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精神病院（十二）
与众人想象的不同，四楼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疯癫扭曲的精神病人，恰恰相反，没有人。
越是这样，玩家就越是警惕。
眼前的宁静像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乔忘蹙眉想，如果四楼并没有人，那么自己在第一天晚上听到的脚步声是错觉吗？没有人，那就是鬼？
从踏上四楼的那一刻起，乔忘就觉得自己被阴冷的气息包围了。
乔忘搓了搓自己病号服下泛起鸡皮疙瘩的小臂，问：”那个……你们觉不觉得，好冷？“
她这么一说，薛文先的脸色都跟着苍白了一瞬。
不消她说，大家都能感觉到，确实是很冷。
四楼的布局与三楼略有不同，粗略看去，也更为逼仄。整个医院的布局俯视的话是一个“凵”字形。为了方便医护人员查房，三楼的病房外都是一条长长的过道相互连通。
然而四楼却像重新排列了一遍房间格局，划分的更细节，就连天花板都矮了一截，所以视觉上给人一种逼仄的压迫感。
薛文先随手指了一处走廊道：”我们先去这边吧。“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因为四楼是重症精神病专门治疗的地方，所以一路上可以看到电疗室、隔离室和封闭病房。
原本四人是一起行动的，但是一圈逛下来发现是真的没有人，薛文先便提议分头行动。
其实乔忘觉得分头行动不安全，但是高晓和林珂居然都同意了。
简单讨论一阵后，因为分开行动效率更高，而且难保不会有医院的人上来，时间紧迫，所以都同意了分头找线索，再汇合。
四个人分开后，乔忘沿着曲折的走廊走，不一会就与其他人隔开远了，医院占地面积是算大的，但由于四楼太空旷，还可以隐隐听到其他人走动的回声。乔忘几乎每经过一间房都会进去看看，但是忙活半天居然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本来想拐弯，却眼尖瞥见一个上锁的门。
这个锁就是那种很老式的铜挂锁。门有点像乔忘上中小学的时候，学校教室的那种可以挂锁的铁皮门。
别的门都是敞开的，就这个门紧闭着，而且房门没有贴科室牌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意识靠近，乔忘拿起那把铜锁，用力一扯，本来是想试试结不结实，没想到居然把锁连着门把手一块扒拉下来了。拔锁还带了了一块墙灰，啪嗒地砸下来。
乔忘低呼：”不是吧！？“
乔忘心里纳闷，虽然她力气是大，但是也没有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有些犹疑地看着手里的挂锁，试探着将锁对上原来的位置，果不其然，刚放上去就又啪嗒掉下来了。
呃……应该、或许不算破坏公物吧？肯定是质量不行。
乔忘反复自我洗脑催眠，假的、都是假的，游戏而已。但是在心里还是不太有诚意的给这扇门道了个歉。
乔忘这么一通操作下来，那门也随之打开了一点。乔忘想到之前去的档案室——虽然是和高晓一起去的，但是也可以说是个不太愉快的遭遇。
要是这个古怪的房间里，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她可受不住。而且自己昨天晚上已经浅尝了作死的感觉了。
这样想着，乔忘觉得应该先找别人一起进去比较妥当。
乔忘嘀咕一阵正准备去喊人，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过来。
又是脚步声？
乔忘当机立断，拉开门躲在了门后，进来后又想，大意了，应该找别的房间躲的。但是别的房间门离这有点远，其实也来不及躲。心里饮恨长叹一声。
一时间屏住呼吸，借着拉开的一丝门缝，看清随着那脚步声过来的人。
是……那个叫薛文先的玩家！
乔忘松了一口气，心说，自己真的是对脚步声有应激反应了。
正准备出去，乔忘又突然顿住了想要的动作。
因为薛文先在过来后，还四处张望，十分警惕的样子，他像是寻找着什么，接着看了一会后就轻车熟路进了一间房。
……他来过四楼？
一直以来，乔忘对薛文先的印象就是一个沉默瘦高的男人，还有些木然畏缩。
可是现在薛文先的表现并不像乔忘印象中那么无害。
”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上楼时，林珂说过的话闪回过脑海。
现在乔忘知道了，这个薛文先确实很有问题。
回想起昨天，薛文先劝说她们不要来四楼，但是在今天看到她们都坚持要来又跟着来了，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想让乔忘她们上四楼？为什么？在这里薛文先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乔忘心脏跳动都加快了，与此同时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覆盖上她的身体。
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乔忘静静的等待着薛文先出来。
沉闷的拖拽声，像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被拉在地上摩擦着。
