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觉醒
穆雨枫从房间里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按照她的身体素质,体力清空之后一觉睡上几天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她真的睡了几天……
那谁来照顾叶子呢?
穆雨枫冲出房间, 或许是麻醉剂还没有代谢干净,她手脚发软, 眼前一阵一阵发花。
“你这么快就醒了?”走廊上孟昭诧异地看着穆雨枫。
“把这个喝了, 你贫血得厉害。”孟昭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盛着一碗深色的不知道什么药汁。
“我睡了多久?”穆雨枫问。
“三……”
“三天!”穆雨枫一窒,抢过孟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冲进了旁边叶子的房间。
孟昭:“三小时……”
房间里,叶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安详, 她嘴唇干巴巴起着白皮, 上面还沾染着干枯褐色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穆雨枫的错觉, 她觉得叶子呼吸的起伏仿佛更大了些。
这让穆雨枫大受鼓舞,她的血果然有用。
穆雨枫抄起叶子床头的小刀, 想也不想就对着自己的手划下去, 她手心里纵横狰狞的伤口被人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了, 细瘦伶仃的手腕还露在外面。
割.腕其实并没有那么致命,影视剧中让角色在浴缸里自.尽并不全是为了美感,而是伤口浸泡在水里, 伤口就不会结痂,人类再怎么进化出凝血功能, 也架不住水流一直冲刷。
穆雨枫拿起小刀, 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腕一样, 毫不犹豫地划下去。
鲜血一下子涌出来, 穆雨枫把手腕贴在叶子冷冰冰的唇瓣,血顺着流进去,让穆雨枫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在用血液浇灌植物的错觉。
“你干什么?”孟昭震惊地握住了穆雨枫的手腕。
她跟着穆雨枫进了房间,推开门就看见穆雨枫拿着把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她一个箭步冲上来,但是穆雨枫的刀比她还要快。
“你不要命了?”孟昭声色俱厉。
“一点血而已,不会死的。”穆雨枫目光平静。
孟昭简直要被气笑了,穆雨枫一点也没有身为伤病员的自觉,“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白吗?”
穆雨枫的脸色差到就算她现在原地躺下,都能被人评价一句安详地程度。
“一点血而已?”孟昭重复着穆雨枫的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凝血功能乱成什么样吗?正常人三分钟能自行凝固的伤口,你要加压处理半个小时以上,我这边想着法子给你续命,你倒是一点也不珍惜。”
“你觉得你的命就这么廉价吗?为你送了命的人,差点为你送了命的人,你觉得我们的付出就这么廉价吗?”
“我们跟着你和全世界为敌,你把我们聚集起来,然后你想一走了之,让我们替你面对避难所的怒火。”
“穆雨枫,做人不能太自私。”
“我没有。”穆雨枫说,她的视线停留在孟昭压迫在她伤口上的手,淡淡道:“松开。”
孟昭缓缓松开了手,穆雨枫变得不太一样了,变得冷漠、疏离,她好像一夜之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人类的感情,变得更像一个领袖了。
“我只是在救她,她还活着。”虚弱让穆雨枫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鲜血淋漓的手腕贴上叶子的唇角,眼神却极尽温柔。
“你看,我的血有用。”穆雨枫说。
孟昭顺着穆雨枫的视线看过去,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流进叶子的嘴巴里,她的唇瓣上染着穆雨枫的血色,却没有一滴血顺着唇角溢出来。
叶子真的在吞食!
孟昭瞪大了眼睛,她明明确认过,抱着叶子从避难所逃出来的那时候,叶子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了。
孟昭伸出两只手指贴在叶子颈侧,冰凉的皮肤下方传来微弱的颈动脉搏动,叶子真的还活着!
