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作为拥有金翅鸟的四大门派之一，泑山派最先来到了招摇山，为新一届的校武大试做准备。
此次，泑山的领队苏法先带来了三个震惊江湖的消息。
其一，泑山派掌门姬星天宣布隐退，由大长老苏法先作为代掌门，掌管门内一切事务。至于姬星天是为何隐退，隐退后做什么去，则一概没有透露，引得众说纷纭；
其二，姬星天独子，泑山首席白刀姬薄寒，将在春节后参加晋神选才。姬薄寒天纵奇才，关于他晋神的传言早就沸沸扬扬，本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但第三条消息，则令前两条消息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其三，泑山首席黑刀林煦，急功好利，监守自盗，假公济私，擅自吞吃在刑罪妖竹哲，贪图罪妖妖丹，偷施化丹禁术，企图化为己用，一步登天。此行恶劣至极，卑劣至极，有违公道。泑山绝不容忍如此肮脏之行，险恶之徒，即日起，将林煦逐出师门，再无瓜葛。
传言一出，舆论哗然。
泑山常年抓捕罪妖，哪怕这些罪妖都是因罪被捕，但在妖精眼里，有些典例未免太过苛刻，又不敢置喙，因此泑山在妖精里颇不受待见。
如今，竟然出了妖捕头残害妖精的事，这妖捕头竟然还是被人类称颂秉公无私的“首席”。
一时间，人类被打了脸，纷纷指责其林煦一只老鼠坏锅汤，玷污了维护天下公义的泑山；妖精更是有了出气口，把多年对泑山的畏惧和怨气，都撒在了“林煦”这个名字上。
林煦站在人群之后，听着不远处一脸痛心疾首的苏法先控诉他的“恶行”。他本人内心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苏法先一眼看到了他，急不可耐地先声夺人道：“林煦！你还有脸出现在师门面前？”
一双双眼睛，一张张脸，纷纷转过来，看向林煦，目光如刀如火，如冰如刺。
林煦本来只是站在这里等和步提衣见面的李二郎和云湖生，见到前面人群熙攘，就想凑近了听听热闹，没想到自己成了热闹。
他先前主动为门派担下这份罪名，把姬星天气坏了，这会儿姬星天隐退，苏法先倒是抓住了机会恶人先告状，人生真真是奇妙。
不过，主动担责是一回事，被落井下石又是一回事。即使林煦早就准备好了面对此等境况，心中也不免有些疲累。
他先前看领队是苏法先，而苏法先宣称姬星天隐退，本来还有一丝怀疑。如果没有苏法先这一趟，他定会心系掌门和门派，要去查个究竟，此时却恹恹地想：算了，就这样吧。
他林煦是否真的罪大恶极，姬星天是否真的隐退，黑是否够黑，白是否够白。
真相，难道就真的很重要吗？
苏法先走过来，警惕地低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还想为自己辩解吗？”
林煦平静地看着他，抬起手。
苏法先连忙向后掠去：“你想干什么？！”
林煦却只是曲起指节，叩了叩身后的门：“小狗，好了没？”
门吱呀一声打开，云湖生从里面探出头来：“掌门前辈他们还在聊，你等着急了吗？”
“有些。”
云湖生面色纠结：“我待会儿得送李二郎去客居，你……”
“那我先回去了。”
“哎，我……”云湖生话没说完，林煦便抬脚走了。他虽然此刻是人形，那没有出现的狗耳朵却是耷拉了下来。
他看着林煦走远，这才缩回了门内。
门外，苏法先表情微妙地看着林煦离去的背影，明白了林煦愿意认下这个罪名的态度，暗自捏了捏拳头，也转身离开了。
一众人人妖妖还想听些细节，纷纷挽留他，苏法先充耳不闻。
但这不影响大家自己拼凑细节。
“我听说，前几天泑山就说自己家弟子林煦丢了，说是遇到了险恶妖物。我当时还奇怪，堂堂林煦怎么会连只妖精都打不过，现在看来，八成是他控制了那只妖精，躲起来偷偷施禁术去了！”
“打不过妖精怎么了？你看不起我们妖精吗？真以为他有多厉害呀？不就是每次都是黑白刀一起行动，他沾了姬薄寒的光罢了。不然为什么姬薄寒结丹了，他还没结？”
“对了，我好几年前就听说过，林煦一直没有结丹的迹象，急得不行，全泑山都围着他转，帮他想办法呢！”
“结果就想出这么个办法？卑劣！”
“就是！”
“嗨，你们有所不知，这林煦就不是什么正统修士。咱们修士哪个不是经过三考六教才拜入门派的？想进入内门更是难上加难！可是这个林煦，才几岁的时候，就直接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被提进了内门！还是跟姬薄寒搭档！”
“对对，我也听说过，林煦小时候是江南卖花女的私生子！有娘没爹，不久又克死了娘，是姬薄寒和姬星天看他可怜，才把他捡回去的！你说说，泑山对他多大恩，他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知道个啥，什么克不克的，我听说他和他娘住在太湖边，姬星天他们在那一带查案子，早就遇到他们了，他娘还给他们做饭。过了几天，他娘好端端地突然就死了，后一天他就跟姬星天回泑山了！真是不敢细想，太可怕了！”
