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景留年的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手指几乎要掐进景应的脖子里,抠出五个血洞来。
一边急着要救景应的三人前仆后继,可都被景留年以一只手挡下。
“景留年我杀了你!”练游阔看到景应的气息显然易见地衰弱了下去,凄声一喊,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聚起全身灵气,召来一道天雷,向景留年劈了过去。
一阵电光石火之后,华服的男人却毫发未伤,一层透明却又发着光的罩子护在他的周身,那天雷苦苦钻研却无法突破,在那蛋壳般的罩子上滋啦滋啦作响。
“不好!”陆酿觉察不对,正出声提醒,却已经晚了。
被吸附在罩上的天雷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被那白光猛地弹了回来,带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练游阔闪躲不及,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头脸,却还是被那铺天盖地的雷火击飞出去。
练云开慌忙去接,却也被那雷火击到,发出一声沉吟。
“呜——呜——啊……”已经要眼睛一翻气绝过去的景应迷迷糊糊地见到这一幕,又叽里咕噜地呜咽起来,两只手虽颓软地垂在身边,十根手指却是僵硬的——他想伸手去阻止景留年,可这意志全然无法传达到四肢。
他脑袋里所有的念头都如同肺里的空气一样被慢慢抽走,可无论如何都惦记着不知被打落到了哪里去的娘亲。
还有陆酿。不知道他这个天降的亲哥现在在干什么,他只希望陆酿能够快点逃跑。
陆酿虽然厉害,但说到底和自己一样不过是条青蛇,在景留年这条道行深不可测的老龙面前,能逞什么强?连娘亲和姨妈两个人一起上,都没法在景留年那里讨到便宜,他一条小青蛇若与景留年对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再说了,景留年一向最痛恨蛇类,他若逮着陆酿,怕不是要将其挫骨扬灰才好。
陆酿……陆酿……快点跑……
要是咱俩都死了,爹和娘……该多伤心啊……
陆酿,只希望你以后,偶尔能来练家看看,替我……看看娘亲……
周围一切的声音都似乎远去了,万籁俱寂。明明刚才还是那么嘈杂的,那些爆裂声,轰鸣声,碰撞声,不知从哪一个瞬间起,便听不到了。
不是消失了……是他听不到了……
他再一次被黑暗包围了起来——就像昨天放学之后,在那条巷道里一样。那不仅仅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被一切抛在身后的孤独,被死亡威胁的恐惧,无法得到救赎的不甘……
陆酿……陆酿……
他明明希望陆酿快点逃跑的……明明是这样的。
可一旦落入这叫人绝望的黑暗之渊,他便惯性地想起了那个时候从一片虚无之中抓住他的那只手,将他带出黑暗的那只手。
……
皮肤忽然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击中,简直像被针扎到一样。
那冰凉的感觉开始变得密集起来,景应觉得自己像是沐浴在针雨之中。
针雨?
不对,那不是针,那分明是真正的雨。雨水砸在他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面颊,向下滑去,滑去——滑到他被景留年死命掐住的地方。
那疼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的火辣感觉,在这冰雨的滋润下,终于得到了聊胜于无的缓解。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忽然像是掉入了一片虚无,就像是在万丈深渊之上系着一条线,而他就在那条线上行走——然后一脚踩空……
那个瞬间,他感到的并不是恐惧,而是一阵轻松。
这,难道就是死亡吗?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落到了一个柔软而冰凉的东西上面。
身上的一切桎梏都被解开,那困住他的无尽黑暗在一瞬间被一道刺目的白光瓦解——就算隔着眼皮,他都感觉到那道光线究竟有多耀眼。
景应睁开了眼,无数淡青色的丝线在他眼前飞舞,时而扑在他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他眼前是一条银鳞青鬃的龙。而他就躺在那银龙盘旋起来的身子上。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景留年想起了那对金色的眼睛。三年前,曾叫他恍然分神过的那双眼睛。
他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吾儿!”
一道红影毫无征兆地扑了过来,死死地抓住景留年的衣摆。练游阔抱着景留年的腿,大喊道:“快走!”