孟昭抬头,看向穆雨枫的目光惊恐又复杂,这件事太违反孟昭的常识,导致孟昭不得不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
“穆雨枫,你用血唤醒的这个怪物,她真的还是我们认知中的叶子吗?”孟昭问。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到在心跳停止这么久之后还能活过来,除非对叶子来说,心跳本来就不是维持生命的必要条件。
从一开始,在孟昭心里,叶子就是徘徊着人类和丧尸当中更偏向人类的存在,证据就是她拥有和人类一样运转着的循环系统,但现在孟昭的认知完全被打破了,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身体比大脑更快速地做出防御反应。
穆雨枫眨了眨眼,她在自己的血液培育一个怪物,但是这个怪物做错了什么呢?人们为什么要害怕叶子呢?
“我记得最开始你跟我说我要对叶子负责,我这就是在对她负责。”穆雨枫冲孟昭笑了一下。
孟昭无言以对,狭小的房间里,猜疑在沉默中蔓延。
“孟队,阿凌醒了。”那个医生推开门大喊,沉默和猜疑在一瞬间被同时打断。
“我去看看。”孟昭当即起身。
在穆雨枫和孟昭赶到避难所密室前的惊魂时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黑箱,虽然两边的通讯器一直联通着,但没有画面,狭小的空间里枪声覆盖了人声,谁也不知道阿凌和叶子是怎么在混战当中活下来的。
只有当事人知道。
阿凌睁开眼睛,视线却无法聚集到实处,她虽然获救了,但好像还停留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密室里。直到孟昭出现在阿凌的视线中,像是区别于现实和噩梦的分水岭,阿凌的一颗心落在实处。
她安全了。
孟昭在阿凌身边坐下,阿凌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她缓缓转动眼珠,观察着四周。
“叶子呢?她还活着吗?”阿凌沙哑着嗓子问。
孟昭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穆雨枫在陪她。”
阿凌落下了一滴泪,幸好。
混战当中,叶子拼了命掩护她逃出密室,阿凌知道叶子并不全是为了她,她只是早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希望阿凌能帮她实现穆雨枫的希望。
阿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泪,明明她自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渣。
叶子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浩渺无垠的空间,她尝试往四面八方闯,到处都是无尽的黑暗。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空间里变得无比奇异,她丧失了最基本的时空感知,她觉得自己冲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但倏忽又怀疑自己其实一个停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窥见远处出现一孔天光,她别无选择,只能如同夸父逐日一样,绝望地奔向那处光。
在奔途中,她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来,她一定要走出这片黑暗,好像有谁在黑暗之外等着她。
天光忽然扩大,叶子迟疑地张望了,好像有某种平衡突然被打破了,光迅速蔓延开来,黑暗在光下无处遁形,很快,连她自己都被光吞了进去。
海量记忆涌入脑海,像是无数跟钢针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叶子痛苦地双手抱头,蜷缩起来躺在地上打滚。
疼……
好疼啊……
一直蒙在她眼前的迷雾一点点散去,有些破碎不连贯的画面先一步清晰起来。
昏暗冷清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坐在桌前,她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静静地注视着对面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个男人如坐针毡。
叶子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这个人有点眼熟,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这个人。
他是戴诚。
“师姐,”戴诚微微抬起头,神色凄惶地恳求道:“你要救救我。”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病毒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我发誓我做好了所有防护措施,我……”
“我批准你私自开展实验了吗?”
女人敲了敲桌子,戴诚的话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忽然掐住了脖子一样,脸色涨得通红。
“你只是副研究员,研究所不允许副研究员单独开展项目,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这是研究所写在白纸黑字上的明文规定,一个项目的开展需要高级研究员签字的申请书,需要研究所高层的首肯,需要若干副研究员和助理研究员的支持,从来就不是一个副研究员单打独斗能做到的。
这是他们所有人进入研究所之前都签字承诺的,现在专门拿出来说,在戴诚听来无异于羞辱。
“那么……你向上面递交申报书了吗?你真的如实描述这个病毒的特性了吗?”戴诚垂下头,但是眼神紧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走投无路的毒蛇,终于张开嘴露出了獠牙。
“师姐,你本身也没有遵守研究所的规定,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伦理公约写得清清楚楚,任何时候不能污染人类基因池,你不是做病毒实验吗,你动用胚胎孵化箱干什么?”