“这……天呐，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就能对自己亲生母亲下手？”
“据说四五岁吧，真是想不到……”
“四五岁的小孩能杀死一个大人？太离谱了吧？”
“他如今二十岁就能当上首席黑刀，四五岁杀个人算什么？况且那是他娘，难道还能反杀他不成？肯定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害死的呀！”
“可是你们刚刚不是说，他首席黑刀是跟着姬薄寒混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林煦还是个好人了是吧？”
“啧，我跟你们说，别看林煦长得娘们儿似的，可是有不少小姑娘喜欢他。”
“怪不得，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为林煦开脱。”
“要不我们去打他一顿吧，也算为那无辜被害的妖精报仇！”
“这……”
“那妖精不是说本来就是罪妖吗？”
“林煦说是罪妖就是了？你还信他呐？”
“可是我们打得过他吗……就算他是跟着姬薄寒混来的名声，那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我灵力低微，肯定打不过。”
“我修为也不太好，不过姬薄寒肯定能收拾他！”
“对，看这次校武大试，姬薄寒怎么手刃这种小人！”
“手刃小人！”
……
林煦缓缓走在下山的路上，半路想起自己不会划船，想回去也过不了云湖，便跳到云湖生的小船上躺下来，闭着眼睛枕着胳膊晒太阳。
岸上脚步声传来，林煦低头一看，是步提衣。
他站起来：“步掌门，你们谈完了？”
林煦看了看步提衣的身后，并没有云湖生的身影。
步提衣笑笑：“小湖生送李二郎去客居了，一会儿就来。你这是……”
“哦，我本来想先回去，结果到了湖边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划船，就在这里晒晒太阳，等云道友来了一起。”
“你若是先回去，湖生来了怎么办呢？”步提衣笑吟吟道。
林煦这才想起来，这湖上只有云湖生这一只船，他要是真划走了，云湖生就回不去了。
“呃……对哈。”他尴尬道。
步提衣蹲下来，毫无掌门形象地坐在草地上，撩了撩湖水，意有所指道：“你以为自己形单影只，云湖却要你同舟共济呢。”
林煦此时心中疲累，懒得跟他打机锋，没有接话。
步提衣倒也识趣，转而问道：“你初次通过云湖时，是怎样的？可有遇到过幻象，或者风雨雷电？”
“没有，就只看见浓浓云雾，都快不知道此身何处，此年何年了，突然就到了。”
“嗯，倒是少见。”
“步掌门来此做什么？也要过湖吗？”
“哈哈哈，我可不过湖，只是小湖生带着李二郎走了，我又没别的事。府中无聊，出来走走……啊，他们来了，那我就先回了。”
林煦下意识往山上看去，远远的一个身影正在往下走，正是云湖生。
他回头看步提衣，却发现原地已经没了人影。
林煦从船上跳下来，看着云湖生一步一步走下来，近了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在哭！
林煦极没良心地笑出声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
云湖生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嗒嗒地控诉：“他们说假话！竹哲不是你害死的！你才没有贪他的妖丹！！”
林煦一愣，无奈地笑起来，把云湖生不住的抹眼泪的手拽来，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这就气哭了？说的又不是你。”
云湖生抽噎着，打着哭嗝问：“你不难过吗？”
“本来还挺难过的，看你哭这么惨，就还挺好笑的。”
云湖生撇了撇嘴，哭的更大声了。
林煦当妖捕头的时候，倒是吓哭过不少妖精，头一次见妖精为他哭，稀奇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只好给云湖生擦了擦泪珠子，把他往船上推：“快别哭了，快划船，我不会。等你半天了……你这背上是怎么回事？”
林煦皱着眉，看到云湖生短衣后摆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块大洞，里面的皮肤也烂了一块，像是什么妖毒，不过看样子效力已经差不多了。
云湖生小声道：“我跟他们打了一架……”
林煦欲言又止：又不是你的事，你出什么头呢？打赢了吗？你没说太多吧？打输了吗？堂堂猎犬怎么还能被袭击后背呢？这么大一块，腐皮蚀肉的……疼吗？
最终，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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