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谈话
除非我想彻底搞砸气氛，不然我绝不会不合时宜地问出“你看上我什么了”，又或者“你喜欢我哪一点”之类的问题。
这场对话的初动机，我想还没到可以用“我爱你”来解释的程度，就姑且理解为见色起意。
当然，只有我见色起意。
而迪克，我承认我没搞懂这只蓝鸟的心思，他并非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人畜无害的草食系，但也绝非只注重身体关系的肤浅之辈。
基于我们两个目前身体互换的混乱状况，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和我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也许可以，反正我不知道，漫画里又不会详细写这方面？
我如此纠结，有很大一部分得归咎于漫画，各个时期的编辑都对迪克有不同刻画。
在夜翼刊的最开始，迪克就曾表示过自己希望有作为“迪克·格雷森”的生活，而非只是“夜翼”。经营好自己的人生中也包括处理感情相关问题，和布鲁斯不同，迪克从不逃避发展一段感情。
我猜测他是在空窗期，而我正好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正如迪克所说的那样，男女朋友的身份可以让我们更方便地打理彼此日常生活和工作，旁人察觉不对劲，还能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
另外，这个身份也变相给出了一个维持亲密关系的承诺，不至于让我上个厕所都要觉得尴尬。
我这么说服了自己，所以我选择同意。
我不用担心多一个男朋友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我大可以说迪克是人类中最优秀的那几个，漫画里呈现的他内心的剖析总不会作假。
即便后来分手——这个倒有可能，但这段关系还没开始就思考如何结束，是不是太悲观了一些？
好吧，我会考虑最坏结局，无非就是一拍两散。我不认为自己会因为一段感情的终结而悲痛欲绝，谈恋爱又不是非得绑在一起，那些在上帝见证下发誓共度余生的夫妻都能离婚呢。
再说，我们的性别现在是相反的，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我多了一个“女友”。
我只希望蝙蝠侠得知此事后不会找我谈话。
……关于“安全措施”。
布鲁斯应该相信迪克的，这只大蓝鸟虽然经验丰富，但我想他还没对两性关系的好奇到要亲身上阵搞第四爱（reverselovestory）。
别当真，以上只是开玩笑。
不过，布鲁斯的确找我谈话了，就在我们结束约会回到韦恩庄园的当晚，高效率，很符合他的作风，甚至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藏在我们约会的饭桌下听完了全程——当然，不会是窃听器，已经闹过独立的迪克不会让他有机会的。
“三十六小时，我以为你能坚持更久。”坐在蝙蝠洞主控台中央位置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我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从我前天早上醒来，在镜子里看到这张俊俏的脸到我和这张脸的主人确定恋爱的时间。
布鲁斯、不，或许现在应该叫他蝙蝠侠，他不近人情的开场白着实让我有些难堪。
但我并没有感到这是羞辱。
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受我尊敬的标志性英雄角色，我就必须得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他没有，他是想同我讨论关于这段关系是否过于草率。
我微妙地感受到了来自家长的压力，来自“女友”家长的压力。
迪克常被评价为“感情用事”、“容易轻信别人”，我也没想过我会某一天和某个人在四十八小时内确定恋爱关系，事情发生得的确有些突然。
我把额发捋到脑后，深吸一口气。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说这个，这可不能怪我，迪克对大多数人都有吸引力。”我对蝙蝠侠辩解，“我没办法，在看过那些故事之后……”
“别拿那些来衡量迪克，明白吗？”他打断道。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我了解迪克，我也了解他们每一个人，但这些都是基于漫画和影视作品，现在他们从虚拟变为了现实，是活生生的人，那些与他们相关的故事或许连自传都谈不上，我真的能说我了解他们吗？
是义警们友善的态度令我飘飘然了吗？
另一方面，如果与迪克交换身体的人不是我，换成是其他人，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
蝙蝠侠搞得我很愧疚，好像我是一个在感情上戏耍了他女儿的坏小子似的，但我保证我对待感情的态度很认真，即便最后没有结果，我也毫无怨言。
我陷入沉默，蝙蝠侠也没有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第三人。
“嗨，是我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吗？”杰森总是能在蝙蝠洞里听到一些秘密，但也没想到会撞见如此离奇的画面，“芙拉维娅，你做了什么，竟然能让蝙蝠侠出面来威胁你和迪克分手？”
我：“……”
这话说得好像蝙蝠侠总是充当棒打鸳鸯的角色——并不经常，偶尔蝙蝠侠才会这么做，但他一般只针对来路不明、且不怀好意的人。
我可能属于“来路不明”的那一类。
蝙蝠侠暂且放过了我，把视线落在杰森身上。
