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那晚,易书晨在他房间给郑辉打了个电话。他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杨安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郑辉吆了声:“上次在医院不是挺冷漠么,这会怎么又关心上了?”
易书晨停了停:“她给我打电话了。”听着那边不怀好意的笑声,他又说,“我没接。”
郑辉那边突然噤了声,当讲不当讲的犹豫半晌后,还是由着性子问了句:“你和她还有可能再重归于好吗?”
“什么?”
“她在闹离婚。”
易书晨轻轻叹声气:“我跟她不可能了。”
此时内心的波澜不惊,连他自己都意外。他只是在想,就算杨安然真的离婚,那也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亦如那时候,她选择离开他。
成年人,会做选择,自然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他是这么认为的。
郑辉逗趣他:“因为那个护工女孩?”
易书晨淡淡地回:“不全是。”
七年多的时间,那么多个日夜,就算曾经再多的爱,也被耗干净了。他就是个平常的普通人,不会坚守一份已经变了质的感情至死不渝。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不联系了吧,”易书晨斟酌着词句,“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该再纠缠不清。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她也是。”
郑辉笑了声:“行,那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当,等有机会了我在中间帮你吹吹风。”他和易书晨从小就认识,关系自不必多言。他见过好友当初被分手后的颓废样,也庆幸他最终能完好地走出来。
易书晨说:“多谢,回去请你吃饭。”
“行啊,带着你的小护工一起回来。”
易书晨摸着额头说:“那可能还得等等。”
“真够要命的,”郑辉嫌他不够麻利,“再等下去,我女儿都要小学毕业了。”
他轻声笑:“那不至于。”
隔壁,陶笛到家后先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又坚持看完一节视频课,这才心安理得躺在床上。
想起马不停蹄的这一天,好像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对他说。手机拿起又放下,怕自己没眼色,万一打扰到人家再续前缘呢。
她其实很为他感到不值,明明他的感情在先,现在却被人家的一纸婚姻排除在外,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她在床上自我纠扯半天,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手,发过去简单的四个字:“今天,谢了。”
易书晨那会正开着电脑在看刘言发的活动方案。公司的二十周年庆将于下个月末举行,白天的产品展会和论坛结束后,在晚上还有个庆祝酒会,可以携家属出席。
他想了想,一步步地套她话。
先是问:“谢我什么?”
笛子:“因为我朋友的事情让你跑一天。”
易书晨:“准备怎么谢我?”
陶笛盯了手机半天,难道口头感谢还不够吗?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不客气了?
笛子:“请你吃饭?减免住宿费?随你。”
易书晨:“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陶笛痛快回了个“好”。
易书晨提醒:“到时候千万别赖账。”
陶笛有点心虚,回复:“只要我能做得到。”
也算给自己留点余地,谁知道他会不会提什么难为人的要求。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易书晨:“那是肯定。”
……
孟家琪躲去城里,为了清静不受骚扰,一并也将手机关掉了。
这惹恼了张海。
第二天上午,陶笛去她家探听情况。那时一帮人正横七竖八赖在屋里,整个屋子被抽烟熏得烟雾缭绕,陶笛刚迈过门槛就连着咳了好几下。
孟家老太太端坐在沙发上,手上点着一根烟。
七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精神矍铄。皱纹满布的脸上,挂着闲淡自如的表情,看起来丝毫不受这些不速之客的影响。
张海和他老妈一左一右地坐在老太太旁边。这么看,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位置,并没有一点骚扰和被骚扰的气氛。
老太太见陶笛来了,与她招手,让她过来坐。
陶笛呆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走一步。
张海夹起烟,狠狠吸了一口,随后将烟头摁灭在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里。他站起身,瞬间一个啤酒肚就腆在陶笛眼前。
他冲着陶笛走过去,劈头盖脸问道:“孟家琪人呢?”
“我不知道。”陶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她错身往里走,到孟奶奶跟前坐下。
老太太凹陷的一双眼睛里装满了慈祥:“你跟奶奶说,家琪到底去了哪里?”
“奶奶,我真不知道。”
“那好,”老太太手里的烟还慢慢燃着,“如果你能联系上家琪,帮我问问她,她这么走了,是不是就不管我死活了?”