“你非法获取了谁的卵细胞?你敢承认吗?”
谈话不欢而散,场景瞬间切换,叶子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光影就像卷入时空乱流中一样,飞快地切换变化,直到溏淉篜里又停留在这间办公室。
一个平常的午后,太阳即将彻底沉入地平,天光昏暗又变幻莫测,那个女人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她知道有人会来。
戴诚踏在安静的走廊上,脚步声仿佛命运的命运的低语,他推开虚掩着的门,西服笔挺,鞋尖没有一点泥。
他说:“师姐,别来无恙。”
“你说得果真有道理,只有上级研究员批准了,项目才能开展,所以,谁该为课题组的失误负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想要我替你顶包。”她用了肯定的语气。
“怎么能叫顶包呢?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啊,师姐。”戴诚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的人,但他从她眼中找不到哪怕一丁点慌乱或者哀求。
她凭什么,永远这么沉得住气?
戴诚表情变得凶狠狰狞,他对女人说:“师姐,调查组的人明天就会过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你以为他们还会相信你吗?”
“是我做的,还是你做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你……”
那个女人撑着桌子站起身,她消瘦了很多,已经撑不起那件绣着她名字的白大褂了。
“我可以帮你。”那个女人说。
“但我也要你帮我一件事,这件事我的确做不到。”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叶子清楚得看到戴诚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了,但其实有人比他疯得更狠、疯得更早。
交易达成,叶子好像知道了后面会发生什么,那种被逼着旁观别人记忆的无力感消失殆尽,她发现她终于可以支配这具身体的思维和动作。
虽然画面还没有出现,但那个场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接下来,戴诚会带着联合调查组的人来到她面前,他痛陈她做过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他们都知道那是假的,他们都知道原罪另有其人,戴诚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在她的注视中一枪击中了她的心脏。
从很早之前开始,人类就发现世界上有镜像人,他们体内的脏器完全左右翻转,所以被击中左胸,也有非常小的概率能够活下来。若是力求一击毙命,应该瞄准头。
但是不可以,他们要保留她的脑子。
或许有极其微小的概率,她的脑子移植进另一个和她相同基因的婴儿体内,用低温强行把机体的代谢拖到低到可以忽略的速度,细胞间重新建立联结,承载着记忆的物质分子顺着胞浆重新分布,在漫长的时间尺度下,奇迹兴许会出现。
就像科学界有个浪漫的无限猴子理论,如果有足够多的猴子利用足够多的打字机每时每刻都在打字,那么早晚有一天会打出一步莎士比亚的著作。
静音突然消失,那种奇异的不知是回忆往事还是预测未来的感觉消失,眼前的场景重新清晰起来。
“你疯了,这根本不可能,那个胚胎现在才多大,你凭什么认为成年人的脑子能塞进一个婴儿的颅腔里!”戴诚拍桌怒吼。
叶子甚至记起了当时的心理活动,她想:“不愧是戴诚,对技术细节永远这么敏感。”
“你只管塞进去就好了,委屈一段时间,等婴儿长大空间就够了,这个胚胎的发育速度惊人。”
真搞笑,他们竟然认真谈起了视线这个疯狂构想的技术细节,但凡换个人来,都不可能被这样虚无缥缈的理论依据打动。也只有相信奇迹的科学怪人了,从这个层面来讲,戴诚和她不愧是师出同门。
最后,一切都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向运转,戴诚怀着报复的快感而来,揣着复杂的构想而去,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戴诚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个交易,她给他的回答是:“反正我明天就要被处死了,为什么不死得有价值一点呢?”
她曾对一个人许下承诺,保证自己会是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不想失信。
叶子来到窗前,静静地目送太阳彻底沦陷,微光渺茫的最后一刻,玻璃上映出了她的容貌。
白大褂胸前绣着她的名字,幽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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