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五色

他却不知，这“紫斑豺狗”有“夜僵”的习性，一般在黄昏时分吃过一顿饱饭就会出现四肢僵硬，如同死亡般的现象，这个时候，它们才会将体内的食物转化为生物能，再转化为电能，直到凌晨时分温差交替之际才会醒转。
  “夜僵”之时，别说吵醒它，就是真的割下它的头颅，它也不会有半分反应。
  而此时，不知不觉的，天色渐明，温度回升，一只只“紫斑豺狗”从北营守卫的袖口中钻出来蹲在主人肩头，足有上万之众，向着营门外的众人龇牙咧嘴，发出类似口哨一样的声音。
  它们若是齐齐爆发电击，那可怕的破坏力，甚至有可能超越自然境的巫师所释放的神术。
  “潘世阆，我再问你一遍，你放人还是不放人！”
  裴红月一脸羞愤，没想到她连最后的“杀招”都交出去了，潘世阆居然还敢伤人，仿佛自己刚才抛却自尊宣布的消息就像是一堆废话。
  “红月郡主，这既无婚书，又无媒证，潘某实难相信，杨兄弟与本帅一见如故，放任他离去，实乃军中之失，不如这样吧……”
  “红月郡主先回皇京取回婚聘明证，杨兄弟就留在莫高府北营等候，如明证一到，潘某一定用八抬大轿送杨兄弟去将军府，更是会奉上大礼赔罪。”
  潘世阆到现在都觉得，那份罪证绝对在杨毅这里，哪怕道理上已经站不住脚，他也要咬牙将杨毅留在这里。
  “潘世阆！你敢？众将士听令，随本帅……”
  裴红月凤目圆睁，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当即怒气勃发，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当即就要发出军令，冲击北营，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夜空，甚至掩盖了裴红月的命令。
  “不如咱家给红月郡主做个媒证吧！”
  “地镜司右司隶曹公公到，还不退下！”
  两个声音先后而至，自营门大道之外，一股磅礴雄浑的气势传来，许多人不由看向外面，只见数十名地镜司的人簇拥着一只巨大的獒犬缓步走来。
  这只獒犬便是四肢落地行走，也足有1人多高，浑身杂乱的毛色，青的、白的、灰的、黄的、黑的混在一处，颈部一圈如同狮子般的鬃毛也是如此，身上背负一张靠椅，四角结结实实的绑在胸腹、腰尾处，虽是犬种，却是霸气外露，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正是摄于这“五色狮獒”的气势，有闻听“地镜司”的名号，皆知地镜司可是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狠角色，营门大道外的卒卫自发的便向两侧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让这队人进入营门。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曹邵英，他甚至没有带何不休，只是带了数十名守着宅院的地镜司提举就匆匆赶来，他身下的坐骑，便是被称为“大乾鹰犬”的那一只“犬”。
  钦天监善于驯鹰，不但有“狮鹰”异种，被唤做“狮鹫”，甚至“孵蛋居士”黄真还培育出了“狮獒”，专供地镜司使用，正是因为这2个衙门出行时配发的坐骑缘故，所以才又被江湖合称为“大乾鹰犬”。
  曹邵英一出现，那即将沸腾的战场立即沉寂下去，他虽然是一副病态端坐在“五色狮獒”之上，但他并未收敛过那股阴寒凛冽的罡气，他一边捂着口鼻轻轻咳嗽，一边随手挥动，周身罡气震动，化作无数飞刀远去。
  “叮叮当当……”
  一阵金属乱击之音响起，再往营门处看去，剑拔弩张的2方人马手中的弓弦绷损、刀剑齐断。
  精神锁定，罡气具现，随手一击，便可至千百人于死地，杀人如割草，这才是真正的武学大师！天人境高手！
  似乎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清秀太监，居然会有这般强大的武学修为，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裴红月与潘世阆。