“怎么？我还以为阔佬都会给点像样分手费呢。”杰森可不怕他，学着蝙蝠侠嘶哑可怖的声音调侃，“譬如，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不，我没有。”蝙蝠侠否认道。
在迪克成年后，他就很少插手迪克的私生活。
这个说法一定程度上留有余地，蝙蝠侠还是持续关注着这只飞离他披风之下的蓝鸟，但至少不再管他交了几个女友。
蝙蝠侠：“我只是建议他们应该考虑现实问题。”
“你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可不是建议，自由恋爱，明白吗？老古板，你该庆幸下来的不是迪克。”杰森自认为抓住了蝙蝠侠的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觉得这件事很好笑，“黄金男孩需要恋爱指导？尤其是来自你的。顺便问一句，你搞定猫女了吗？”
轮到蝙蝠侠被他说到哑口无言了。
怼完蝙蝠侠，杰森只觉得神清气爽，“你更应该和迪克谈谈，以防他找点新鲜刺激，他对着自己的脸都能调情，让人很难相信他在这方面的操守。”
这下，不光是蝙蝠侠沉默了，连我也沉默了。
什么叫做——
找点新鲜刺激？
或许是我现在拥有的男性外貌给了旁人强势的错觉，处于主导位置的实际上并不是我，论经验，绝对是迪克更加丰富，蝙蝠侠终于意识到他不能用审问犯人的方式和我说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芙拉维娅。”蝙蝠侠缓和语气，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回归布鲁斯的角色了，一个普通的、为了儿子着想的父亲，“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我喜欢他，不光是漫画角色，我会去了解他的。”我飞快地说，“我会负责的，你放心。”
蝙蝠侠：“……”
他们承担责任的角色是不是反了？
蝙蝠侠不得不承认，杰森说的话有一些道理，迪克总是能搞出点新鲜花样来。
在杰森看好戏的目光下，蝙蝠侠只能放过我。
“回去吧。”他说。
我如获大赦，单方面认定杰森是我最好的兄弟。
杰森无语地迎上了我感激的目光：“你确定还要呆在这里？”
“当然不，我要上去了。”我见他们还有话要谈，兴许是与小丑相关，很快识趣地离开了蝙蝠洞。
三天两头被蝙蝠侠叫到这里来谈话，我都已经记住最常用的那个出入口了，自然不需要别人带路。虽然有杰森的打断，但我还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我步履沉重地走出电梯，迎上一道热切的视线。
“我还以为你们会谈很久呢。”迪克往旁边挪了半个座位，好让我在他边上坐下，又把笔记本电脑挪过来一些，“我在看这个，你说的对，乐高系列的确很有趣。”
《乐高蝙蝠侠：家族事务》，我最喜欢的乐高电影之一，适合治愈在正剧里所受的心理创伤——我坚信乐高世界不会死人，掉了脑袋也可以拼回去。
迪克乐不可支：“杰森必须得看看这个！”
屏幕上，被断了网的乐高杰森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蝙蝠洞，满脸写着“快来挽回我”。
“杰森不会承认那个乐高小人是他，乐高电影把他的某个特质放大了。”我想到了其他角色，如果角色身上某个特质或者特有剧情可以让观众印象深刻，主创只需要强调它，但它并不是全部。
迪克·格雷森，夜翼也是如此。
我略微走神片刻，耳边传来迪克不以为然的回答：“但杰森这样也挺可爱的，不是吗？我可不会当他的面说这个，只有乐高红头罩。”
我没说话，等看到乐高杰森同蝙蝠家族和解，我才开口：“你就不问问布鲁斯找我说了什么？”
“这就是你沮丧的原因？”迪克偏过头注视着我，“别掩藏，你心情不好，不至于是我上任头一天就让你有压力？”
“不，但和你有关。”我给了他提示。
“好吧，让我猜猜……”他摆出了思索的模样，“布鲁斯说，要做好安全措施？”
我：“……”
我有点不想坐在他边上了。
“别这样看着我，芙拉维娅，他确实这么对我说过。”迪克微微一顿，补充道，“他可能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过，现在轮到你了。”
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如果布鲁斯真找我谈这个监护人与被监护人之间才会有的私人话题，那我恐怕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我有了成为罗宾的资格——好极了，然后达米安就会来找我决一死战，我可打不过他。
我：“我以为我已经不是青少年了？”
“所以？”他带着笑意。
我总觉得这话意味深长。
所以什么？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清了清嗓子，决定和迪克坦白，“布鲁斯说我还不够了解你，我认真思考之后认为他说的对，我不能仅仅依靠几册漫画就说我了解迪克·格雷森，这是一种刻板印象。”
迪克的表情几经变化，他原本不满布鲁斯对他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但这么听来，好像并非全是坏事。
迪克想了想，诚恳地提议：“并不都是刻板印象，你知道很多，也许我们可以从夜翼刊里找找共同点？”
我兴致依旧不高，也许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说那么多好听的话。
“别觉得愧疚，你不欠谁的，要真像这样比较，那我更不了解你……”迪克搭上了我的手背，我们肩膀挨着肩膀，“我觉得我们可以进一步，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我会和你说我的事，作为交换，你也得跟我说你的。”
他可真会说话。
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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