
易书晨说：“我去倒。”说着又转身往楼下走。
梁艺萱跟在他身后。
倒水时，易书晨问：“她没事吧？”刚才他在院子隐约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
梁艺萱微笑着说：“没事，就是我两说了很多话，有点口渴了。”
易书晨点点头，将两杯水递给她。
梁艺萱端着水上楼，回眸看到男人坐在桌子前，双手支棱在头上，看上去像是在烦闷发愁着什么。
她回到房间，见陶笛还是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坐着，虽然脸上还有依稀可见的泪痕，鼻子眼睛也已经哭到通红，但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梁艺萱把水杯递给她：“先喝点水。”
陶笛喝了几口，干涩的嘴唇和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那个，”梁艺萱试探她，“你和易书晨……”
陶笛一抬眼就看到好友那一脸微妙的小表情，立马就会了意。故很笃定地说：“我和他，不可能的。”
梁艺萱追问：“怎么不可能？”
陶笛毫不犹豫：“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短暂的交集后，他会回到他原来的世界——或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或是运筹帷幄战略规划。
而那里，没有她。
梁艺萱不服，欲要与她争个高低。
陶笛急忙阻止：“真的，你快别瞎想，绝对不可能。好了，我们开始下一个话题。”
梁艺萱这次还是没来得及说上话，又被陶笛抢白过去：“你觉得刘言怎么样？”
梁艺萱狡黠一笑：“你看上了？”
陶笛白她一眼：“我旧伤未愈。”然后又紧紧盯视她，“我是说你。”
梁艺萱当即认真思考起来，眼眸向上，边想边说：“外形可以，就是太能说了，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陶笛笑了下，对此表示理解。但还是替刘言说：“他们做销售的嘛，嘴皮子不好也不行。”
梁艺萱点头：“可能吧，不过倒是挺幽默。”
“是吧？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呗。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要给自己设限，顺其自然就好。”
梁艺萱不屑地笑：“说别人头头是道，到自己头上就是绝对不可能。”
陶笛叹气：“不是一回事。”
……
两闺蜜长时间没见，又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
后来梁艺萱睡着了，陶笛却还是无比的清醒。
很多情景画面在脑海里交替地闪现，一会是白色的婚纱，一会又是手上的戒指，还有那些“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山盟海誓。
他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
要祝他新婚快乐，幸福美满吗？
她还做不到。但她觉得，这与善良无关。
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
她轻轻下床，将窗户小心关上。床上的好友，侧身躺着，正睡得香甜。她慢慢躺下，听着窗外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易书晨有开窗睡觉的习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吵醒。
雨声时急时缓，很久没停。
她也许一夜未眠，也许黎明时小睡了会，总之迷迷糊糊就到了早上。起床时头疼得厉害，仿若不是自己的。
梁艺萱见她精神委顿，不禁又自责：“我真不该来。”
陶笛摇头：“真不是，我还想让你多待几天才好呢。”
梁艺萱拉过她的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你在家照顾好自己。”但深情不过三秒，又嘻嘻哈哈笑起来，“反正还有帅哥陪你嘛。”
陶笛无奈地笑了声。心里想，也就剩半个月了。
怕下雨天路上堵车，所以吃过早饭后，刘言和梁艺萱就商量着要走了。陶笛看这天气状况也就没多留。
送他们到市里的高铁站，在回程的路上，易书晨开着车，陶笛软塌塌地歪在副驾上，很累但依然很清醒。
易书晨大概猜到了她这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但他一直没说话，也不去问，只是默默开着车。
陶笛脑袋沉沉，盯着刮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做着周而复始的动作。
鼻子突然开始发酸，接着就是那毫不值钱的眼泪，就像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她憋着劲儿，不敢发出声。实在忍不住了，身子扭向窗外，偷偷地吸了吸鼻子。
易书晨转头，看到她瘦小的肩膀一上一下地抖动。
突然很想发火，还有些抑制不住。他踩下油门，开了一段，又猛然来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陶笛吓一跳，擦干泪回头看他。
“怎么了？”
易书晨左手还扶在方向盘上，盯着她说：“这话应该我问你。”
陶笛说：“我没事啊。”