陶笛咬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老太太接着说:“你们小姐妹,你也劝劝她,让她跟着张海回去吧,一个女人带个孩子还闹什么劲。”
陶笛紧紧皱起眉头,困惑老太太怎么理所当然地帮着外人,反倒自家孙女成了寻事生非的那一个。
张海老妈鼻腔一哼:“她要这么躲着,我们以后就不给抚养费了。”
这几句话连同这屋里滞重的氛围,一起沉沉压在陶笛胸前。她急需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站起身就往屋外走。临出门时她回头,对着屋里的人凛然说道:“这种事自有法律说了算。”
站在门口的张海很不屑地笑起来:“那就让她试试看。”
陶笛面对这帮人,总是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窘迫感。
易书晨告诉过她,如果再到孟家琪家,一定要喊他一起去。她没有听他话,自作主张跑来了,还吃了一顿憋,更要命的是还不敢爽快地顶回去。
出了孟家院子,她给孟江打了通电话。孟江说他跟派出所的朋友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会派人不时地往村里来走一走。
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慢慢踱回家,歪在秋千椅上,感觉浑身都无力。
处什么样的对象尚且可以自己选,那么家人呢?好像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张海母子自然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傻傻等。他们联系不上孟家琪,就把孟家琪的妈妈召唤回村里来。
那是张海一帮人在静溪村蹲点的第五天。
下午三点半,陶笛在院子里做一套数学题,听到公交的声音,她抬起头望过去,见一个妇人拎着包下了车。
稍微走近了再去看,觉得很眼熟。最后认出来了,那是孟家琪的妈妈。
陶笛试着给家琪打电话,还是关机。又打给孟江,让他赶紧转告家琪。
一个小时后,孟江送孟家琪回来。而孟芸暂且被放在孟江妹妹开的茶叶店里。
陶笛和易书晨也跟着去,和孟江一起,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张海的帮手们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面包车也没看见。
屋里,孟家和张家正面对面地谈。门虽敞着,但说话声不大,外面的人基本听不清。过了些时候,应该是越谈越崩,个个都开始引吭大叫。仿佛谁的音量大,谁就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孟家琪的妈妈尤其声音洪亮:“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年我和你爸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因为我?”孟家琪哭喊着,“好,我就是不孝子,只有孟家庆那样的才能给你们光宗耀祖行了吧。”
孟妈妈越带劲了,叭叭地说个不停:“你当年未婚先孕,结婚还没个热乎气呢,又离了。”
“带个拖油瓶,看谁还要你。”
“跟张海怎么就过不下去了,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这些话,就像利剑一样刺在孟家琪的心口。她发狂似的爆发出一串大笑:“你可真是我的亲妈。”
接着孟老太太“哎哟”了好几声,扬着凄婉哀转的嗓音喊道:“家琪,你这个样子,我死都合不上眼,跟着张海回去吧,就当是为了小芸。”
孟家琪咬牙切齿:“除非我死。”
这一声把陶笛吓得打了个寒战。她转头问孟江:“怎么办?”
孟江木讷地摇头,手里的钥匙在地上一道道地划拉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天的孟江格外的沉默,眉头紧蹙着,看起来比平常深沉了许多。
易书晨拍了下陶笛肩膀,说:“没事,今天一定会有个结局。”
陶笛转过头来看他:“你怎么知道?”
“那边耗不起。”易书晨小声说,“他会谈条件,要抚养权,或者上次你跟我说的,不再付孩子的抚养费。”
果然被易书晨说中。只是孟芸的爸爸和奶奶从头到尾压根没提抚养权的事。
张海威胁道:“如果不复婚,那以后的抚养费我也不给了。”
孟家琪胸腔似要炸裂,她眼珠子忙乱地在满屋子转,没见到趁手的工具。全身的血液还在不停地往大脑里涌,她不受控制地冲到院子,直奔着厨房去。
陶笛跟在她身后喊:“家琪。”
孟家琪不理人。
陶笛刚到厨房门口,见孟家琪举着一把菜刀从里面杀气腾腾地冲出来。
“我天。”陶笛去拉她的胳膊,被一把甩开。那一刻,陶笛感觉孟家琪就像一匹发了疯的野马。
易书晨和孟江也都围了过来,劝她冷静。
孟家琪听不到,绕过众人,冲进屋里,将菜刀直抵张海的胸口。她眼神凶狠,一字一句问倒:“你给不给?”
