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书斋
数日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一些,桓槊掀起毡毯,便见静影在专心致志的临着字帖,朱漆要行礼被他止住了,他挥了挥手,朱漆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鎏金兽首正往外喷吐着袅袅青烟,闻之沁人心脾,他素日不爱那些浓死人的花香,可静影燃的这炉香清甜又不至于太过浓郁,恰到好处。
书斋中还是烧着地龙的,是以有些闷热,静影穿得单薄,外只罩了天青色软烟罗,今日梳的是堕马髻,发髻上只簪了几朵粉色的小花,是朱漆晨间采来的,朱漆说姑娘总是素面朝天瞧着没什么精气神,该打扮得鲜活些。
静影任她弄了,耳朵上的东珠个头不大虽很是圆润,也是不差的货色,魏都十成的富贵怕是有一半都落在了桓府,怎会不惹得皇室忌惮?
“朱漆,磨墨。”刚写好一幅字,静影写意大发,准备再写一幅,可是墨所剩无几,便差遣朱漆再磨一些,可朱漆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
斜里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筋脉清晰可见,静影一心书写,并未在意,那只手慢悠悠磨着墨,却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有将墨磨得浓淡适中。
静影转过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无论瞧了多少次,心中还是忍不住恐惧。静影平复下心中的惧意,挤出一抹笑问道:“大人今日下朝这么早?”
桓槊偏最喜欢瞧她这幅样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揣着明白当糊涂,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实际上早被人洞悉心思,如同一只单纯的小白兔,妄图暗藏心机,却不知早已是枉然。
“来瞧瞧你在做什么。”陛下朝后又宣召了他,因陛下崇信佛法,所以屋内燃了很重的檀香,他虽未久留,却也沾染了不少檀香味。
桓槊一凑近,静影鼻子里便满是檀香味。
晨起露水重,偏早朝是先祖定下的规矩,必得辰时上朝,往往天不亮大臣们便要往宫里赶,有时无事奏报,魏帝便早早遣散朝臣,回府时天还未亮透。
桓槊身上凉意很重。
他扯过静影,顺势坐在原先静影坐的地方,静影被他往怀中一带,便坐在他大腿根上。如此轻薄孟浪的举动,这数日来,他不知做过凡几。
桓槊自诩并非是个重色之人,可每每在静影这里,总是会失了方寸,这让他有些许恼恨,不过好在她早已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嬉笑怒骂,全在他一念之间。
“胖了些。”他凑在她耳边道。
静影故作气恼去锤他的胸膛,反被桓槊捉了手,他将静影的手贴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很香,用了什么香膏。”
静影强笑了笑,不作声色的将手抽回:“不过是洗手用的胰子,大人若是喜欢,我叫朱漆给大人送几块。”
桓槊摸着她的头发,将下巴搁在她颈边,淡淡问道:“方才在外头听你说百姓愚昧,是为什么事打抱不平么?”他掐着她的腰,手指把玩着她的,又深嗅了一下她发上的香气。
静影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说话。
她在陈国时便经常听哥哥说起桓槊的名字。起先他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卒,后来借着东风越爬越上,而每每哥哥提起他名字时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他成名时是十九岁,那时哥哥位在监国太子,而桓槊如今二十五岁,荣升大冢宰,哥哥却
人生的际遇总是无常的。
“随意说说,不必紧张。”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松奇前几日送来密信,信上旧日卷宗多半为人刻意毁去,仅剩下少数卷帙流散在外,还需一一探访寻找。
姜氏真的被屠戮殆尽了么?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作一身男装打扮,虽骨骼瘦小,但从那张清秀的脸上,他似乎看见了故人的影子,但究竟是哪个故人,桓槊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自十二岁被义父收为养子,进驻桓府,他杀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当然想不起来某个刀下亡魂的脸。
便是从那时起,对她留了些注意。
若静影真是某个亡魂的亲眷,那么事情可就更有趣了。
“陛下封一个降臣作宰相,不过是一时之举。”桓槊本是兴致缺缺,随口问问,并没有想到她竟能够一针见血的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静影眉目下移,睫羽轻眨,东珠耳饰轻轻晃荡,在脸上投下一串阴影。
桓槊手指贴着她的脸轻轻刮了刮道:“继续说。”
“陛下可以倚仗的人,唯有大人一个,可陛下不能任由大人一家独大,然而朝野上下选谁都不能令陛下放心,选谁也不能令大人放心,所以陛下选了李大人。”她顿了顿。
又继续道:“唯有李大人,他既是降臣,便在魏国没有可以倚仗的靠山,同样因为他是降臣,他在魏国如无根之萍,没有人愿意真正信任他、靠近他,那么大人因着这一层,便会不将此事放在眼里,陛下的计谋便能光明正大的实施。”
桓槊沉沉笑道:“陛下自然英明无比,可惜”后头的话并未再继续,静影便又被他打横抱起,桌案上刚写好的字帖被扫在地上,他将静影搁在上头,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大人要做什么?”静影惊恐的看着他。
“那晚的事全然忘了?”他冷笑着,手中动作不减。
静影苦苦哀求:“大人不要。”
桓槊捏着她的下巴,笑得更冷了些:“不要?”他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求本大人?”