她这会倒一脸无辜了。
易书晨低头捏了捏眉心，靠回座椅上，想平静下来，再与她好好说话，却感觉做不到。他一言不发，手上忙乱着在车上储物格里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陶笛问。
他还是不说话，叮叮当当一顿乱翻，总算从哪里找到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车里的烟。
刚要点上，被她喝止：“你干吗？不准抽烟。”
他不理。
烟点着了，猛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一圈青烟。
陶笛闻不惯烟味，咳了下。他自己抽不惯，也跟着咳起来。
“你不让你爸抽烟，自己倒抽起来了。”
易书晨哼了声：“我本来也不怎么抽烟，除非被人惹得心烦。”
陶笛慢了半拍，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是我惹你了吗？”
“你说呢，小笛。”
陶笛身子一震，他从来没这么叫过她。魅惑一样的声音，还有他的眼神，那双黑而深的眸子里，有种让她惧怕的东西在。
她不再出声。
易书晨最后定定看了她一眼，下车去了。此时外面下着淅沥的小雨，他背对她站着。低着头，脚下来回踢着一颗小石子。
陶笛看着他的背影，因为抽烟被呛到而不时地咳嗽，颤动。她不知道他这样图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劝劝他。
犹豫后，还是拉开了车门。
易书晨扭头问：“下来干吗？淋雨好玩吗？”
“你怎么了？”陶笛扯扯他的衣角。
易书晨低头看着她手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心突然一软，不期然地就笑了。
他最后吸了一口烟，将烟头在烟盒上抿掉，又塞进去。他抬起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一缕湿掉的头发。
陶笛吓得急往一边躲，嘴上假意唠叨：“一股烟味，难闻死了。”
易书晨也不介意，只是低低笑了声，问道：“你爸抽烟吗？”
“不抽。”陶笛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
“放心，我也只是在避不开的时候才抽一根半根的，不会影响你。”
“爱抽不抽。”陶笛转身去开车门，“回头把肺也抽坏了，你可就厉害了。”
易书晨绕过车头，回到车上。身上淋了雨，一下子还觉得有些凉。
“冷不冷？”他转头问。
陶笛摇了摇头，偏向他坐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易书晨静静看了她好一会，才慢慢说：“看某人哭，我觉得心烦。”
陶笛感觉所有的情绪像是一下子哽住，原来他看出来了。她愣了会，又偏过身朝着窗户外，手指在玻璃上一道道地胡乱画着什么。
良久，她才说：“他今天结婚。”
“怎么不早说，应该带你砸场子去。”易书晨一点没觉得意外，开着玩笑想逗她开心。
陶笛噗嗤笑出来：“你以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冲动？”
“忘了。”
“鬼才信。”她叹声气，“这件事情上，我两还真是同病相怜。”但这个词说出口，不知怎么又勾引出心底的委屈，忍不住又一通抽泣。
“没事，哭吧，大声哭出来就好了。”易书晨能理解她。就像她说的，同病相怜。她现在承受的一切，他当年都体验过。
陶笛当真就听他的，不再是委屈巴巴安静哽咽，而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心底的郁闷伤心也随之一点点地往外释放。
又痛，又痛快。
陶笛一直背对着他，哭累了，但仍然不忘八卦：“安然结婚的时候，你哭了吗？”她也不明白，自己叫他前女友的名字总能叫得如此顺口。
“没哭。”他确实没哭。但一个人在酒吧喝得不省人事，还大病了一场。
“鬼才信。”
“没别的词了？”
陶笛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这人就是不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是吗？”易书晨眼望着前方阴雨连绵的街道，心底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来，“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陶笛打了个冷颤，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车里沉默了许久。
易书晨问：“哭完了吗？”
陶笛点头。
“那哭够了吗？”
陶笛再点头。
“我不管你够没够，但木已成舟，你再怎么作践自己都没有用，人家甚至都看不到。不如潇洒转身，大步往前走自己的路。所以，我不准你以后再为这件事抹眼泪。”
陶笛咕哝：“也不想想你还能管我多久。”
“听懂了吗？”这四个字比刚才那段话还要严厉。
陶笛敷衍：“懂了懂了。”然后在他面前摆了摆手，“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易书晨？”
他笑笑说：“那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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