“不给,”张海吸了口烟,故意慢慢地吐着烟圈,“动手啊孟家琪。”
孟家琪啐了他一口:“你以为我不敢?”
与此同时,三个中老年女人叽里呱啦不停地尖叫着,哭喊着。
“家琪啊,你把刀放下。”
“要出人命了。”
“先给我一刀吧,这还怎么活。”
混乱中,陶笛顾不上思考别的,她跑上前去,以双臂圈住孟家琪的腰部,再用力往后拖拽。
易书晨急忙跟上去,劝道:“家琪,你冷静一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孟家琪大吼一声:“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易书晨又劝:“你想想小芸,多听话懂事的孩子。”
孟家琪完全失去了理智,什么都听不进去。为了孩子?可她也是个孩子啊,她的父母什么时候真正把她当作孩子,真心实意地爱过她?
张海拱火:“你们特么都是谁啊,管这么宽。”说罢对着孟家琪嘲笑一声,“你今天不把老子砍死,你就是个怂货。”
孟家琪大喊一声,猛然用力,想将陶笛搡开。
张海趁这时孟家琪的注意力不在菜刀上,先抬左手用力往她的前臂砍下去,菜刀脱手,他右手很轻巧地握在了刀柄上。
易书晨在旁边惊出一身冷汗。
三个女人又齐齐尖叫一声。
孟家琪瞬间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唯一盾牌,什么“臭不要脸”“卑鄙无耻”等一揽子的问候语全往对面身上倾吐过去。
“骂谁呢臭娘们。”张海将菜刀扔在旁边桌子上,却即刻抬起了右手。
孟家琪毫无示弱,笑着回:“骂你这个龟孙子。打我啊,像以前一样打我啊。”
“别说了家琪。”陶笛还抱着她,无奈就是拖不动。她也奇了怪了,这家琪哪来这么大力气。
孟家琪从前就是这样。
打我啊。
这是她与张海吵架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她是个硬骨头,无论张海怎么动手,她除了喊叫和还手外,从未掉过一滴泪。
她这个样子再次激起了张海禽兽的一面。他抬起的手,猛地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本来会落在孟家琪脸上的巴掌,却打在了突然翻身到她前面的陶笛的后脑上。
易书晨立马一个拳头还过去,和张海扭打在一起。
孟家琪木然呆住了,她妈妈趁势把她拉到一边。
陶笛感觉头晕眼花,去拽易书晨,虚弱地叫他:“书晨哥。”易书晨虽然比张海高,却比不上张海壮实。陶笛知道他一定会吃亏,才这般做作地喊了声。
还好易书晨是吃她这一套的,回头看她时,肩膀上挨了张海一锤。
“这是干嘛?”随着掷地有声的这一句,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孟江的朋友。
在孟家琪拿了菜刀那时,孟江就给他朋友发了信息,让他速来。而在几个人撕扯得不可开交时,他一直一个人呆呆窝在沙发里,挠着头,一会看看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一会又低头冥思苦想,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的朋友来了,他才从郁结的状态里走出来。
刚才闹哄哄的屋子,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孟江起身,对易书晨说:“你带小笛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陶笛捂着脑袋,抬头问:“你行吗?”
“必须行啊。”孟江还笑了一下。
易书晨拽着陶笛往屋外走。院子里站着几个看热闹的,陶笛摆摆手:“散了吧。”
她不放心,又回头看。
易书晨有些生气:“你能不能操心一下自己!”
“我没事,”陶笛上上下下地端量他,看到他左手臂的淤青,“疼不疼啊?别处有没有伤到?”
易书晨叹气:“我没事。”实际上胳膊都吃力地有些抬不起。
陶笛讪讪地笑:“没想到先在我们这里挨揍了。”
“什么?”易书晨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摇着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想象。”
这时从屋里传出铿锵有力的一声怒吼。
“孟家琪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说话的人竟是孟江。
陶笛回头,继续听下去。
“这种抚养费不要也罢。我把话放在这,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娘两的。”
孟江的霸气和义气,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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