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那银龙在一瞬间就将盘起的身体解开,如白练飞空一般,直冲云霄。
景应抱着银龙的身体,那猎猎飞舞的鬃毛不停地扫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脸颊,混合着一种冰凉的触感——原来是真的下雨了。
刚才,在银龙舒展开身体的刹那,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翻身抱住了他的躯体,动作快得叫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可若不是他手脚麻利,此刻就要被甩在地上了。
景应有些委屈地抓着一片龙鳞,想着他若真的没来得及抓住,陆酿又会怎么办,是坚持将他救走,还是管自己离开呢?
可最叫他觉得委屈的,是让他能够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是一条蛇的那些慰藉,竟全是一场泡影,陆酿和他终究是不同的。
他是一条青蛇,而陆酿也是一条青蛇。这是他在知道自己的真身之后并没有那么低落的唯一理由。
可他是一条青蛇已然千真万确板上钉钉,而陆酿,却是真正的银龙。
是啊,陆酿从小就是那么优秀,那么耀眼的存在,怎么会和他一样,是一区区一条青蛇呢?
然而景应趴在龙背上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到头来说出口的,却是可怜巴巴的一句:“陆酿,疼吗?”
龙族的初次化身,若无灵石护体,将会感到天打雷劈、烈火焚身之苦。他虽然因为差点被景留年掐晕过去,而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但也知道刚才陆酿化身之时条件仓促,莫说灵石,就连张像样的床也没有——
不要说床,刚才那状况,根本就不是能化身的场合。
那该得多疼啊?
然而银龙却仿佛是调侃一般,回答道:“挨打的、被掐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会疼?”
景应有些懊恼,忍不住在银龙身上捶了一下:“第一次化身,你都不疼的吗?”
银龙载着素衣的少年飞得老高,空气变得稀薄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在云里变得模糊起来。
“五月十五。”
“什么?”
“我第一次化身的日子,是前天,五月十五,和你是同一天。”
“!!!”
景应差点要将抓着银龙身体的双手放开,好去捂住自己那张大了的嘴巴。
五月十五,他们各自迎来人生的第一次化身,长大成人。
景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青蛇,成为鳞门之中的笑柄,而月河镇上那又窄又长的小弄堂尽头,却有一位青蛇少年化身为龙。
“那为什么……”景应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呼啸的裂缝吹了个稀碎。
那为什么要骗他,说什么亲哥哥?是觉得他好戏弄,所以故意这么说,来看他洋相吗?嘴上应得利索,心里其实一直在觉得他可怜又可笑吧!
而他,还真的腆着脸一口一个哥的,叫得多欢喜。
他是龙,而他是蛇。他哪配做他的弟弟?
那为什么要来救他?他区区一条爬虫,白白占了他“景家大少爷”的头衔十六年,享着本该属于他的荣华富贵,扮着本该由他演出的清高矜持……他,难道不该恨他厌他都来不及吗?
啊……他明白自己得意洋洋地说要去寻找景留年亲儿子时,那一霎的诡异氛围究竟是为什么了。有什么寻找的必要呢?活生生的人儿就在眼前呀!
那时候陆酿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在笑话他这个傻瓜吗?
景应觉得脑子好胀,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一切的发展太出乎意料,叫他的脑筋转不过来,还是因为这稀薄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身下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银龙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扭了一下身体,让景应吓了一跳。
“你想死吗?”陆酿没好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原来是因为景应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差点从龙背上掉下去,陆酿感觉不妙,才扭了扭身子,好把他的重心稳住。
“我、我刚才那是——忽然有点脱力,才没抓稳。”景应随口扯了个谎。
陆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不再说话,反而加快了速度。不过一会儿,便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巅上落了下来。
“那你先歇歇,省得真的掉下去了。”
竟是在体恤景应。
素衣少年心情复杂地看着身边那条银龙。闪闪发光的银白鳞片,与他这身素色的衣裳倒是极为相称——这身衣服,本就该是属于陆酿的。
“你不变回来吗?”一条活生生的银龙盘踞在自己身边,叫景应实在有几分别扭。
银龙直起脑袋,眯缝着那双金闪闪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景应。
景应愈发不自在起来:“怎么了啊?”
“你是想看我不着寸缕的样子?”
对哦,若不是像琉瑚那种特制的衣服,普通的服饰,可没法随着主人的化形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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