  他们世居皇京，如同恶鬼索命一样的地镜司怎会不了解，尤其是管着北、东2大衙门的右司隶曹邵英，更是多次在父辈口中提及，何况曹邵英也只是地镜司中的小管家，真正厉害的还有大都监和神秘的少都监。
  “曹公公好大的官威，莫非是要拿本帅的头颅问罪？”
  潘世阆的脸色白的如同蜡纸，森寒幽冷，即使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暖意。
  “咱家为皇族办事，不问是非对错，杨毅这小子运气不错，既能被红月郡主看上，那么咱家就不能放任他留在这里，该是活剐了，还是穿上红袍送进将军府，那都是要问官家的意思……咳咳！抱歉了伯爷，咱家染疾在身，不便行礼。”
  曹邵英斜睨着看了一眼潘世阆，并没有从“五色狮獒”上下来，别看他只是从四品官职，但除了皇族之外，便是见了宰相也不用行礼，出门在外，他代表的就是皇族权威，如非必要，根本不用给任何人脸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地镜司的权柄之重，甚至远超钦天监。
  “伯爷，时候不早了，咱家自皇京出来也有些日子，正是要回去复命，顺便就将杨毅带回去吧，还劳烦伯爷派遣1名手下，将杨毅的军籍档录交给府城的地镜司人员，至于伯爷你……还是好好守住仓洲南岸，这或许是潘家最后的机会了。”

  曹邵英眉眼微抬，似有所指，便向后靠在舒适的软垫上，周身罡气便逐渐沉寂下去，五色狮獒甩了甩鬃毛，转了个身便向外走去。
  跟随曹邵英而来的2名提举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杨毅，就要将他带走，地镜司要带走的人，在大乾王朝之内，除了在皇帝面前或有不许，其余地方再无顾忌，更何况具有天人境修为的曹邵英还在这里。
  “等等！”
  偏就在这个时候，潘世阆叫住了他们。
  五色狮獒忽地停步，一股可怕的气势自曹邵英的背影上升起，他周身的罡气化作数把飞刀斜指潘世阆。
  “杨毅，你先前在帐中说的交易可还算数？”
  潘世阆叹了口气，显然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留下杨毅，无论是地镜司的权柄所在，还是曹邵英出面与将军府的裴红月联手，如果他再坚持下去，别说“紫电狂狼军”的执旗人都可以换掉了，他的脑袋都有可能现在就被切下。
  天人境的曹邵英既然不顾“殒命”之祸而出手，那么必然不会半途而废，下一招，很可能就是雷霆动怒，一击必杀。
  杨毅抖了抖身子，捡起黄金剑扔在潘世阆的脚下道：“自然算数！”
  “好，1日内，营中奴工本帅皆会放任他们离开，并配给3日军粮，自今日起，北营也不再克扣羁押南逃的难民，这也是本帅应了你的。”
  潘世阆略显艰难的弯下腰，拾起那把黄金剑，珍而重之的放进腰带之中，杨毅此时才发现，那腰带居然也是一件难寻的空间巫术法器。
  “可就算如此，也远不值这个情分，这便算本帅欠你1次，日后你若有所求，还是那句话，武学宝器、财富美女，只要你开口，本帅绝不还价！”
  潘世阆拱了拱手，以他孤傲的性格，居然主动表达善意，就说明他潜意识里，认为杨毅还是很有可能成为皇族外戚的，随着潘世阆转身退回营门内，北营便只留韩桥在此地分发军粮，遣散奴工。
  “大人！”
  邹彦将狼王黑沙带来，杨毅翻身便骑了上去，黑沙晃了晃脑袋，便跟着大部队离去。
  营门大道很快就疏散一空，只留下北营还在为遣散扣押的难民而辛勤工作着……
  “多谢曹公公援手！”
  杨毅快骑2步跟了上去，在五色狮獒边上拱手谢过。
  “你也别谢咱家，若不是你教给咱家的法门，咱家怕是连门也出不了，更别提如何救你，剩下的东西什么时候交给咱家？”
  曹邵英露出一抹微笑，俊秀的面孔透出一丝阴柔，给人一种极为“美丽”的错觉。
  “万相根源轮回经，早就刻在杨某脑中，待杨某去客栈休息片刻，便抄录一份交给曹公公！”
  “嗯，都是自己人了，你还叫咱家‘曹公公’？”
  “呃……隶公！”
  若是何不休，在私下里也能称呼一声“曹大人”或是“邵英公”，但杨毅毕竟是属下，而且还隔了许多职级，那么也只能在官称上稍显亲近。
