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清明。

        宋允婉拒了秦羽要陪他一起的想法，换了一身正式的西装，捧着昨天的花就打车去了墓地，距离他上一次来看望宋父宋母，已经过去很久了。

        等他真正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低垂着眼睑挡住了眼里的红意。

        似乎每年的清明都会下雨，淅沥沥的雨打的花朵乱颤，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黄色的菊花捧束成了墓碑前唯一的亮色。

        他往前想要伸手去摸墓碑上的照片，父母含笑的模样映在他的眼底，却因为轮椅，始终隔着那么一个指节，短短一小段距离，却像是隔着一道天堑。

        怎么也无法越过。

        他颈部隐约爆出青筋，下颚线紧绷，轮椅却突地一翻。

        宋允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梳的整齐的发丝被雨打散，湿哒哒的贴在额前，微红的双眼，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其他。

        伞被风吹的很远，却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捡起来，脚步匆匆的走到宋允身边，一个公主抱把人重新扶回轮椅上，半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各种不知名的味道，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停窒，宋允能听见耳边雨滴啪嗒打在伞面的声音，能感觉到抱他起来的人怀里的温度。

        炙热又沉稳，浅淡的柠檬香在他鼻尖打着转。

        很浅，也让人意外的安心。

        他低垂着眼睑，和来者对视，熟悉的炙热目光。

        让他畏惧恼怒的同时，却又不禁心跳一跳。

        温贺。

        这个名字在未来，从他嘴里说出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这一次来的与众不同。

        “你怎么会在这。”宋允嗓音沙哑，模样极为狼狈。

        温贺脱下外套盖在他腿上，完全不介意身上的潮湿，抿唇一笑，虎牙微晃，“因为感觉你会来这里，有点不放心，就跟着你一起来了。”

        他说着，伸手拿纸擦去他脸上的水渍，动作小心翼翼。

        “我说过，让你离我远点。”宋允手按在他的额头，冷眼推开了他。

        一把伞，挡住的雨寥寥无几。

        雨从云端坠落砸在宋允的身上，温贺却执着的抓住他的手腕，把伞打在了他的头顶，仰着头看着他眼底的愕然，大雨都挡不住他嘴角的弧度。

        那双眼睛亮的出奇，只映出宋允一个人的身影。

        他低垂着眼睑，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温贺，却猛的拍开了伞，咬牙红着眼睛凶他，“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感动，我根本不需要。”

        宋允嗓音沙哑，低吼着看着他，抓起腿上的衣服狠狠的扔在他身上。

        湿透的衣服砸的人生疼，温贺的心却一个劲的往下落。

        手僵在办空中，视线模糊的看着宋允，到嘴边的话却没有勇气说出口，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口子，一点点往里灌又冷又涩的液体。

        宋允拽着他的衣领，低头红着眼，笑的讽刺，眼泪从他眼角飞速滑落。

        “温贺，听清楚了，我这种废物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这双腿哪怕走不动了，我也能推着轮椅，拄着拐杖，我也可以和正常人一般。”

        他嗓音嘶哑，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需要的任何人的帮助，包括你。”

        宋允说完，推着轮椅离开，大雨模糊了他的身影，背却依旧挺的笔直。宛如他本身，坚韧又骄傲。

        温贺一个人站在雨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捂着脸，触碰面颊的指尖凉的可怕，眼眶通红一片，眼角的温湿不知道是雨还是眼泪。

        他也想宣告短暂的暗恋正式结束，但是他喜欢了宋允三年，陪伴着他从网络一直到现实里触碰到他，可恍然明悟的心意，却被宋允硬生生的扼杀。

        他也想亲口告诉宋允，对他的满腔爱意，不仅仅只是想陪伴在他身旁。

        而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宋允回了公寓，冲了个热水澡就把收起来的烟全部翻了出来，坐在落地窗前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眯着眼，冷眼看着窗外的暮色，心情却异常的烦躁。

        脑海里闪现出温贺半跪在雨里，仰着头看他的表情。

        从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的黯淡无光。

        没有想过温贺会出现，他的存在正在一步步的蚕食宋允平静的生活，硬生生的撕开一个口子，把他的存在加入进来。

        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都耀眼的不像样。

        宋允咬紧了牙关，眼里带出戾气，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烟蒂弹在窗上，迸开的火光在暗色中猩红又明亮。

        他拿了外套刚要出门，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坐在门口靠在墙壁上的温贺，抱着双膝，耷拉着脑袋，浑身湿哒哒的，脸惨白还带着不自然的绯红。

        宋允身子一僵，坐在轮椅上弯腰，微凉的掌心搭上他的额头。

        温度滚烫的像个火球，让他眉头一皱。

        刚想把手收回来，温贺却蹭了蹭他的手心，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

        “宋允……”温贺低声叫着。

        他眼底的戾气散去几分，抿着薄唇把人弄进来，很是艰难的把人搬上了床，这才看着已经烧的不省人事的温贺，低垂着的眼睑挡住了眼底的复杂神情。

        却还是没有冷漠到把人丢出家门，弄了湿毛巾给温贺轮着换，顺带换掉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来来回回折腾一晚上，他的体温才掉下去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温贺眼皮子抖了抖，醒了过来。

        头疼的厉害，只依稀记得昨天忍着难受回来，后面就没了印象。

        环顾一圈，入目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是宋允的家。

        他动作一下子僵住，回头目光落在靠着轮椅睡着的宋允，呼吸轻浅，眼下带了几分浅淡的乌青，看样子是没有休息好，倒是少了几分对他时的冷锐。

        温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凑近，看着阳光落在他脸上，目光从他的眼睛，到鼻子，在到他的嘴巴，一切都恰好合他的心意。

        看哪里都是心生欢喜，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喜欢，小心翼翼的爱。

        他捻着一缕发丝，轻轻的落下一吻，眼里的神情很是温柔。

        总有一天，他会有那样的资格，只是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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