“若大人执意,静影唯有一死!”她既是铁了心,便也是存了十足的死志,静影笃定自己拿桓槊无可奈何,虽然她也很想活下去,但这条命好歹还攥在自己手中,若是孤注一掷,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是不可。
“你又想死?”他的目光将静影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心中陡然一念,觉着自己想出个十分促狭地主意来,不免笑意陡增:“不死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接受。”
静影没来由的激起一身恶寒,但见桓槊笑容越发扩大。
“过来帮我。”他的目光随她而动。
静影将护着内衬裙的双手松了下来,发髻颇显凌乱,她走到桓槊面前跪下,要将肩上落下的衣衫往上提,却被桓槊阻止。他弯下腰,在静影错愕的目光中咬上她的肩头。
“继续做你的事。”目眩神迷,神思不属。桓槊闭上眼,鼻尖全是她幽幽的芬芳,心底猛兽几欲破笼冢而出。他的双手扣在她腰侧。
再等一等,迟早会全部得到的。
静影低垂着头,眼眶酸涩,她知道桓槊此举乃是一步步瓦解她内心防线,可为了保命,只得在自己可接受的限度内接受他的侮辱。
“不知道该做什么?大人来教一教你”
朱漆推门而进,桓槊坐在榻边,手中拿着一柄剑在擦拭。
屋内□□味道还未散歇,饶是朱漆见多识广也不免被羞得面红耳赤,静影只着了一件贴身小衫,外罩着软烟罗,坐在窗前梳理头发,堕马髻被桓槊拆得乱七八糟,只是她本就生得好看,不染脂粉更显得素净纯洁,见朱漆端了药来,便主动将药端起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桓槊看了,不免皱眉。
既没那档子事,她着急喝的什么药?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同他扯清关系?
可想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却又无从开口,最后便将剑丢在床头。
朱漆准备了热水,静影踏进浴桶时,才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桓槊早就离开不知上哪儿去了,朱漆站在静影身后,默默替她擦拭身体。
静影的皮肤极白,也极易留下印子,桓槊行伍出身,下手没什么轻重,这次下了死手,弄得静影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好地方,就连脖子那里都被捏出来红痕,这两日轻薄的衣裳是再不能穿了。
“姑娘生得真好看。据闻陈国公主乃是仙姿玉貌,不知姑娘和那陈国公主相比如何,只是可惜”朱漆刚想说只是可惜公主香消玉殒时不过才十六岁,但想起管家的吩咐,大人不允许府上任何人在议论陈国之事,违者乱棍打死,便立即住了嘴。
“只是什么?”静影问道。
朱漆立马转了个弯,搪塞道:“只是可惜,我未曾见过陈国公主的相貌。”
静影笑了笑:“那不过是百姓以谣传谣,当不得几分真。”她梳弄着头发,感叹从中而来。从前一头青丝乌黑如墨,倾泻似缎,母后手握象牙梳喃喃念着:“韵韵生得真好看,出嫁那日你哥哥和母后定是要舍不得的。”而如今,竟也有枯败之相。
陈国覆灭,不过才是一年前的事。
一年,足以天翻地覆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感叹世事无常,余光瞧见妆台匣中收着的一柄眉刀,盯着看了一会,朱漆立马将眉刀不着痕迹的收起,笑道:“是奴婢疏漏了,这东西怎能出现在这呢。”
“姑娘的容貌,我瞧着,世上已很少有人能再比得上了。”她刻意又转了话题。
浸泡在温水之中,方能得一息喘息松快的机会,朱漆说要给静影取新制的衣裙,房间里便只剩下静影一个,她将自己沉入水中,感觉到水没过头顶,忽然生出一股“若是就此死了也不错”的心思,她长久埋在温水中,逐渐有了睡意。
“吱呀”门被打开,朱漆看不见静影,忙走到浴桶旁边,果然见静影泡在桶里,只是似乎气息微弱,她连忙将人捞上来,不断喊着静影的名字,又不停的拍打她的脸庞,直到她睁开眼睛。
朱漆这才拍着胸脯,显然有些后怕的看着静影道:“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
湿发搭在头上,显得她整个人美丽又脆弱,她忽得笑开,淡淡道:“我只是太累了。”
朱漆话中带着哭腔:“累了您去榻上睡啊,您是要吓死奴婢,若您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办啊!”若是静影死了,以大人的手段,这书斋内外,不知能存活几个。
静影也后知后觉,为何刚刚自己竟有了那样的念头?陈国覆灭,眼见至亲横死,国破家亡她都走了下来,如今不过是身体上的磋磨
无论如何,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自寻短见。
朱漆所捧的衣衫乃是魏都最有名的制衣匠所制,选取上好的天青色软缎,又寻来吴州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才做成的,因静影不喜欢华服,朱漆特吩咐了要做的素净些。
“前段日子大人去寻了陆姨娘,特警告了陆姨娘往后不许再找姑娘的事儿呢,奴婢瞧着,静姑娘快要熬出头了,到时候做个姨娘,生个孩子,若这孩子是大人的庶长子,那姑娘您的后半生可就稳妥了”
朱漆一边拿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着,一边喋喋不休。
做姨娘,给桓槊生个庶子。若她真的只是桓府一个普通丫鬟,这结局应当是最好不过的,可偏偏她不是。
“他去寻陆姨娘,与我何干。”静影不以为意。
书斋外突起喧闹,静影蹙眉问道:“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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