  曹邵英笑着微微点头，但很快皱了皱眉，他一伸手就抓住杨毅那近在咫尺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内劲透入，随即将杨毅体内情况一览无遗。
  “这个潘世阆，简直胆大妄为！居然敢对你用‘汲阴魔功’！”
  以曹邵英的修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杨毅的丹田气海破碎，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曹邵英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这句话自然就传到跟在另一边的裴红月耳中。
  “杨毅！这是真的？你……武功尽废了！本郡主这就回去找他算账，非要将他戳几个窟窿出来不可！”
  裴红月的脸上先是诧异与错愕，紧接着就是愤怒与羞愧。
  “算了吧，就算你全盛之时，潘世阆也能吊打3~5个你，他的实力之强，怕已不在隶公之下，也幸好他对杨某用了‘汲阴魔功’，否则，杨某未必就能活着走出北营。”
  杨毅随即将自己算计对方事情简略讲出，自是隐瞒了“阎魔”的存在，只是说用了真气伪装的法门，就将贪婪的潘世阆引上钩。
  “你倒是心眼不少，咱家现在想想，要将你带进地镜司，也不知是福是祸……你的丹田气海虽是破损，但并不严重，回到皇京好生医治，未必没有重新修复的可能，只不过要再走武者道，必然会比常人更加艰难崎岖。”
  “可惜，‘陈师’已经收满9徒，否则，以你的玲珑心思，推荐你去‘陈师’门下修炼巫师道，倒是一件幸事。”
  闻听曹邵英的话，裴红月的脸色才算好了一些，连忙宽慰杨毅道：“你放心，等本郡主回去，就让天心来给你医治，她一手祝祭巫术，天下无双，肯定能治好你！”
  “多谢红月郡主……先前在营门外，事急从权，杨某应了你的话，郡主可切莫当真，杨某尚有自知之明，郡主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但归京之后，杨某托庇于隶公麾下，已然性命无舆，若是郡主挂念旧情，便请好生对待一众兄弟，最好与杨某不要再有私下联系了。”

  杨毅抬了抬手，满是污垢的脸上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
  这番决绝之语，反倒是将裴红月说愣了，她这才想起来，她可是负气离开黥面军的，从宣谷关转了一圈又回到仓洲，杨毅赠与黥面军的行为，让她好一阵感动，可却又放不下脸面来相见。
  战事紧迫，她只能先去阻击古耶摩渡河，稍一耽搁，杨毅就进了牢狱，等她在天河南岸好不容等杨毅出狱时，却又收到杨毅陷在北营，命在旦夕的消息，立即就抛却了与杨毅还未和好的事实，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救援。
  西营一共才万把出头的人马，裴红月这一次就带了足足8000人来，可谓将现在的“赤羽火凤旗”下的精锐全部带了出来，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这位裴军主要反冲仓洲北岸呢。
  “杨毅，你……好心当做驴肝肺，合该你去死掉算了！”
  裴红月眼眶通红，泫然欲泣，最温柔的表情，却说出最生冷的话语。
  “红月郡主，杨毅既已是咱家的门生，咱家就不得不为他多说几句……”
  “杨毅一介罪民出身，若是要他当郡马爷，怕不是要把这天捅翻来，先不说官家让不让，裴庆将军能允吗？你的二娘、三娘，是何出身？最讲门阀之见的将军府，要是将你嫁给了杨毅，将军府岂不是成了大海孤舟？如何再在朝堂上立足？”
  这番话，倒是让裴红月愣住了。
  作为将军府一系的顶梁柱，裴庆早就站到了朝堂最前面，虽然说他最爱的依旧是那位善柔公主，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也不得不续弦2房妻子，这2房妻子可都是开国功臣之后，背后代表的就是逐渐边缘化的勋贵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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