接着乔忘看见薛文先拖着一个人出来，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惊诧，她的瞳孔霎时收缩起来。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脸色青白，脖颈上一圈悚目青紫，显然已经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可是，乔忘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的瑟缩一下，那个脸色青白死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失踪的周付旭！
是薛文先杀了周付旭！
这可怖的真相让乔忘牙齿打颤。亏她们之前都以为周付旭是犯了忌讳，被鬼杀死的。
可是为什么？薛文先之前不是一直跟周付旭吃饭的吗？
薛文先突然抬头环视一圈，道：”谁？“
乔忘：！！！
被发现了吗！？
可是她藏的很好啊，怎么会被发现？还是刚刚心神不定的时候发出了什么声响？
薛文先道：”出来！“
他的眼白溢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一种癫狂的神经质。
再这么藏下去也没意思，乔忘纠结一阵，缓缓把手放在门上，沉下一口气，就要打开。
这时，一阵拍手鼓掌声响起”啪啪啪——“
接着一个高挑身影从拐角处出来，她漆黑的长发垂在脸颊两边，然后像蜿蜒绵亘的漆黑河流没入脖颈，一缕蓝紫扎起了一个蜈蚣小辫。不是林珂又是谁？
“你一开始就在跟踪我？”
林珂似笑非笑看着薛文先：“你杀了你的同伴，为什么？”
乔忘在心里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你们现实生活中认识。”林珂说话的语气是一个肯定句。
听墙角的乔忘则是一惊，什么？原来薛文先和周付旭现实里认识？
”哈哈哈哈——不是，哈哈哈——“薛文先掩面弯腰笑了起来：”不是同伴。“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不能自已，一改之前木然的样子。
”从来都不是同伴……是债主和负债人。“
原来他是在反驳林珂之前的话。
林珂道：“难怪你们之间关系不对等。”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吗？“薛文先狠狠踹了地上的周付旭一脚，余力甚至把尸体翻了个边。
林珂那个角度看不见，但是躲在斜后方的乔忘却清清楚楚的看见，周付旭的后腰那一块被血渗透过了，现在已经凝固成一片黑色。最重要的是，乔忘看到那一块地方的肉都被挖去了。
什么样的仇，以至于要勒死了后还要挖腰子啊？！
”你知道他在外面是干什么的吗“薛文先收了脸上的表情，垂下眼帘回忆一般道：”拐卖、高利贷、收保护费……凡是黑色地带的事他都敢干，我不过是杀了个人，他身上可是背了半本刑法，我算什么，我不过是替天除害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薛文先不愿再回想起，来到这个死亡游戏之前的那一天。
妻子抛下一本离婚证就和那个才认识几天楼房销售经理走了，他被公司解雇了，理由是他应用能力不能胜任公司的岗位要求，天知道一个电话接线员要什么应用能力？而他唯一的女儿死在了手术台上……他饥肠辘辘赶到医院，等到的却是一纸死亡报告和医院的欠费账单。
他口袋里的纸币加手机里的钱都付不起车费。
从医院走回到出租屋后，房间里人去物空，像被洗劫了一遍。
他呆呆地坐在客厅，看窗外城市夜晚道路的街灯。
那一天他三十岁生日。
三十而立，负债累累，一贫如洗。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畜生！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现在过得有多好。“薛文先喊起来：”对！我是认识他，要不是他骗我签了高利贷的合同，我怎么会欠那么多钱？“
”我求他再给我贷款借钱，他不肯，最后我女儿死在病床上。“
“我说我会还债，他还派一群混子到我公司闹，害得我丢了饭碗、被解雇。”
”直到我来到这个鬼地方的那一天，我都没有钱给我女儿买骨灰盒。“
”她那么怕冷，怕黑，我还梦见她说要我带她回家。“
”……可是我也没有家了。“
薛文先像是不吐不快似的，一口气倒珠子一样说了一通：”这个畜生肯定不知道，我喊他聚一聚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同归于尽了。“
他神色是一种冷冰冰的坦然，甚至没有一丝要隐瞒掩饰的意思，颇为大方的交代了作案的过程。
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骗周付旭喝下放了老鼠药的水后，没想到两人都没有死，醒来后到了这里。
但是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是兴奋的，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游戏世界，还是骗局什么的，他都要杀了周付旭。
一次杀不死那就再杀一次。这是一无所有的薛文先来到这，心底燃烧的唯一一个念头。
这念头像燃烧灵魂的炬火，支撑形容枯槁的他一步步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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